第27章 妙不可尽之于言
“我……去！”
老头吃痛起身，他堪堪睁开眼睛，就见长香燃出的白烟似水流涓涓、漫延扩散，细小的烟流涌到楼梯口，顺着阶梯流下，甚至漫过了他的脚！
登时，呼呼地呜咽声平地骤起，袅袅烟雾绕着徐穿尘开始打旋！
见这异状，老头抬眸大吃一惊，继而眼中一亮，眼梢微微发红。
内心震动，难以平静！
老头口中呢喃：“妙不可言……妙不可言……”
徐穿尘忍下眉间灼烧之痛，他余光忽而瞧见，裹挟丝丝缕缕灵气的白烟里，出现几只人脚，往上看，是灰白颜色的腿，及白烟裹身的躯体！
这些灰白的，是鬼魂！
原来是——
灵识打开了！
徐穿尘苦笑，自以为是天方夜谭之说的开灵识，竟然误打误撞地打开了，看来烫他眉间的这根香不一般，他还得谢谢这个小变态！
恍惚间，一只灰白色的手穿过浓重烟雾，向他抓来，声音低沉发闷，呼唤飘渺又遥远，如从迢遥大海上荡漾过来的：
“小孩儿……把你身子借使使呗！”
徐穿尘眸色一凛，他动了动嘴，不知这一世，天灵杵还是否能受他调遣？
“天——灵——哎？风将军？”
突然，有颗头颅在烟雾中，从低处飘过，面目很熟悉！
那颗头颅忽地折返，是用手托着端过来的，脸皮的颜色比手的颜色更灰一些，双眼无神，眼珠不动，像是画上去的！
“你认得老夫？”
这怎么不算认识呢？
徐穿尘刚咧开嘴笑出来，就听刚才那低沉发闷的声音从斜上方传来：
“还聊上了？快把身子借我！”
刚才那只细长、灰白颜色的手臂倏地朝徐穿尘的心口处抓去——
托着风将军头颅的手蓦地一松，头掉到徐穿尘胸口处，轻飘飘地没一丁点分量。那手骤然一抵，五指粗壮有力，拦住了要抓徐穿尘的那只细条鬼手！
“小子，你认得出老夫……你是圣天国的那个，血流肉烂的小兵？”
风将军的头在婴孩胸膛上，嘴巴一张一合，又惊奇道：“你投胎轮回，竟没忘前世的承诺，还能记得给老夫祝香？”
祝香？
徐穿尘蓦地了然，心诚不必点檀香，应是徐灵府念及风将军，心念祝祷，因前世巫咒，风将军魂魄穿越千载时空，于此集合！
又恰逢小变态手中燃香，就让风将军吃上了香火！
将军香火、巫术之力一齐扣进了徐穿尘的天灵，才得以打开的灵识！
“风将军，圣天国的那个小兵叫徐灵府。不是我，一会我带你见他！”徐穿尘眼光继而瞄向细条鬼手，沿着那手臂细瞧，只得见一张形似大圆饼般的白面目，与如山大肚！
无脸鬼？
没面目？
徐穿尘对这个没面目轻笑，揶揄道：“穿兜裆布、九十八号……你当你是水浒传的地恶星？一个虚构的演义小说，故事一分真、九分假。你是在骗自己，还是骗那个小变态？”
徐穿尘打开灵识后，眼睛看魂体明亮清晰，看人却是略微模糊！
动嘴吹开烟雾，蔡鸿的雀斑白脸显现在眼前，他单膝跪地，仍保持双手捏香的姿势，傻眉愣眼，目光呆滞，嘴角更有口水欲滴！
这傻模样，像是缺了魂魄！
余光中，烟雾里的那几双脚有了动作，缓缓移动，脚趾朝向蔡鸿，继而开始迈动步子！
没面目即刻尖声嚎叫：“我就是地恶星，速速把身体借我！”
“原来是这样啊！”
徐穿尘又对着没面目笑了，嘲讽道：“你是被它们挤出来的，它们不愿意跟你同待在一个躯体里，所以你着急换个人夺舍？”
“不好意思，你找错人了，在场这些人……你最不该找我！”
说罢，徐穿尘勾起唇，扬起眉，轻蔑地看向没面目，明亮双眸更是飞出得意的眼色，他嘴巴一张，稚嫩童音喊出：
“天——灵——杵——”
声脆音长，自信满满！
三秒无声，石沉大海！
没面目即刻发出细细奸笑：
“还叫天主？叫玉帝都救不了你！”
徐穿尘：“……”
没面目的另一只细瘦长手即刻绕过风将军，朝徐穿尘心口抓去！他要抽走徐穿尘的三魂，即是夺走主魂，他才能住进去！
没面目兴奋不已，开了灵识的身躯珍贵，拥有这样的身体，修法得道，指日可待！
他的声音高亢：“拿来吧你！”
尴尬！
天灵杵没召出来！
徐穿尘倒抽一口凉气，忙对胸膛上的那颗头喊：
“风将军！风将军，帮我！”
受过祝香的鬼的力量远超普通游魂，此时也只有风将军能帮他！
“你不说，老夫也要动手的——”风将军的头立即被那只健壮宽厚的手提走，无头身拎着这颗头旋转，浓厚烟雾骤然被吸进风将军嘴里！
随即，风将军眼珠子蓦地开始转动，无头身将头按到脖颈上，严丝合缝！
刹那间，矫健身躯在空中闪身，立到没面目头顶一刻，不过眨眼之间，风将军嘿嘿一笑：“夺舍的可不是好鬼，该受死！”
语落地，没面目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吞吃入腹！
另外，准备钻进蔡鸿身体的三只鬼一惊，吓得加快了动作！
徐穿尘眼睛一眯，三只鬼中，他竟看见了王姐——王姐魂魄仍是花白头发，腰背佝偻，肩膀歪斜，她懵懵懂懂地跟着一起挤进她儿子的身体！
风将军把没面目吸进嘴里后，又跳到蔡鸿身后 ，嘿嘿笑着：
“还藏？没用！”
他一只、一只地揪出来，一只只地吸纳身体里！
顿时，风将军灰白魂体外，透出薄薄的黑气！
“我说，风将军……”徐穿尘目光没有移开，默默地看着风将军将夺舍鬼们全部吞入，他轻叹一声，“鬼吃鬼，增怨气，怨气过重，阴司的人就该来抓你了！”
风将军梗了一下脖子，像是噎了一下。
随即，他哼笑：“老夫生前心系寒国，为国捐躯，死后再无牵挂，再无拘束，管他什么阴司、阳间的，以后吾要逍遥咯！”
“老头！别愣着了，快去给徐妈打电话！”
罗大根趴在台阶上，认真自信地听徐穿尘的自言自语——
他从中得知风将军来了，也能猜出蔡鸿好像是被好几只东西抢了身体，还有一只出来抢徐穿尘的身体，然后风将军救了徐穿尘！
“去呀！”
罗大根再一次仰头，对着站在台阶上、神情激动的老头大喊！
可老头两耳不闻，口中只念叨：
“妙啊！妙啊！妙不可言……”
虽然老头双手合十于胸前，眼中闪着崇敬的光芒，但却双股颤颤，两条细腿却在灰色麻布裤子里不住地颤抖，带起裤子一同微微抖动！
“唔——”
这时，瘫在楼梯口旁角落里的罗来子醒了，她垂着头，抬手捂起后脑勺，嘴里发出“嘶”声。
她刚才冲上楼时被蔡鸿砸晕了！
“罗来子！”
罗大根一声喊叫，罗来子即刻循声抬头，眼睛登时睁大，急忙起身，跑动中她身子轻摇。她头脑胀痛发昏，一时想不起发生了什么，只是目光紧锁罗大根，向他奔去！
她跪在台阶上，抱起罗大根懵懵地问：“大根，你怎么……”
罗大根即刻伸出手指向徐穿尘，命令道：“先去看徐穿尘，再带我们下楼，给徐妈打电话通知她尽快回来，联系警察看看如何处理蔡鸿！”
罗来子一愣，大脑开始消化这些命令，她缓缓地看向罗大根指的那处，看见蔡鸿单膝跪地，拿香插在徐穿尘的脑袋上！
那个疯子是拿小尘的脑袋当香炉了吗？
她大张嘴巴，尖叫刚起了一个音阶，就被罗大根一手捂住了嘴！
耳边又听他童声里充斥着无奈：
“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