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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迷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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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巾闲适地躺在床上,朝阳滴落的光将窗户纸熏染成了通透的金黄,没合拢的缝隙间挤进一道红光,照在九重台画上。光线里的空气弥漫尘埃,雾蒙蒙的。

    窗外街上的骡子好像又停下不肯走了,粗嗓门的声音恶狠狠地骂道:“娘的!真是畜生!娘的!” 随即是鞭声噼啪作响,骡子疼得厉害,止不住地哀鸣,它终于又踢踏踢踏地撅着蹄子迈开了,挂在骡子脖颈的成对薄木片撞在一起,哒哒,哒哒。

    各巾推开窗子张望,最先入眼的便是那两座鲜红发亮的红缎桥,桥桩是松木,四端桥头都雕着大朵的红色牡丹,雕得肥硕厚大,莲花般花瓣大张,不是活牡丹能生长成的模样,但好在看着漂亮。萧瑟湖辽阔浩大,与海相连,也正如海一样望不到边际,湖面光彩夺目,浪潮般的波光荡漾,湖上的烟火气不再似昨夜的热闹,港口近处只余几条扁舟随水晃荡,不争不抢,好不自在。河口两岸高地上正动土,移植着半山坡的枝叶繁茂的成年槭树,看阵仗,怕是打算要凭空种出一整片的槭树林。

    立下后的槭树挺拔苍劲,边缘的叶在阳光里发亮,这在大潮后的秋天里,当会是副奇绝诱人的景色。

    槭树林下方的湖畔蹲着一排洗衣的女人,细眯着眼,远远地望过去,各巾隐约看见水面上映出了女子们的秀丽容貌,她们都生长着饱满丰盈的嘴唇和宽敞白净的额头,鼻梁高挺,眼角上挑,眉头明暗分明,睫毛长又浓密,耳垂小而肥硕,紧裹的胸脯挺翘,臀向后撅起,挽起的裤脚下,露出了白净,纤细,线条流畅的小腿,腿肚与小臂和脸颊一样,有着凝脂般的软糯肉感。穿着舟形木底草鞋,被湖水泡得泛起丑陋褶皱的脚丫,深深地陷进了河滩上的淤泥里。

    她们时不时撩起胸前柔顺又泛着沉香气味的头发,掐一截细柳扎在脑后,旋即又面面相觑地,笑出解人愁的,银铃般的笑声来。

    整队穿着土黄色衬衣的精良士兵从青楼对岸跑过,甲胄撞击出清脆的声响,他们沉着脸,一言不发,用整齐的步调跑远了。

    士兵的行军声,将各巾从对水乡温婉女子的美好幻想中拉回了现实,他再朝河滩上并排的女人望去,却又只能勉强分辨出她们衣着的色彩。可自己方才在脑海里无端显现的美人,是凭空臆想出来的,还是有形象可依的呢?

    女人的形象不轻佻,不轻狂,不妖娆,亦不稚嫩,成熟的贵妇红渗出薄薄的胭脂妆,年轻的体态柔韧,健康,丰腴,标致,雪白,婀娜轻盈,洋溢着樱桃粉,肌肤细腻,滑润。均匀的呼吸有着一股枇杷花的蜜香。她摒弃了鲜丽衣裳的装扮,赤露着连毛孔都洁净通畅的身子,端坐在圆月底,躲在天鹅毛编织的半透明帷幕里。

    各巾掀开帷幕,帷幕上的女子阴影逐渐破碎了,碎成拇指大小的阴影落地,呼吸间又化作了夜色的蝴蝶,抖着翅膀,落在女人脚边的风信子上。

    足尖的指甲被映成了浓郁的蓝色,蓝得发紫。颀长白嫩的腿交错着盘在一起,左脚绕过右腿的腿肚,宛如恰到好处的菟丝子的新生根茎。各巾将手顺着女人嫩滑玲珑的腰身向上抚去,直到他用手心捧起了那丰满的,发烫的东西。

    冷峻的月光与天鹅毛的辉映下,女人的躯体与额头呈现出梦幻的苍白色,令人无端地哀伤起来。

    各巾不禁赞叹,这是怎样丰腴白嫩的身体啊。

    脖颈处笼着下颌的影,与胸脯的白分出了清晰的层次,白的层次里,胸脯丰满挺翘,圆润光滑。胸上方的锁骨,像是匠人雕刻般的纤细,突出,微微弯曲。

    与脖颈一样的暗的层次,还有眉骨与高挑长鼻梁下的阴影,两个浑圆胸部下的阴影。各巾直觉得阴影中是女人的神秘,是女人的不可触及,是女人的污秽的另一面,像是黑色幽静的海。于是他更加着迷了,将手探进了胸脯下的阴影里来回抚弄着,亲吻着女人的眼睑,脖颈,耳后,嘴唇,时不时将脸贴在胸脯上,倾听女人健康的心跳声。

    在各巾刚想将女人拢进怀里时,他霍地想起:她是这般完美的人儿啊!可她还会是贞洁的吗?

    尸体般被摆弄了半晌的女人忽然动了,她皱眉,微微撅起水灵灵的嘴唇,愤愤地说:“真讨厌!”

    伏在窗前发呆的各巾猛地跳起来,手臂上的汗毛直立着,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喘着粗气。他的脑海陡然间清醒空灵了。方才如同做了一个梦,此刻再去回想梦中的女人,女人的身体却变得朦胧模糊了,他疑惑地看着揉弄胸脯的手,因为手上还遗留着柔软舒适的错觉。

    他不由得想到了昨晚的离子。他感到恐惧,自己是不受控制的,对那个纯洁青涩的姑娘做了一个猥亵的梦吗?但这说不过去的,离子的平坦胸脯就与梦中女人的丰满有着天差地别的不同了。

    难道又难道是因为心底有着对离子的愧疚和惭愧,而在梦里将年轻的离子,幻想成了生长成熟后的模样呢?这似乎是可能的,但也是没意义吧,自己幻想出来的形象怎么可能会和未来的离子相符呢?毕竟十八九岁的离子也没有多少发育的时间了。

    那么梦中的女人不算是离子吧!各巾侥幸地想。

    离子抱着瑟的姿影出现在各巾的脑海里,正背过身,向远处跑去,她似乎畏惧着差点在梦里玷污了自己的男人。然而,各巾看到她时,并没有生出一丝龌龊的想法来,甚至是不愿触碰离子的身体,他想的是唤住离子,说:“不就是文人嘛!我带你去挑就是了!”

    各巾突兀地感到恍然若失了。

    自己并不淫秽,所梦见的女人又那般洁净,叫人生不起肮脏的念头,况且就算自己想要,但最终也还是没能够侵犯她,自己却丝毫没有因没得到肉体上的欢愉而遗憾。那么,这梦必定不是因单纯的淫欲而出现的,还掺杂了一种近似于爱情的情感进来,是对离子的,近似于爱情却又不是爱情的情感。

    那该是什么样的感情呢?各巾眼看着又一整队的士兵跑过去,脑子里显现出离子的脸,心底在想着答案。

    离子年轻俊俏,柔弱却勇敢,羞涩又怯懦,易喜又易怒,活泼而热烈奔放,抱瑟时的坚韧倔强,言及命运多舛也不悲戚的坚强,她依旧自由地,期待着追不及的希望。

    各巾想起离子在诵文时的神采奕奕,仿佛她拥有颓废的各巾所向往的一切。

    是迷恋啊!

    正是对年轻的离子的迷恋,与多日久积的欲望铸就了梦中女子的形象,一半是洁净可人,一半是丰满诱人。

    离子在无意间,荡尽了各巾厌世的思虑。

    各巾背上包裹,下到青楼的大堂里,将身体拧了一整圈也没找到离子的身影,青楼门前的长椅上也没有。各巾失望地走开了。

    迎客女在大堂里喊着:“常来啊!”各巾无心理睬她,只是悄悄地点了点头。

    在窗户内向外张望时,窗上的棚顶遮住了直射而来的光。但当各巾走到青楼外后,格外璀璨的阳光直朝各巾的面孔洒过来,他虚眯着眼,在湿润而沉闷的空气里,向远处成列的初开绯红色绒毛花的合欢树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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