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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忧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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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漠上伶仃枯木,

    三两朵红花,

    西风招展紫旗,

    硕马渡白沙,

    见眉头鬓上有,

    淫雨烟缕蓝,

    淡若女儿泪。

    方知觉,半夏浓,半春休,

    笼纱襟袖,罗带轻分,唯有潇潇解忧,

    怎奈东风消瘦,夜雨晚将来。

    秋未至,冬正远,

    望见天收云断,日下百里舞白雪,偷得一日冬寒。

    昨夜里,塞上浊酒,燃尽小炉杜木,

    好时光,虽掩凄凉,回首依旧愁肠,

    把夏花借明月看了,胸有千言,

    方觉人无两,唯有叹故人。

    待清泪洒了栏杆罢了,才觉衣衫凉。

    娘生如酿,滥生如水,

    人更老矣情更悠,

    恨意悠悠,愁绪悠悠,

    韶华悠悠,往事悠悠,

    百般萦绕心头,

    白了首,行将死,

    恨也早,悔也晚,

    忆年少风华,听雨湖亭中,

    劝得鸥鹭立前头。

    是自以为如酿时候。

    回首再见夏花,

    细看去,竟是离人衣袖,

    月是离人美。

    车一轻拍老伍长的肩头说:“摩公城下开始叫阵了。”

    因为有些担心五里外的众人的安危,车一有些少见地焦急。

    老伍长的鼻翼间还缠绕着旧梦里的深闺香,他正深陷在对生来后的第一个万日的回忆里,却乍地从西风呼啸中传来了车一的说话声,清晰可闻,老伍长又转而想到,而立之时的自己,同车一是一般英姿飒爽模样。

    “无碍,快去叫人将鼓敲起来,前方不撤,便不要停下。”

    车一应声吩咐下去,这时老伍长侧头看着车一稍显紧张的模样,才察觉原来这宛若生死都是身后事的年轻人上了战场,竟也会为心中挂念的人担忧呢。

    前方又来了消息,摩公城城墙上的旌旗不减反增,按照卞央的旗帜数量来算,城中约有六万军。

    听罢消息老伍长便笑了,“守城之人有些惊慌,掩人耳目可不是这般用法。”

    车一问他:“什么意思?”

    “日前突袭雪岩城都不及五万,如今雪岩城兵力充足,卞央援军与日前的败军相加又怎会仅有六万?”

    “摩公城与雪岩城皆是门户,若六万军只为守城呢?”

    “敌我皆知南安地小贫瘠,兵力薄弱,难以与卞央兵力相比,因此南安兵贵,遇敌不敢大战,又怎敢起攻城之意?此前罗卓在摩公城陈兵二万不到,落石、滚木、火油等却囤积无数,为的便是诱引南安攻打摩公城,如此卞央只需用一城二万兵,便能换来南安小半兵力,此时又怎会陡然增兵至六万大军,逼得南安避战?即便如你所说,城中真有六万兵力镇守,那见到南安军来势汹汹,理应撤旗诱敌攻城才是,怎会匆匆插上平日里没插的旗帜来彰显兵力?”

    车一颔首不语,其实没等老伍长开口,他就在眼神回转间想了个明白。

    老伍长又回过头,对同行而来的各马说到:“各马也能明白?”刚才解释半天,尽是说给各马听的。

    “各马从月生处学过,多少有些明白。”

    “呵。”老伍长咂嘴说:“要说月生自己也是学艺不精的,想必这七年里更是毫无进步,待他来春从沙暴中出来后,车一可要记得适时帮他。”

    车一心底又涌出了抑不住的慌恐。虽然老伍长总说自己难以久留于世,车一也听厌了,可不论听到多少次,心中的担忧都依旧是月光下的海面浪潮般地激荡。

    “老伍长何不亲自教他?车一尚且不若月生聪慧。”

    “这倒不是我的意思。”老伍长眉头瘙痒,伸出手挠了挠,“三日前看罢月生的来信后华台与木亭便有了这般想法,皆认为月生当随你军最佳。”

    “为何?”

    “哪里来的为何?若是北方无恙,子村与子亢也在此,当然会叫月生随他兄弟二人,可眼下他两人独守蚌城,不随你,难道要随川奴不成?若是我没有记错,月生虽不喜兵术,但却心思机灵缜密地很,定当万事都能帮到你。”

    “那老伍长呢?”

    “我有别的事情要做。”老伍长看着脱落在指尖的白眉毛微微愣神,“人虽老矣,却要和年轻人一个用法。”回过神来后又叹着长气。

    车一松了口气,庆幸老伍长并非如自己所想那般又在厌生了。

    “至于各马,年轻人,因你没经过兵戈相斗的苦,所以在我离开前留在这里,待我离开后便可如你所愿,不过你难得能与木亭相处,私下里我颇为希望您能入木亭军中。”

    各马缓声说:“各马知道了。”

    五里外的骂声连天,但战争久未起,士兵们好似忘记如何咒骂了,用词远没有各马想得那么粗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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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庭院里的金银花颇有几分姿色,此时却萎靡地垂下头去,一半伏在亭檐的阴影里,另一半伏在水汽腾腾的池塘边上。

    子村趴在门牙前,脊背上一片晒伤的猩红色,正让巧手的仆人涂抹着药膏。

    子亢走过来问:“兄长可知到蚌城还需几日?”

    “少也要三、四日吧?”

    “还要这么久吗?”

    “是啊,我竟不知道你也会对此感到厌烦。”

    子亢坐在门牙上,看着子村背上的晒伤,只是咂嘴,一直缄口不语。

    “瞧见那金银花没?”

    “嗯,看起来像是黑色的。”

    “再仔细看看?”

    “是金色的,当然啦,阳光有些刺眼罢了。”

    “那也不是金色,那是枯萎的黄啊,恐怕待我们赶到蚌城时,这片金银花的寿命也就将近了。”

    “兄长又怎能预料得到?”

    “怎会是预料?日落月升也不叫预料吧!。”子村一本正经地说。

    子亢霍地起身,跑进灼人的阳光里,折断了一株金银花枝后掷在池塘水面上。

    子亢又坐回门牙上,“兄长终究预料错了,不是吗?”

    子村哀切地转过头,面颊紧贴着凉荫地面,“是啊,本以为这几棵金银花已经够可怜了,哪知还会有更悲惨的事情发生呢?。”

    此时两个人一齐缄口无声了。

    子亢再看向庭院中的金银花,即便是在艳阳下蔫巴了,在失水后变了颜色,也还是有种颇为异样的美,成双的蕊垂在两边,成簇的苞片在中间勉力挺翘着,恰如哀悼的人垂着两只臂膀与头颅。

    子村与子亢皆认为尤元会伤心至极,毕竟十卫跟随他多年,不若手足,也情同兄弟罢?今日却陡然折损了一人,怎能不叫尤元伤心?

    尤元自己却不甚伤心,只是在旁人面前要摆出一副悲痛的模样。

    关于这十卫,他人不知,尤元也乐于让他人误会,其实十卫早已更换了一番又一番,有过伤残身故者,有过年迈体衰者,今日的不幸之人,也如普通兵士般未能搔起尤元的心中痛痒。

    尤元只是为他感到遗憾,本是壮志之人,却会因冷热而猝死,死得憋屈。

    金银花本修剪得花枝向四周伸展开,主干皆坠满了金色浓淡不一的苞片与碧翠的叶,今日被子亢折去一粗枝后,不成景的萎靡的金银花更像一棵枯死的树。

    子村爬起身来,寻到尤元问:“他若没有家眷又没有归所,不妨将他葬在后院的金银花树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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