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是计!
金翠河发源于玉荫山脚,贯穿玉京,连通玉县。
这河在玉京城的部分被唤作珠华,因夜里两岸明灯映照如宝珠璀璨;而到了玉县便越发开阔,两岸绿柳成荫,日光下河面金光粼粼,故而称作金翠。
蛟二骑一匹黑马在雪夜里疾驰,沿着金翠河往下游奔去。河畔此时两岸树影幢幢,河面漆黑一片,只有幽幽夜光反射。
已不远了。
蛟二目力非凡,在这黑夜里,借着地面雪光,也能看清前方数十丈,河道中间,一片积了雪的小洲。
这便是白马洲,位于金翠河下游,是河中凸起的一片平坦小洲,上面生了茂密的柳林。
蛟二很快便到了白马洲所在河道,她吁停了马,一手勒住缰绳。黑马打着响鼻,口中呼出白色雾气。隔着这雾气和树影,蛟二看到河中央白马洲上一片雪白,离河岸仅有四五十丈远。
身处这黑暗寒冷的河畔,蛟二耳中除了黑马粗重的呼吸,林子里偶尔响起的几声鸦鸣鸟叫,和远处渐渐走近的谢慕行一行人的马蹄声。
没有婴孩哭声,一路过来也未见人迹,白马洲上也无火光。若是那些被盗婴儿真的都在白马洲上,这严寒之下,只怕已城冻尸。
想到这里,蛟二眉头沉沉压下,抿紧了嘴唇。她翻身下马,穿过一排柳树,跑到岸边,一脚踏碎了岸边的河冰才停下。
没了柳枝遮挡,她看得更清楚了。那白马洲上的确一片死气,白雪下的柳林之中黑压压毫无光亮,若真有人,也是死人。蛟二搜寻的眼中几乎已染上绝望,却忽地看到,那白马洲旁竟停了一叶小舟,歪歪斜斜靠在岸边。
“有船!”蛟二低呼,想来那盗婴的案犯们许是靠这小舟将被迷晕的孩童运至洲上暂放。今晚虽无婴儿被盗,可那洲上必定会有案犯们此前留下的蛛丝马迹。
想到这里,蛟二眼眸中绽出一丝光芒。她一双剑眉还是紧皱,两眼却在来回估量河水流速,手上也快速地解下腰间佩剑,褪去了上身的厚袄。
耳边的马蹄声越来越近,蛟二回头看了一眼那赶来的人马,谢慕行打头,后面跟了阿乔和六七个巡检,那案犯也被横放在马上带来,离她已不过二三十丈了。
“我过去看看!”她朝赶来的谢慕行喊了一声,便毫无犹疑地跃进了河水里。
初冬的河水冰冷刺骨,河面漂浮着细碎的冰碴,随着蛟二的游动和河水的流动,不断轻轻拍打在她脸上手上。可蛟二此时感觉不到冷,她奋力游着,满眼满心只有前方的白马洲,还有洲上可能存在的真相。
谢慕行听到蛟二的话,本想出声阻拦,谁知立即便听到了她跃入水中的声音。
“太冲动了!”他眉头皱紧,嘴里低语,加快了速度跑至河岸,却只见到岸边白雪之中一双黑靴,一件黑袍,而蛟二已游出去近十丈了。
“二姐姐!”阿乔也翻身下马冲到了河岸,黑夜里看不清路,心里又焦急,竟两脚都踏入了冰冷的河水里。
“这水太冷了!二姐姐你还好吗?”阿乔朝蛟二呼喊,可蛟二此时牙关紧咬,并无暇回应。
谢慕行将阿乔往回拉到岸上,回头对身后几名巡检喊道:
“水性好的站出来!”
可那几名巡检一个个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上前。
“大人,林副手水性好,可……”
可林越此前被迷晕,此时还不知道清醒过来没有。谢慕行皱紧了眉,那双天生的笑眼中已没有一丝丝的笑意,反而满是焦急与挣扎。
他再转身,蛟二已几乎要游至半途了。
冰天雪地,河水已开始上冻,这五十多丈距离,李公子这身板,一个人要硬游过去,只怕十分凶险。
谢慕行死盯着那漆黑的河水中,被奋力前游,只露出一个头顶的蛟二扑腾起的浪花,眼神越来越暗,越来越黑。终于,他一咬牙,也开始解起了衣服。
“大人,不可!”
身后的巡检见了他这举动,明白他是想自己下水。
“你干什么,你要下水?”阿乔见他这样也十分惊讶,她虽担心蛟二,却也不能放任谢慕行胡来,“不行,你的病不能受这般严重的寒凉刺激!”
“没事,我水性好。”谢慕行冷静回答,很快已将上身衣服除下,露出穿着单衣的,更加单薄的身体。
谢慕行如今虽身体病弱,可在六年前那次意外之前,他是整个玉京都巡检司里水性最好的,曾一口气潜到珠华河底,找回被案犯沉入河底的赃物和被害人尸首。那时的他,身材高大,体格健壮,满身的少年意气,锋芒难掩,前途光明无量。
而如今这单薄身体想要下这区区金翠河,竟让这许多人都担心阻拦。
谢慕行心中感到一丝讽刺,却没有多想,只踢了脚上靴子,就要跃进河里。可就在此时,却听到河中央传来蛟二的声音。
“是计!那人骗了我们!”
什么?
谢慕行停下动作,心中十分疑惑,这李公子是如何知道那案犯骗了他们的?
他来不及穿回靴子,只微微眯了一双眼,眉头紧皱,转身疾步走到那横放了案犯的马前,一把将那案犯揪了下来,摔在地上。
“再给你一次机会,”谢慕行几乎是从牙缝中将这句话挤出来,“别自找折磨。”
“哈哈哈哈!”
那案犯从高头大马之上被扯下来,脸磕在石头上,嘴角流出鲜血,却没有呼痛,而是趴在地上,偏过头来朝谢慕行嘲讽大笑,“别费事了,我是不会说的,你干脆点,杀了我吧。”
谢慕行冷哼一声,牙关一咬,俯下身扯了那案犯的手,指上一用力,只听到一声清脆的咔嚓声,那案犯便发出凄厉的惨叫。
“啊啊!啊!”
“杀你?”谢慕行眉头一挑,面色冷淡,嘴角带着一丝厌恶,眼眸冰冷地瞪视着那案犯。
“你有十根手指,两排牙齿,两只眼睛,四肢十个关节,还有这一整张人皮。想以死明志?没那么容易。”
被硬生生折断一根拇指,那案犯痛得脸色煞白,挂满冷汗,惨叫颤抖着渐渐低下来,再开口虽仍顽抗,却已没了挑衅。
“你,你要折磨便折磨去,我不会……啊!!!”
话没说完,谢慕行已又拧断了他另一根手指。
“我不听废话。”
“你,你这疯子!”
那案犯大喊,可话语里已痛的有了哭腔。谢慕行面色还是冷冷的,见他还是不说,手上换了一根手指掐住,又要用力。
“停!我说,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