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药渊（四）

    白芷率先推开门，大步流星地转到屏风后的里屋，观察起了窗台花草和家具摆放，时不时长叹一声。

    叶盛随后而来，却停在了那扇屏风前。

    屏风中间的画作被裁成圆形，裱在支撑起屏风的几根对角的红木上。看着同别的无甚差异，只是这画，有些古怪。

    寻常画荷不画鱼，这幅画不仅将荷花荷叶都画的惟妙惟肖，连水里的鱼都栩栩如生。

    从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投落在屏风，映在叶片下的一尾锦鲤的鳞片上。

    “……”叶盛看着摆动尾巴转来转去的锦鲤，有些失语。倒是白芷叹息着从里面走出来，看见叶盛停在屏风前，也琢磨起来面前的画来。

    “哥，你瞧了那么久，瞧出些什么名堂？”叶盛语气上扬，幸灾乐祸的样子，让本来温柔俊秀的面容添了些灵动。

    “我也只是学了些皮毛，屋子里没什么大问题，甚至是聚财的好风水啊。”

    白芷一把捞过自家弟弟瘦弱的肩膀，语气故作凶恶:“怎么？我的好弟弟是天纵奇才，看出什么了？”

    青衣少年被按在兄长的臂弯里，也不恼火，只抬起手腕指了指面前的荷花。

    此时两人的四周早已不是原来的模样，全是一片扭曲的桌椅茶盏，悬浮在半空中，随风轻轻的晃着。只有那幅画，依旧生动。

    生动到，让白芷觉得这尾锦鲤，在他们眼前活过来了一样。叶盛抬手拍了拍兄长的手臂，神色不变:“哥哥，锦鲤姑娘邀请我们去她家里看看。”

    白芷闻言脸色一变，又看了眼画里的鱼，大惊失色。丝毫不见来之前风度翩翩的模样，拽起叶盛就准备跑，叶盛却丝毫不动。白芷对他原地不动的模样表示不解，“还不跑？！”

    周遭的风声猎猎，所有家具都在轻轻颤动，发出叮叮咣咣的声响。

    画面里的池塘已经不是微风渐渐吹起的涟漪，而是像深渊一样的漩涡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向二人席卷而去。

    “阿盛！”

    被卷入漩涡时白芷没能拽住飘得比他还快的叶盛，陷入昏迷之前的白芷在想，还没是把弟弟养好，怎么风一吹就飞的比谁还快……

    拂晓时分，郁郁葱葱的森林深处，一处灵湖笼着白雾，缭绕不散。

    叶盛一袭青衣曳地，他瞥了眼远处白芷的身影，垂下眉眼。肩膀处一条金色锦鲤幻影旋转一圈又一圈，带动空中的水汽泛起圈圈涟漪。湖畔的青色身影好似要同这片湖泊隐去。

    岸边青草茂盛，越是靠近湖泊越是湿漉漉的。清晨总是这样，不过他就喜欢这个时候来这里，因为丽娘只能在这个时候现身。

    男子素白的里衬跟已经浸湿了的玄色长袍外衣相比还算好些，他穿过高高的芦苇荡，停在一处水洼，撩起衣摆蹲下，将一只手放进清澈见底的水中。

    水下金光一闪，一双素白的手从水底探出，水珠沿着手臂滑落，男子握住那双柔荑，动作轻缓地将水里的人捞出。

    “丽娘……”男子音线低沉，目光温柔缠眷。

    被唤作丽娘的女子乖巧地依在男子怀中，伸手挑起男子束在身后的长发，也是湿淋淋的。丽娘手心金光蔚蔚飘过，男子觉得身上突然一片干爽，他捉住丽娘的手，“不要浪费法力为我做这些。”

    丽娘面容秀丽，目若朗星，朱唇不点而红。听了他这番话后，虽不作声，却朝他摇了摇头。

    这边两人卿卿我我，另一边的两人却是另一番光景。

    “你在看什么？”

    叶盛移开目光，将手拢进袖里，额前碎发随风荡开，语气有些不自然:“没什么。”

    白芷看着叶盛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怒从心起，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你知道我在这个鬼地方为了找你遭了什么罪吗臭弟弟！”

    白芷向来喜欢一身素衣，此刻却是黑一块白一块，脸颊也有些泥点，可见是摔上了几跤。找的时间久了，身上的泥渍也干涸成了泥块，整个人都灰扑扑的。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憋着笑呢，”白芷难得脸红，气急败坏地问:“这是什么鬼地方？你怎么还抓了条鱼挂在身上？”

    叶盛笑眯眯地答道:“这里是锦鲤姑娘的家。”

    那么这条鱼的身份就显而易见了。

    白芷松开手，盯着缓缓游动的锦鲤，语气严肃起来:“她有没有说是什么心愿未了？”

    湖畔凉风习习，沁的人身心轻松。叶盛朝白芷笑着，字字清晰:“如果再来一次，他会不会选择杀了她。”

    话音未落，白芷就觉得周遭寒意四起，这片芦苇荡原来也暗藏杀机。叶盛倒是面不改色，带着一尾肥硕的鱼，朝外走去。

    “哥，走吧。”

    从锦鲤出现后，异录便再未出现过，大概是要了结她的心愿，才会补上那页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