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药渊（三）
白芷抬眼看了看雾霭的天，转过头:“阿盛，我下山一趟吧。”
叶盛窝在躺椅里，昏昏欲睡:“这么大雨你下山干嘛。”
“去一趟贵元，昨日有人来找我，说是他家老爷病得厉害。”白芷直接进屋收拾着药箱，“你的腿还不能走这么远的路，你留在家里。”顿了一下“照顾得好自己吗？”
“不能。”
好一个直截了当。
“……”果然他还是不能指望弟弟的嘴里说出来什么好话。
白芷放下手里的药箱，走到门口撩起衣服蹲下和叶盛平视，细数路途上的桩桩难事，试图一人前去。
叶盛早就习惯了他这絮絮叨叨的模样，闭上眼睛听着雨声安然入睡。
所以当初他是怎么被叶盛迷了心窍，会认为他会是个体贴可人的弟弟呢？
几番折腾后， 白芷还是带上了叶盛，两人下山前往贵元。上山下山的路他走了不止几百次，闭上眼都能走个来回，只是带上一个伤患，总归是磨蹭了些。
“弟，你脾气见长啊。”白芷背着他，嘴上不停。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叶盛听着雨滴敲打伞面的声音，悠悠地回答“你是墨。”
“我是朱。”白芷一脸严肃的纠正。
“是。”
“这才对嘛。”白芷对弟弟难得的顺从表示很满意。后者则伏在他背上无声的笑。
连绵的细雨中，一只蝴蝶努力煽动翅膀，追赶着白衣少年的脚步。叶盛最先看到那只隐匿在雨雾中的蓝蝶。
微微眯起眼睛的少年，眼尾浮现淡淡的青色，待到蝴蝶乖巧的落在他的指尖，他曾经的记忆也如落雨渐渐笼聚。
神族消亡，天界竟也下起了雨，一月的昏暗无光，被仙族撰记。叶盛不理解的事情桩桩件件依次发生，他不听天帝的说辞，又无从得知女娲剩下一半的线索，被淮文追杀，更甚至为九重天所不容。
真相……就在人间。
这次白芷亲身前往医治的，是轮回的一位上仙，撰写造册的人之一。
白芷一路上不停讲着沿途遇到的药草，叶盛佯装小憩，不做声回答。默默思索如何尽快在那位上仙身上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当神格完全消逝，他就会被所有九重天的仙人所避。
两人出了山谷后，白芷又转乘马车赶往贵元。
一路风尘仆仆，叶盛站在一座府邸前的石狮子旁，看白芷跟门口的侍卫交谈了几句，然后把脸拉的又臭又长。
“哥，你不是赶着治病。”路上都没怎么歇息，为了他这个伤着腿的病人通宵达旦的写方子熬药，终于到了贵元，又不肯找个客栈先落脚。
闻言，白芷转身盯着站没站相坐没坐相自打进了他家门就一改前态的不争气弟弟，眉尾一扬:“看来，阿盛想吃药了。”还是汤药里黄连放少了啊，没败下弟弟的火气。
“我错了。”叶盛从善如流，立马站直，“我来帮你解决。”
“你腿脚不方便，还是我来打吧。”
叶盛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嫌弃:“哥你真傻。”
“？？”
只见一身藏青长袍的清秀少年上前，与门侍交谈几句，便准许两人进府。白芷不明所以，“我也说了我是来治病的啊，为什么我就不行？”
“是吗？”叶盛跨过门槛，把白芷丢在身后。
“不是吗？？？”
领路的其中一位侍从眼神呆滞，周身被几乎看不见的浅蓝色光点完全包裹着。
叶盛敛起气息，随白芷一起入室看那位久病缠身的“贺大人”。还未把脉，白芷看到榻上的贺秦就开始皱眉。
身后的叶盛也望了一眼，状似无意道:“哪种病会让人面色红润，身材丰腴。这怕不是吃饱了撑的。”
这话听的白芷眉心一跳:“阿盛。”
“哥，我讲的实话。”
“说实话也要看场合，万一你被打了怎么办，祸从口出啊。”
“哦。”
白芷把了脉，又仔细问了贺秦最近的饮食，理不出头绪，只好写了张药方，嘱咐管家些注意事项，又道“这药性平和，我须看看三副后的效果。”
管家作揖:“有劳白医师了，请到西厢房歇息。”
白芷回礼。
侍女带着他来到厢房安顿好后，却发现叶盛不见了。
“阿盛！”白芷晃了晃从怀里掏出来的小铃铛。这是叶盛教的，不过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像话本里招摇撞骗的半仙儿。
正准备把铃铛摇个不停的白芷看到了拐角的青色衣袂，上前。
“哥。”少年乖巧的抱着盆兰花，递了过来。
白芷惊喜地接过兰花，“你把这花藏哪儿了？”阿盛难不成真的会变戏法来着。
“事关你的人生大事，”叶盛将手拢入袖中，面带微笑，“我自然是要带着。”
“好弟弟！”白芷抱了他一下，转身打理那株兰花去了。
他转身的一瞬间，叶盛面前出现一册被蓝光托起的卷轴。
微风拂过院中竹叶，卷轴浮在半空自行展开，一尾肥硕的金色锦鲤幻影从中跃起又落入其中，似乎还带起点点水迹。叶盛伸出手，点了点卷面，指尖下圈圈涟漪。
“竟是如此……”
三副药之后，贺秦依旧不见醒，他有些苦恼。整天不是坐在院子里捣鼓草药就是在房里研究药方，愁眉不展的。
叶盛只要从他身旁经过，就一定会被叫上一叫。
“阿盛。”
“嗯？”
“阿盛。”
“……”叶盛反应过来白芷只是烦的慌才叫他，便不应了，摆弄着手里的木雕锦鲤。
“事出反常必有妖啊，”白芷一把丢开医书，蹭地站起来“不应该有我治不好的病。”叶盛也被一把拉起来，“我们去看看他主卧的风水。”
叶盛神色一滞，无奈的看了眼手心里的锦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