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大雪
欧阳舜将倾柳放在软榻上后立即起身背过了去，红芍紧跟其后进了屋子，她一边收伞一边往里走，看到倾柳和自家世子这不对劲的情形后立即又拔腿往外走。
红芍微微佝偻着腰，往外退时还不忘偷瞄几眼里面的二人。心道：这样安静的地方还是适合你们两个人说说心里话比较好。
还没走出屋门，红芍就听到欧阳舜在屏风后叫自己。
“红芍，将炉子烧起来。”
红芍被吓了一跳，害怕又尴尬的停在原地说了声“唯”，立即快着步子的往里走。
倾柳盯了眼门口方向，随手拉起滑落到肩侧的外衣，挺直了背坐着。她扭头看向旁边背对着自己的欧阳舜发出一声轻笑，心道：他这究竟是害羞了，还是生气？
欧阳舜不懂倾柳时而变换的情绪脾性，听见她居然还笑得出来立即转过身来生气的质问道：“你笑什么？如此这般作贱自己的身体还值得你高兴吗？”
倾柳被他突如其来的关怀问倒，笑容凝固在脸上慢慢消散，低下眉眼不再看他，言辞冷淡答道：“身体是我自己的，我想如何就如何，与你何干？”
欧阳舜心痛她如今的所作所为，情绪也应激了起来。
“当日我将你从侯加程手中救出为的就是你能好好活下去！可你现在如此这般——”
“我可没让你救！”
说出这句伤人的话后倾柳自己也意识到自己是有点过分，心中一冷，埋怨自己太不将别人的关心当回事。
欧阳舜不说话了，倾柳小心翼翼的抬头看着旁边一脸生气他不敢再多看一眼。欧阳舜的脸冷得跟冰一样，整个人都散发着不可靠近的味道。
两个人呆在房内都不肯先说一句话，倾柳自责的低着头，拽着自己的衣袖排解烦忧。
欧阳舜趁机偷偷瞥了眼倾柳，见自己这副神态成功的唬住了她，高兴的勾了勾唇，气也消了不少。
沉了口气，重新整理了自己的仪态和神情后低头看她，柔声问道：“怎么突然想走了？是有什么未完成的事情吗？”
倾柳还在气头上，使劲扯着衣袖玩，随口回道：“我本来就不该呆在这里，如果殿下想强留我，我定然会像当初说的那样脏你一个屋子。”
欧阳舜心头猛的一滞，僵硬着身子坐在倾柳旁边的软榻上，双手放于膝上，红着眼看着倾柳的耳垂弱弱说道：“我也说过，你的命是我的。”
倾柳回头随意盯了眼他，却无意被他眼里的那么可怜劲儿给惊住，嘴边脱口而出的话也回到了脑子里打算再想想。
“我……我的命从来都不是任何人的。”倾柳尴尬的将头转回去，默默将自己与他的距离再拉开点。她长长的睫毛随着飘忽不定的眼神而反复闪动，
“世子的好意我心领了，他日殿下若有所求，我会不遗余力的。”
“我现在就有所求”
倾柳惊讶问道：“求什么？”
“求你活着，求你留在我身边。”
倾柳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低着头。欧阳舜接着道：“你哥哥已经继续在军中做事了，新朝皇帝并没有将无辜的旧朝朝臣以及他们的家人问罪。你父亲虽然在旧朝被冠上了叛党的罪名，但那放在新朝就是有功之臣，你也是有功之臣的女儿。”
倾柳被欧阳舜说的话微微打动，但也没有太往心里去。如果真的可以无罪，那为什么他不在信里就告诉她呢？不过是没把握的事情罢了。
红芍大气不敢出的蹲在屋子中央生炉子烤火，生怕发出点声响就惊扰了里边儿两位。
生好炉子后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屋子便跟着暖和了起来，红芍怕倾柳冷着，从衣柜里拿了一床被褥进去，欧阳舜自觉的接过被褥亲自帮倾柳盖上。解决好了倾柳的冷暖，红芍便走到旁边去解欧阳舜身上的披风。
面对红芍放在自己胸口解披风的手，欧阳舜下意识起身躲开她。偷瞄了眼倾柳，见她神色无异后才松了口气，自己解下披风递给红芍。
红芍并未觉得有什么异样，将披风放在火炉边的架子上烤着后立即就退出了屋子，将房门关得严严实实的，绝对不让任何人来打扰。
欧阳舜看着一直不吭声的倾柳，再次贴了上去，像个委屈的小狗一般，说话唯唯诺诺的，害怕又着急的低声问道：“你可想好了吗？”
倾柳没听清，不解的啊了声：“啊？殿下说什么？”
欧阳舜藏在衣袖下的双手捏得紧紧的，看着倾柳的双眼坚定道：“留在平北王府，留在长安。”
留在我身边。
倾柳被欧阳舜眼中的坚定吓到，这是她第二次在一个男人的眼中见到如此坚定的眼神。
倾柳不知所措的蹙眉，掀开被褥从软榻上起来。她站在欧阳舜面前居高临下的看他，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认真的看这个男人。
欧阳舜配合的仰起头看倾柳，倾柳眼里的欧阳舜，眉眼温柔至极，像太阳一般明媚温暖。轻轻勾起的红色薄唇，让人想上手摸一摸是否涂了女子的口脂。
焦急等答案的欧阳舜叹了口气，偷偷使劲按住了软塌的边缘，面上故作轻松道：“你不必给自己强加压力，若真想走，我送你走。”
倾柳眸中闪过惊异，她以为欧阳舜肯定不会答应让自己就这么简单离开，连接下来的如何谈筹码都准备好了。没成想他居然这么爽快的就说随自己便。
倾柳感恩的福身对着欧阳舜微微行礼，欧阳舜发现，她行的是北赢的礼，可如今，已经是南笙的天下了。
看着高兴得笑了的倾柳，欧阳舜还是心软了。
他换了一副坐姿，像一个世子一样坐在软榻上，行事说话也一般无二。方才还温柔的眉眼里已经掺杂了许多的冷静与沉稳，他认真看着倾柳问道：“你想去哪？”
“我，我想先去祭拜族人。”
倾柳眼里闪过激动，脸上露出娇憨模样，看着欧阳舜像是一个实现愿望的小女孩。
欧阳舜一口应下，点了点头接着问她：“那之后呢，你想去哪里？”
倾柳瞬间愣住，脸上的笑容再次逐渐消散由无奈代替。她往后走了两步坐在旁边的木椅上，单手扶住椅边低垂着眉眼，伤怀的看着地面说道：“回族荫之地，供奉祖宗牌位。”
欧阳舜感到不可置信，犹豫问道：“你，确定是回族荫之地？”
倾柳冷笑一声，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脸上的苦涩化为眼泪被紧含在红了的眼眶中。
“我除了回去那里，还能去哪？”
欧阳舜满目心疼的看着她，起身走到倾柳身旁定住，想抱住她的手最后还是没能落下去。
一个背负了叛乱之名的人，还能再回到族荫之地吗？
外面雪好像又大了些，冷风使劲拍打着门窗，或许也想进来取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