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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醉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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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末已过,转眼就到了初秋。平北王府内的桂花开得极好,倒是侯加程的将军府内一棵桂花树都没开花,长安城内的百姓都拿他当笑话谈。

    一传十,十传百。桂花树不开花最后传到城外成了大将军杀伐果断,身上凶气太多将桂花树吓着了。侯加程自己不觉着有什么,倒是师傅霍羽天天在他耳畔边当笑话念。

    在平北王府的时日,倾柳除了每日跟个木偶一样被红芍逼着吃饭,就是王府角落的老槐树发呆。

    转眼到了重阳节的前一天,她身上却还是穿着夏日的薄衫,一件披风都不愿加可急坏了红芍。

    下午,红芍又端着一碗加了大补药材的鸡汤强行投喂正对树发呆的倾柳。

    红芍远远看着她聚精会神的模样,忍不住上去冲着树踹了两脚,嘴里还骂骂咧咧的要砍了这树。倾柳急得上去拉她,反而没站稳崴了脚。

    她顾不上自己的脚,一瘸一拐的冲上去将红芍拉走远离老槐树。

    红芍心疼的反手扶住倾柳,嘴里却忍不住责怪她。

    “你成日都看着这树,整个人都成呆子了!知道现在其他人都怎么叫你吗?呆子傻子麻子啊姐姐!”

    倾柳避重就轻回道:“你怎么又去给我端汤了,那膳房的妈妈就这么好说话吗?”

    红芍被她倾柳带歪了话题,故弄玄虚的笑着不告诉她,只一个劲儿的让倾柳喝汤。

    “我当然是山人自有妙计!姐姐就别管这个了,先喝汤才是正事!”

    倾柳小口喝着鸡汤,心里总觉得这事有点猫腻在里面。且不说红芍为何每次去都有得喝,而这汤里加的东西还金贵得很,她虽从前十指不沾阳春水,但膳食的好坏她还是一口能尝得出来。

    最重要的是,她怎么最近愈发的好睡。跟军营里的堂哥说的蒙汗药一样,好睡极了。

    刚入夜,天空还存着些黄昏。府内一一都点上了灯,徐总管带着十几个府奴,抬着十几个制作精良的大木头箱子往乐奴的院子里走。

    乐奴都住在后院的角落上,分散的八个小院子便都是乐奴的住所。

    倾柳住在最里的院子,等徐总管到的时候已经将其余人的新乐器分发完了。

    红芍高兴的打开其中一个箱子,刚好就是她的琵琶。

    “哇!我们王府这么有钱呢!这琵琶的边儿居然是镶金子做的。倾柳你快来看!”

    倾柳站在窗边看着红芍在院子里高兴的说话,听见她叫自己了才从屋子里出来。

    徐总管恭敬的将倾柳的乐器打开递给她,郑重其事道:“这只笛子可是老物件,倾柳姑娘可看得出来之前是谁的物件?”

    倾柳狐疑的接过长笛,上下看了一遍后在笛子的第一个孔位下摸到一个不明显的花纹。

    徐总管看她神色微微有了异动,便带着人迅速离去。

    等小院门被关上,红芍才道:“明日世子爷要听曲,姐姐你说我们准备个什么曲子好啊?”

    倾柳将笛子放进木头箱子里,拉了拉衣袖作势要将箱子搬进屋子里。可她终究是高估了自己,这箱子看着就金贵,上好的木料制的更是重得不行。

    红芍倒不管那么多,劝倾柳别管这个箱子,明日自会有家奴来抬的。

    倾柳一听,也就放弃了将这沉得不行的箱子抬进屋子,只拿着笛子便好。

    第二日重阳佳节,作为新朝新帝的头一年,任何节庆日都被郑重相待。

    午间时,倾柳撑着身子坐在书案边小憩。梦中,却是去年自己跟着父亲父母,还有妹妹白想宁,堂哥白珺华一同进宫参加宴席的情景。

    那时,旧朝太后还拉着自己的手想她挑个皇孙嫁了。怎料不过一年时间,她的那些皇孙便都死在了战乱中,倒是她还活得好好的。

    午膳时,府中送来了茱萸与菊花酒。乐奴们聚在一起算是吃了一顿团圆饭,共饮菊花酒,也勉强算为与亲人过节。

    倾柳没什么心思过节,别的乐奴都换上了鲜亮衣裳过节,她身上还是一套和城破那日样式相仿的素青衫。耳边留着一缕碎发,就连耳环也不曾佩戴。只是那根白玉钗子,却是从未再戴过了,换上了一串银铃铛簪在后髻上。

    兰华恰好坐在倾柳对面,她将自己最好的衣裳穿了出来,跟面前的倾柳一比如云泥之别。这让兰华心里觉得自己终于能压过倾柳一头,暗暗得意了不少。每来一个乐奴跟她假客套敬酒,全都照收不误。

    几个月的相处下来,兰华从前的身世大家也都心知肚明。小官家的女儿,确实比他们这些平民出身的人高贵了许多。

    只是倾柳的身世却从未有人好奇,她不喜说话,与人交往,又因经常对着老槐树发呆,大家背地里给她起了个木呆子的绰号。

    红芍大口吃着菜,满脸的幸福。倾柳没什么胃口,倒是对送来的菊花酒感兴趣,离席时偷偷将手边的酒顺了一壶走。衣袖宽大,藏在下面也看不出来。

    老槐树位置生得偏僻,在王府一角。所以倾柳在这里发呆时几乎没碰到过几个人。

    站在槐树下,倾柳伸出手摸了摸它的硌肉的树皮,眼神顺着它延展的枝丫往外看,是王府的高墙。

    倾柳怜惜的看着它,却又像是透过它在看自己。

    坐在树下小口小口的喝着酒,没几口倾柳便昏昏欲醉了。酒色染上了脸成了红晕,倾柳不服气的举起手看了眼自己的手指,结果只能看到一片重影。挣扎几下后,她认命的合上双眼睡了起来。

    空酒瓶从手中脱落慢慢滚到她的脚边,与小石子碰撞后发出些微清脆的声响。

    老槐树后的王府高墙上,欧阳舜穿着一身进宫的华服坐在上面看着下边儿背对着自己的倾柳。绣云纹的青色袍子下穿着白色素衣,两只脚踩在瓦片上不敢动弹,生怕发出一点声响吵到下边儿的人儿。

    古书记载,欧阳家祖上曾经有一只九尾狐妖嫁给了族中男子,不久后生下了一个名动天下美貌的女儿,因而欧阳舜还因为自己这张脸得了个男狐狸的名号。

    只见他墨眉下的两只明动的狐狸眼便知所言不差,两只眼睛里像是有万般情意,又像是山丘上求着招人怜爱的狐狸。鼻子和薄唇棱角分明的放在白皙一张巴掌脸上,嘴唇轻轻一勾那男狐狸的气质便起来了。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红芍提着裙子远远的朝着老槐树跑了过来。站在树下,她恭敬的墙头上的人福身行礼。

    欧阳舜对着她点头示意,用眼神指了指倾柳,红芍立即心领神会的蹲下身子开始唤醒倾柳。

    倾柳整张脸都醉得红扑扑的,朦胧间听到人叫她索性连眼睛都不睁开,不悦的扭了扭头,额头靠在树皮上蹭了蹭很快就泛起了红。但她只是微微皱了皱眉便继续睡了过去。

    叫了半天,红芍都没能让倾柳将眼皮子抬起来,几番努力下来,红芍最后还是败下阵来,起身看向墙头上的欧阳舜求救。

    欧阳舜左右看了眼四周,见四下无人才敢使用轻功踩着树干借力从墙头上下来。

    红芍小声的唤了声世子,轻轻揽过倾柳的肩头好让她靠在自己身上能舒服些。

    欧阳舜看着靠在红芍怀里还满足的蹭了蹭的人儿,好笑又心疼的用手背贴了贴她的额头,触碰之处,红得发烫。

    红芍看着自家爷迟迟没有下一步,忍不住提醒道:“世子,先送姐姐回房间吧!她这样会着凉的。”

    欧阳舜这才反应过来,慌张的噢了声将倾柳原地抱起,却下意识大步走向自己院子的方向。红芍一看,害怕又慌张的跑着跟了上去,拦在欧阳舜身前。

    “世子,回乐奴的院子啊!您怎么往你自己院子的方向去了!”

    看了眼四周,欧阳舜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怎么还昏了头。转身又往王府一角的乐奴院走去。

    红芍跟在身后看着自家爷猴急样儿,心道:再往前走点可全府的人都要知道您的司马昭之心了。

    抱着人回到倾柳房中,欧阳舜将她轻轻放在榻上后顺势坐在了床上。嘱咐红芍道:“去打些水来。”

    “唯。”

    红芍拿起梳妆台边的水盆从房间退了出去,等她的脚步声出了房门欧阳舜才敢光明正大的看倾柳。

    从怀中掏出手帕,欧阳舜轻轻擦在倾柳靠了树的额头上。

    他知她为何独喜那棵老槐树,也知为何喝醉在树下。可从前的倾柳是白想安,日后的这个名字,身份,过往。都得消散才能保她这一世的无虞。

    当手帕触碰到倾柳额头时,她下意识偷偷攥紧了衣袖。

    欧阳舜眼眶红红,心疼的看着她满是酒色的脸忍不住说道:“阿宛,只要你呆在我身边,我就能保护你一辈子。就像你,当年保护我一样。”

    听着那声熟悉的阿宛,倾柳强忍住想睁眼的欲望,紧紧攥着衣袖好让自己忍住这份冲动。心中,两个小人儿你一言我一语的都快打起来了。

    欧阳舜趁着倾柳这会“睡着”,就一直絮絮叨叨的说话。

    什么新帝登基厚葬了前朝重臣,将旧朝将士以礼相待,愿意投靠新朝仍旧入军中效力,不愿也不获罪,封赏些银子回乡度日。

    听到家人安葬,堂哥白珺华在边关的军中的局势还算平安。倾柳紧闭的双眼再也忍不住情绪,眼角滑落出一滴热泪。

    欧阳舜本来还在滔滔不绝的讲些什么,但随着倾柳那颗随着眼角滑落的眼泪便顿然失了声。纵然千言万语都堵塞在了心口,嘴里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木讷的看着倾柳,心中懊悔不已。

    红芍端着水盆回来时,正好解了欧阳舜的尴尬境地。他逃似的离开了房间,嘱咐红芍好生照顾。

    红芍将水盆放在水盆架子上,待到转身时只能看到空荡荡的门口。

    “爷这是怎么了?不陪倾柳了吗?”

    听到红芍的声音,倾柳睁开眼睛快速用手擦去眼泪,装作无事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红芍见她醒了,立即拧了帕子帮她擦脸。心疼的“苛责道:“你若是下次再这样喝醉,我可就不管你了!”

    倾柳微微一笑,明知故问道:“是你带我回来的吗”

    红芍将功劳全揽上了身上,骄傲回道:“可不是!为了背你回来我费了多大劲。下次可不许喝醉了。”

    倾柳配合的点了点头,眼神却不经意看到了自己手边的白色手帕。一边跟红芍说话一边却将那块手帕拿了起来。

    “哎,这是你的手帕吗?”

    红芍看都没注意看手帕上的花纹,一口便应下了自己就是手帕的主人。慌张的将手帕塞进自己袖子里。

    “我的我的,方才,方才我给你擦脸来着。我的手帕,我的。”

    倾柳噢了声,没再言语。借口自己困了又躺了下去,红芍这会心还悬着,怕倾柳再问出什么难回答的问题,立即抢着帮她盖被子。

    “你既困了那便睡吧,晚间若世子要听曲,我帮你告假便是。”

    倾柳翻了个身,背对着红芍闭上了眼睛。

    既然他们主仆二人要瞒着自己,那便瞒着。只是,他为何知道我的小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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