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托付
侯府已经发丧完毕，唐昭见顾染入了土，长叹了一口气。这些天眼看着侯府上上下下都在忙碌，他也没能帮上什么。期间听说老夫人病倒了，想要去探望一下，也被婉言谢绝了。想着日渐消瘦的顾家兄妹，他当时也没能多说些什么。
烦闷间回到家里，胡乱的练了一会儿武，出了一身大汗，才筋疲力尽的找了一把椅子坐在院中。最近每日里都去侯府，倒也没太多时间胡思乱想。现在闲了下来，忽然想起了尚封，也不知道那铁塔般的汉子现在如何了，只希望他能不被官府抓住吧。自己现在能帮他的就是照顾好乐平，将来有一天如果尚封能接受招安的话，也好让他们父女团聚。
胡思乱想间，馨儿从房里出来了，似乎是有话想和他说，但只是支支吾吾。
唐昭知道她想问什么，说道：“顾言兄尚好，馨儿不必担忧。”
馨儿听了唐昭说话没说什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默默的走开了。
唐昭所说并没有错，只是他也看到了顾言眼神中透出的悲伤与仇恨。他从没在顾言的眼里看到过那种眼神，让他不知不觉间想起当初宁王反叛时伯父的目光。不过当初的王伯父更多的是悲伤，而顾言更多的则是仇恨。想想自己，还真的是百无一用。若是想帮上顾言，现在只能争取早日登上天子堂，只有有了权势，才能对顾言有所助益；只有有了权势，才能拉近和侯府的门第
想到这里，唐昭爬了起来，再次回书房开始温书做文——科举才是他唯一的晋身之道啊
日子就这样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只是再没见那个小胖丫环过来接送霏儿，唐昭只能自己重新负责起教育妹妹的责任。可是再没人帮忙鸿雁传书，唐昭难免心中担忧。
不知不觉间过了新年，这一年唐家的年味相对以往都少了许多。可能是自家和侯府的羁绊太多了吧？唐昭想着。馨儿和顾言，自己和婵儿。嘉兴城节日里的氛围和中秋一样欢乐，大多数人都不会为那悲痛中的侯府感到一丝悲伤。透过掀开的窗户一角，望着远处燃放的烟花和眼前飘落的雪花，唐昭想起方才一家人的委托就有些头疼，明日里要去侯府啊也不知道到时该说些什么。是该说节哀还是该恭贺新年？
年初二的时候唐昭还是带着备好的礼物去了侯府。只是侯府门前冷清的见不到几个人让他倍感凄凉。
被老管家接进正堂，没多久新兴侯父子就出来见他了。可能是因为这是顾染去后侯府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节日，父子两人看上去面色都不大好。新兴侯更加苍老了，好久不见的顾言也失去了往日的跳脱，沉稳的像是换了一个人。
管家上完茶后三人还是久久相顾无言。最后还是顾言出声打破了这方安静。
“多谢贤弟过年时候还能前来”
很没意义的一句话，客气又有些疏离——顾言的语气中充满了客气，唐昭却感到一丝丝疏离。
唐昭张了张嘴，真的不知道说些什么。抬眼看了看顾言，见他面色疲惫，显然是没有休息好，唐昭还是说道：
“侯爷，兄长，还请节哀斯人已去，想必顾染兄也不忍见得侯爷和兄长如此”
新兴侯闻言闭上了眼睛，也不知是否还是想着长子。顾言也微红了眼眶，笑着说道：“贤弟，你所说的，我又怎能不懂？我也知道大兄不希望如此”
二人说话间，张婆妇进来对着新兴侯说道：“老爷，老夫人得知唐公子过来了，让老奴过来请唐公子前往一叙。”
三人正诧异这张婆妇为何进来，听她说完，才知原委。新兴侯点了点头，满带沧桑的说道：
“既然言儿祖母有请，那就请唐公子过去看看如何？”
唐昭自是不能推辞，起身应了之后，对着顾言点了点头才随着张婆妇去了后院。
后院里和前院一样，看不出任何节日的气息。昨夜里下的雪已被清扫过了，不过这满院的白色或许可以代表着侯府此刻的心情吧。唐昭在屋外轻轻的哈了一口气才听到张婆妇请他进去的声音。唐昭是有点意外的，之前他来后院见过老夫人，不过是在后院正堂。这次张婆妇却领着他直接来到老夫人的住处。
老夫人没在正堂等他，张婆妇领着唐昭直奔卧室。唐昭见了更感意外，毕竟自己一个外男，侯府规矩甚多，怎能如此没分寸的领着他进老夫人卧室。虽说没人会传出什么，但总归是失了礼数。
只是当他见到满面倦容躺在床上的老夫人时，他才知道原因。老夫人大概是不久前刚喝了药，唐昭还能依稀闻到一些中药味。见到老夫人憔悴的样子，唐昭想起当初老夫人知道他和顾若婵的事情后，没有出声反对，心中早已将老夫人当成祖母般对待。唐昭瞬时红了眼眶，下意识的就来到老夫人床前跪着问道：
“老夫人怎会如此？”
老夫人见他没有类似问安那些虚伪的言辞，而是第一时间关心自己身体，又见他眼眶通红，神情不似作伪，勉强打起精神，笑着说道：“唐公子来了？好啊好孩子老婆子是不中用了”
唐昭抢着说道：“老夫人福星高照，定会养好身体”
老夫人笑着说了几声“好”，又唤来张婆妇，吩咐道：“张婆，你去把老爷和小姐喊来。”
见张婆妇应声下去了，才对着唐昭好像解释般的说道：“老婆子怕是难过去这个年了。原本想着等你有了进士身份再定下你和婵儿的事，但现在老婆子怕是见不到那一天了”见唐昭想要插话，轻轻捏了下唐昭的胳膊打断唐昭，又继续说道：“趁着老婆子还在，当着振武的面把你们的亲事定下来，老婆子也就没什么牵挂了”
这段话说的断断续续，夹杂着老夫人频频的咳嗽之声，听得唐昭泪如雨下。老夫人身体都这样了，竟还惦记着自己的事情，让唐昭心中感动的同时又对老夫人现在的身体状态莫名的忧惧。
老夫人说话间，顾若婵和新兴侯先后来到床前，唐昭见了想要让开位置，却被老夫人抓着胳膊，一时间也不好再动。抬头见新兴侯肯定的轻轻点了点头，唐昭又跪回床头边上。
等了一会儿，老夫人好像积攒了些许力气，才对着新兴侯说道：“振武，母亲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只是不擅于表达。今日母亲喊你过来，是想和你说清一件事，”老夫人咳嗽几声，才又缓慢的说道：“婵儿和唐公子两情相悦，母亲早已知晓。现在当着你的面，母亲要把这件事定下来”说罢，满含期待的看着儿子。
新兴侯听了母亲所说，面容狰狞，正愤怒着何时眼前这位唐公子和女儿暗通款曲，但看了母亲的眼神，心中骤痛，紧紧捏住袖中双手，轻吐了一口气，平复了下心情，低声说道：“母亲，儿知晓了”
顿了一会儿，新兴侯强忍愤怒，不敢再对视母亲的眼神，犹有些不情愿的说道：“儿答应母亲。”
老夫人望着进来后就没说话只站在父亲身侧的孙女，见她这许多天来第一次露出了浅浅的笑容，虽然笑容上仍挂着泪水，还是招呼她来到跟前。
看了看托着自己胳膊的唐昭，轻轻挣脱，想要去抓孙女的手，却因为说了太多话，终是失了力气。唐昭见老夫人又期待的看着自己，也不去管新兴侯如何想法了，忙抓住顾若婵的柔夷，轻声说道：“祖母，昭儿起誓：定会照顾好婵儿，不会让她受一丝委屈。”
听到这声“祖母”，又听到唐昭的誓言，老夫人好像被打了针强心剂般，又恢复了些力气，轻声唤过仍黑着脸的儿子。唐昭二人赶忙让开，让新兴侯能贴近老夫人说话。
新兴侯将耳朵凑到老夫人面前，只听母亲轻声说道：“振武，染儿已然如此，这是染儿的命娘现在只想着言儿婵儿能够幸福算是娘求你了”
新兴侯听了忙跪在地上，一扫面上愤怒，惊慌失措的说道：“母亲，儿听你的，只求母亲能静心安养”说话间连连磕头。
唐昭二人不知道老夫人说了什么，但见新兴侯如此，也赶忙跪地磕头，嘴中说着让老夫人安心调养的话。
好一会儿，老夫人都没说话。三人的心高高悬起，抬头看向老夫人，见老夫人只是微笑着看着他们，这才松了一口气。就听新兴侯恳求着说道：“母亲，儿任何事都答应母亲！只求母亲能养好身体”
老夫人轻轻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儿子的请求，断断续续的轻声说道：“老婆子累了你们先下去吧”
三人面带不舍，却还是由新兴侯带头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