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落水
新兴侯接到朝廷旨意的时候正在为长子治丧。面对皇帝的处理结果，他只以为这是长子用生命换来的。其实，他更想的是长子还活着，哪怕自己下狱可是他又有什么办法？
不甘，仇恨现在填满了他的大脑，他想为长子复仇！可是，现在已失去兵权的他已经无能为力。昔日的同僚属下甚至都没出席自己儿子的丧礼，别人或许以为他们或是军务繁忙，或是大概心生愧疚。但新兴侯知道，那些人之所以没来，只是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往日的权势，而且大概是永远的失去了
他不知道的是此时的正德皇帝正在望着眼前的清浦江发呆。杨一清和身边众多太监宦官都出言劝阻了正德要亲自动手捕捞些活鱼的想法。心下烦闷的挥退了所有人，却忽然发现杨一清还在身侧后方一步，知道这位杨先生还是怕自己上船玩耍。叹了一口气，正德有些意兴阑珊的说道：
“杨先生，你这是担忧朕？”
杨一清心想，谁他娘的不知道你是个不靠谱的，前几年说跑就跑，甚至一拍脑门就跑出关外，那么多朝廷重臣都拦不住你，我能不害怕？要不是这几天我都盯着你，估计你早就从这清浦江划到海上去了。却还是小心翼翼的回道：
“陛下万金之躯，岂会轻易犯险？”
正德笑了，划个船就是轻易犯险了？江面上那几个划船的太监不是好好的？是不是这位杨先生的年岁大了，眼神也不好了？没好气的说道：
“杨先生可知前几日为何我对那新兴侯只是夺官？”
杨一清哪知道皇帝的话题转变这么大，想了想还是回道：“臣下不知。”
正德有些薄怒着说道：“只因为朕知道，这些勋臣才会体谅朕！只有他们才盼着这大明真的与日月同休！”
这话就有点重了，杨一清真没想到皇帝会如此说。怎么？官员就不希望大明蒸蒸日上？官员就不希望自己的权势越来越稳？好吧确实，换个朝廷其实对官员来说也无所谓。谁坐那个位置都一样，官员总是要有的。杨一清知道这位皇帝自小聪慧（正德会多门外语，说是语言天才一点都不为过），只是不喜欢被束缚，却没想到皇帝竟然怨念如此之深。想了一会儿才说：
“陛下。臣只知道这江面虽然看似平静，实则波涛汹涌。臣实不想陛下以身犯险，不然臣有何颜面面对世人？”
正德又叹了一口气，随手拔起一根草茎，知道这位杨先生是铁了心，自己说什么也没用了。将草茎叼在嘴里，含含糊糊的说道：
“杨先生可知这几日上书弹劾新兴侯的有多少？”
“臣不知。”
“朕对这新兴侯真没什么印象，也不知他到底做过什么，这几日里弹劾他的奏折快将朕烦死了。朕只想着出来耍耍，为何还要天天为这琐事烦扰。杨先生过完年回朝里来吧，帮朕管管这些混账！”
杨一清哭笑不得。他哪知道正德对他偏爱，只是因为杨大人允文允武，再加上张永平日里总在皇帝面前提起他以往的功绩，不然皇帝能上他家里？正在他胡思乱想间，又听正德说道：
“杨先生，昨日有篇奏折是关于如何抗击倭寇的，只是朕当时烦闷，没有用心观看，随手便放在了案边。正巧此时无事，不如烦劳杨先生取来，你与朕参详一二？”
杨一清还沉浸在皇帝让他回朝参政的想法中，也没多想，躬身施礼就退下去取奏折。
正德见他走远，才开心的笑了起来，对着还在江面上泛舟捕鱼的几个宦官喊道：
“你们几个狗奴才，还不赶快给朕划回来？”
宦官们哪敢不听皇命，收起渔网，不一会儿就划到岸边。
正德跳上小船，大笑了一声，对着几个宦官说道：“都滚下去！”见几个宦官连滚带爬的下了船，知道这几个宦官定会去喊来张永拦他，抄起棹竿学着之前看到的模样对着岸边一推，小船晃晃悠悠就向着江心驶去。
这边正德慢慢学会了用桨，正拿着渔网尝试捕鱼，杨一清已经回来了。他上哪儿去找那根本不存在的奏折？按照皇帝所说的位置没找到，就心知被皇帝骗了。急匆匆的回到江边，看到皇帝已经泛舟江面，吓得面色如土。皇帝常年居于北地，是个纯正的旱鸭子，哪里知道这江面上的危险。此刻见那小船晃晃悠悠，皇帝还要撒网，惊慌间大喊道：
“陛下小心！”
哪知道他不喊还好，这一声喊去，正在撒网的正德抬头看他时，一个重心不稳，小船竟瞬间翻覆了。
眼看着正德落水，杨一清差点昏厥，这要是皇帝真的在他家出了事，最轻也要满门抄斩。一边指挥岸边几个宦官下水救人，一边招呼远处的皇帝亲卫过来帮忙救人。
幸好几个宦官会水，这江面也不算宽，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已经拖着正德回到岸边。杨一清见正德已然溺水，紧闭双眼，双腿发颤几乎站立不稳——年近七旬还能没被吓死，也亏得他见过世面。
此时张永带着太医过来，施了一会儿针，正德才幽幽醒转。只是面色苍白，看样子被吓得不轻。众人见皇帝醒了，欢呼了一下，七手八脚将正德抬上御辇就要送往临时下榻之处安养。正德看着跌坐在地上仍然心有余悸的杨一清说道：
“朕朕只想亲手给杨先生补几尾鱼吃”
说话间犹自大咳不止。
杨一清哭着翻身跪在地上，对着御辇叩拜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