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祁颂擦书本的动作一顿,无数个满带恶意的词汇入耳,任谁也无法无动于衷。
一双毫无杀伤力的圆眼盯着那三人,她突然站起,朝班门口走去。三个女生作势拦她,祁颂用了最大的力气才扳开拦着路的三人,两个女生还不依不饶,追出了班级,又拦住祁颂。
“还有完没完了!”祁颂努力地克制愤怒,从嘴角憋出这么一句话,引来走廊上许多人的侧目。两个女生发出一声嗤笑。
“真能忍啊,就这吗?想去你的主任老妈那儿告状了是吧?”看着两个女生摩拳擦掌的样子,又看见他们身后那个丑恶的面孔,祁颂暗笑一声,真以为自己在出演狗血剧了,电视里的八点档看多了吧。
两个女生看祁颂不屑地笑着,更加炸毛了,祁颂推开两人,也不管走廊上旁观者的议论,头也不回地走下楼。
门卫室的大爷正翘着脚打盹,祁颂走出校门。
是了,逃课就是“死了爹,没教养,乡下来的”的最高觉悟了。祁颂不去想那些人,坐上了从市里去乡下的公交。
幸好早上把钱包揣在兜里,公交车上很暖,车窗关得严实,祁颂呆呆地看着窗外车来车往,想让自己平静下来。
但,那些恶语相向的确真实存在的,女孩无声地流着泪,淮宁的天灰白而无垠,风呼呼刮着,拍打着车窗,似乎也在呜咽着。
车不知开了多久,广播里传来“下一站,仲霖乡”,祁颂揉揉婆娑的泪眼,拭去眼角的残泪。
熟悉的村口在冷风中越发清晰,仲霖近几年在政策推行下,曾落后的贫农乡,经济不断稳步发展,许多人家都建起了三层小洋房,不过,大多保持着的自给自足的生活方式,门前一块田地或菜地,屋后一块畜牧的地,安居乐业,自得其乐。
祁颂仍无法解开心结,她路过家门,看见那棵因无人照料而枝叶枯败的橘子树,心里又一阵酸楚,怕走进去,又想起那些回忆的甜与随之而来的刻骨铭心的苦。
父亲葬在山腰,她上了山,跪下,看着墓志铭旁照片上父亲慈祥的脸,又勾起翻天覆地的思念。
“爸,我想你了,她们都骂我死了爹,没教养,我的爹是死了,但我永远不会忘记你教我的所有,我会坚强,帮你保护着妈妈。”
她在父亲墓前跪了许久,走时,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祁颂又乘公交到顺明,她再次踏进那个曾充斥着温暖的宅子。因为太久没人居住,院子里树叶零落,一张木桌孤独地立在墙边,桌面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屋门紧锁,两旁的春联泛黄,四角已无粘性地翘起。
时间会抹平一切的,对吗?
走时,祁颂不经意地向院门旁的小道一瞥,她一惊,那里不同于院子里的零落衰败,不宽的道路上很干净,像是有人特意打扫过……
她费力地在脑海中那一小段画面里寻找关于那里的记忆,才恍然记起,那是她第一天到林家,她在小道里哭,林译就站在她身旁。
——以后您在天上守护她,我在地上保护她。
那个笑起来瞳孔里毁闪着亮光的男孩,那个曾给了她莫大的希望的男孩,那个紧握住她的手的男孩,可是,那样好的一个人,为什么也食言了呢?
她不愿再想,天渐渐暗了,冬天昼短夜长,祁颂跑到顺明村口,赶上了最后一趟回市里的公交。
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的,回学校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校门口的电动门上显示已经七点。她没有回教室拿书包,而是向宿舍走去。
宿舍楼旁的树下,灯光照在林湘岚脸上,母女俩忧伤的对望。
“小颂,对不起,妈妈没保护好你。”林湘岚拥住女儿。
祁颂静静的,任由妈妈抱着。
“小颂,明天我就安排你转班,我不会让她们再伤害你了。”
祁颂的班长下午向班主任老师说明了事情的原委,林湘岚也在不久后得到了女儿离校的消息,身为母亲,她知道女儿受了委屈,一定是回仲霖老家,于是没有犹豫地,亲自出面为女儿讨回了公道。
三个女生在教导主任一张利嘴之下,低着头,腰都快弯成九十度了,全无了之前趾高气扬的气势,承诺第二天向祁颂道歉。
后来,祁颂转到了陈欣仪所在的班级,大大咧咧、热情善良的陈欣仪走进她的生活,将她内心那份自卑融化,在欣仪的影响下,祁颂也变得开朗起来。
但伤痛一但铭记,再耀眼的阳光也无法穿越通往深渊的一道道缝隙,缝隙之间,满目疮痍,也无法照耀那满身伤痕的她。阳光温暖不了在深渊里的人,她将自卑深埋心底,永不提及。
再后来,她甚至变得有些故步自封,连妈妈也难以猜测她的心事,她也从不写日记,把所有情绪吞进肚子里,自己承受。
有时候,没有人可以倾诉烦恼,比烦恼本身更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