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暗流涌动
洗浴的隔间在楼下，唐皓羽换了两遍热水，才把身上的血污泥土冲洗干净。
整个人浸泡在浴桶里，热气氤氲，唐皓羽杀人逃命后奔波了一夜的疲惫身体终于放松了几分，心情也略略平复了些。
掬了一捧水泼在自己脸上，唐皓羽将湿透的额发向后抹去，露出那双黑沉沉的眼睛。
方才萧奕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
是出于斩月阁杀手的职责？还是说……
将酸痛的身子向后靠去，唐皓羽头抵在浴桶边缘，一片白茫茫的热气中，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天花板，若有所思。
“姑娘，您的衣裳。”
一个小娘子掀帘进来，把一套新布衫放下，又立刻垂首出去了。
唐皓羽回过神来，忙起身应了。
闭了闭眼，将乱七八糟的思绪从脑袋里赶出去，唐皓羽从热水里探过身子，单手拎起那套蓝布布衫。
青襟宽袖，方头黑靴，一根束发簪子和一块头巾，明显是个书生扮相的男人衣裳。
看样子是萧奕的吩咐。
“……”
一盏茶的功夫后，唐皓羽还是换上了那套蓝布衣衫，擦拭着湿漉漉的长发，回了二楼两人的房间。
萧奕似乎早就洗完了，黑发束起，发尾微湿，上面只穿一身雪白的中衣，皂裤黑靴，正支着一条腿，擦拭着手中的六尺黑镰。
听到门开的声音，萧奕抬起眼睛。
少年书生的衣裳很贴唐皓羽的身形，毕竟不是第一次扮男人了，黑漆漆的长发带着水滴搭在肩上，唐皓羽正拿一块布巾迅速又粗鲁地擦拭着。
两人目光交接了一刹，唐皓羽手里动作微顿，随即又撇开眼睛继续擦头发。
萧奕也垂下眼睫，摩挲着手中长镰的镰刃。
“咔哒”一声，房间的门合上了，唐皓羽随手将擦头发的布巾扔在一旁。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唐皓羽抬起眼睛，“杀死我父亲的杀手，你认识？”
“……”
萧奕摩挲长镰的手顿住了，掀起了眼睫，对上唐皓羽的目光。
宛如第一次见面时像狼一样陌生又危险的神色蕴藏在黑漆漆的眼底，仅仅是一眼，就能给人彻头彻尾的冷意。
就像是在思考怎么解决榜上的猎物一样的陌生眼神。
唐皓羽眼底的神色也跟着一寸寸冷了下去。
一言不发，唐皓羽冷眼收回目光，转身便走。
手刚搭上门，冰冷冷的长镰横在了唐皓羽的脖颈与门扉之间。
“去哪儿？”
“送死。”
唐皓羽没回头，冷声回答。
“……”
长镰没有后退半寸。
唐皓羽也没有后退。
径直推开门，无视了长镰，唐皓羽任由脖颈撞向镰刃，目不斜视冷着脸往外闯。
“砰！”
房间的门被狠狠甩上，长镰在最后一刻被主人收了回来，唐皓羽身形一晃，被萧奕箍住腰身甩了回来。
“呃……！”
唐皓羽咬牙，借力一记扫堂腿踹在萧奕脚踝，同时一掌击向萧奕下颌，挣扎着妄图摆脱桎梏。
奈何一天奔波下来，唐皓羽所有力气已经耗尽，这一掌被萧奕轻松侧首躲过。
被唐皓羽一脚结结实实踹中踝骨，萧奕身形晃了一晃，却仍旧没松手，冷着脸箍着唐皓羽往床边走。
“萧……呃！”
唐皓羽的脏话还没骂出口，背后几个穴位一痛，周身瞬间麻了一半，竟是哑穴和风池穴同时被点了。
动也动不得，喊也喊不得。
“呃呃……”
唐皓羽眼底的神色立刻难看起来，张了张嘴，挣扎着企图冲破穴道，却是完全动弹不得。
萧奕手臂一扬，将唐皓羽仰面扔在床榻上，拍了拍袖子，居高临下看着唐皓羽。
“驿卒就在楼下，你大可以大呼小叫引他上来。”
“……”
唐皓羽口不能言，僵硬地躺在床榻上瞪着萧奕。
“你答应不喊，我解开你的穴道。”
“……”
被逼无奈，唐皓羽脸色难看地眨了眨眼，示意自己已经妥协。
萧奕垂眸看了她一眼，伸手在唐皓羽身上点了两下，哑穴被解，唐皓羽喉咙间顿时一阵松快。
“咳……！”唐皓羽喉咙上下滚动了一下，咬牙道，“萧奕，把身上的穴道也给我解开……！”
萧奕黑眸微沉，冷漠地看了她一会儿，显然没兴趣接话，回身去了桌前拿东西。
“你……！”
唐皓羽咬牙切齿，运转周身内力奋力挣扎了两下，却完全是徒劳无功，连根手指都没能动一下。
“别乱动，我的穴道你解不开。”
熟悉的阴冷声音响起，萧奕此时已经回到床榻边，双手抱胸倚着床柱，手里拿着一个青色的小瓷瓶。
“……”
唐皓羽一口气憋在喉咙里，不甘心地撇开了眼睛。
床榻“吱呀”一声，微微沉了几分，唐皓羽只觉得腰间一松，回过神来，竟是束腰的衣带被人解开了。
“！！！”
倒吸了一口冷气，唐皓羽转过目光，萧奕坐在床榻边上，手里还提着自己束腰的衣带。
而自己却一动不能动。
“萧奕我他……唔！”
唐皓羽的脏话还没骂完，便被萧奕再次捂住了嘴，强行噤声，唐皓羽睁大了眼睛，眼底迸发出了浓烈的杀意。
“说了别喊！”萧奕的手卡着唐皓羽的下颌，脸色不愉，显然已经带上了几分不耐。
“上药。”
看清萧奕手中贴着“金疮”二字的药瓶，唐皓羽眼底的敌意和暴起的杀意这才一寸寸消退下来。
“……”
萧奕冷着脸收回了卡着唐皓羽下颌的手。
“……把我解开，我自己来。”
唐皓羽喉咙滚动了一下，低声道。
萧奕自然不可能解开唐皓羽的穴位，权当没听见。
黑眸沉沉，瞥了唐皓羽一眼，萧奕收回目光，继续上手，利落地解开了唐皓羽的外衫。
唐皓羽移开视线，僵硬地盯着头顶床板。
掀开外衫，肩膀处的箭伤已经隐隐透过中衣，有血渗了出来。
除了肩膀处伤的较深，其他逃命时留在手臂上的划痕都不是很严重，只有几处还在渗血。
萧奕黑沉沉的眼底神色更深了几分，伸出二指拨开唐皓羽肩膀上粘连着箭伤的中衣。
粘连着血肉的衣领被拨开，露出雪白肩膀上一道狰狞的箭痕，唐皓羽微微发起抖来。
这只箭箭头一大半都擦过了唐皓羽的肩膀，皮肉被割开了几寸深，虽然被唐皓羽用内力压制住了些许，但依然有鲜血从伤口里不断渗出。
先前流出的血液凝固在割开的皮肉上，已经有些发黑发紫，萧奕眯了眯眼睛，脸上神色有几分难看。
血液呈黑紫，难不成这箭上有毒？
但唐皓羽这一路上也不曾有过异样，况且，只有那一小片凝固的血液发黑，萧奕仅仅疑虑了片刻，便打消了这个想法。
从唐皓羽腰间系带里抽了一只飞刀出来，萧奕起身，将刀刃浸在桌上的酒碗里，再放到油灯的火焰上。
明黄色的火苗蔓延在刀刃上，跳动在萧奕黑漆漆的眼睛里，萧奕抽回刀，甩了甩，再次回到床前。
“忍着点儿。”
萧奕一手摁在唐皓羽肩膀处，一手将刀刃探下去，挑起了已经发黑的血痂。
“嘶……”
唐皓羽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紧紧咬牙把声音咽了回去，强忍着疼痛别开了脸。
萧奕抬眸看了一眼唐皓羽，随即垂下眼睫，继续手上的动作。
刀刃一点点割开了唐皓羽肩膀上残留的血痂和皮肉，萧奕明显能感觉到手底下的肩膀有些颤抖。
但唐皓羽却愣是一声没吭。
血痂被割开，露出血淋淋的伤口，萧奕刀尖一挑，将黑红色的血痂挑在布巾上扔了。
虽然这箭没毒，但还是谨慎一些好。
二指拨开衣领，萧奕用犬齿咬开了手里的药瓶塞子。
将金疮药粉洒在伤口处，手底下的肩膀抖了一下，唐皓羽疼得嘶了一声。
萧奕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抬眸看去，见唐皓羽仍旧僵硬地抿着嘴盯着床板，萧奕垂下眼睫，继续上药包扎。
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包扎完花了不少功夫，毕竟唐皓羽现在完全不能动，也没法好好配合。
萧奕倒是不吝啬自己的东西，一瓶金疮药用掉一大半。
将最后一点伤口包扎好，萧奕收了药瓶，将那只飞刀在布巾上擦干净了，重新塞回唐皓羽腰间的系带里。
“……”
“包完了，给我解开。”
唐皓羽把视线从床板上挪下来，看向萧奕，冰冷冷道。
视线能动范围有限，唐皓羽只看到了萧奕收好青瓷瓶和沾血布巾的侧脸。
萧奕没理会唐皓羽，起身从一旁抱来一床被子。
将被子扔到床榻上，萧奕伸手将被子掸开，给唐皓羽盖好，眼观鼻鼻观心，冷着一张脸，黑眸沉沉。
全当没注意唐皓羽直勾勾盯着自己的视线。
“萧奕……！”
眼看萧奕没有解穴道的意思，唐皓羽气的咬牙切齿却又无济于事，只能压低声音骂了一句。
“睡觉。”
萧奕直接在床榻下坐了，支起一只膝盖倚在床柱上，那柄六尺黑镰展开，依靠在主人的右手边。
仿佛只要唐皓羽准备逃跑，就能直接抄起将人斩为两段。
“……”
唐皓羽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吃了个闷亏，一面给自己顺气一面闭上眼睛，眼不见心不烦。
房间里终于安静下来，只有两人均匀的呼吸声。
闭着眼睛倚着床柱，萧奕手一挥，桌上油灯被内力挥灭，整个房间顿时陷入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