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上楼去梯
“哥……？”
萧影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你不是在……”
萧影的话还没说完，面前两人的身影便同时一跃而起，一声沉闷的脆响，兵刃再次相接。
一寸短一寸险，黑衣人的匕首对上萧奕的长镰几乎毫无胜算，几招之内便被萧奕凌厉的刀风逼的节节败退。
金属相接迸发出耀眼的火星，男子咬着牙，每一次都拼尽全力将萧奕招招生风的镰刃击开。
萧奕眸色晦暗，手中长镰毫不客气地挽了个花，再次一跃而起，招招紧逼，每一下都是奔着要黑衣人的命去的。
“锵！”
不过七招之内，黑衣人手里的匕首被镰刃击飞，在空中划过，直接“刷”地一声钉在了汉白玉的地砖里。
黑衣人气息混乱，捂着流血不止的手臂，目光阴冷地看着萧奕抵在自己眼前的长镰。
三处负伤流血，能打到现在已经是不简单了。
萧奕自然不是有怜悯心的人，手中长镰转了个花，高高扬起，照着黑衣人的身形径直劈了下去。
“哥小心……！”
“砰！”
熟悉的白烟随着爆炸声在两人面前炸开，刺鼻的味道和烟气在屋檐上瞬间弥漫开来，十分引人注目。
萧奕单手捂着口鼻骂了一声，一把拉住萧影，从屋檐上跳了下去。
很快有宫人和金羽卫被爆炸声吸引过来，萧奕瞥了一眼，不动声色地收了黑镰，拉着萧影拐入一处宫巷。
两人贴着朱红的宫墙，屏着呼吸侧耳细听。凌乱的脚步声和说话声远远传来，几个金羽卫赶来，调配人手，加强警戒。
一通混乱，等宫人们和金羽卫匆匆忙忙离开后，萧影这才松了一口气，从宫墙上直起身子来，转向萧奕。
“哥，你怎么在……”话说到一半，萧影似乎想起了什么，神色一下子焦急起来，一把攥住了萧奕的衣领。
“对了哥，古翊有危险！他……”
萧奕拍开萧影的手，顺便打断了他的话。
“他没事，现在在小院儿里。”
“……啊？”
半刻钟前，慈宁宫。
铜炉上的香烧到了底，香灰断落在炉上，唐皓羽和萧奕已经在庭前站了整整一刻钟了。
一个小婢女低着头从里面出来，手里拿着一根新香，准备给香炉续上。
看这架势，湘贵妃丝毫没有放两人进去的意思。
唐皓羽瞥了萧奕一眼，萧奕依然不动声色，唐皓羽只能看见他挺拔颀长的后背。
舔了舔嘴唇，唐皓羽将目光移到换香的小婢女身上，正待动作时，庭院外突然传来一阵跌跌撞撞的脚步声。
唐皓羽和萧奕同时微微一动，敛眸朝庭院外瞥去。
三个小馆儿面色惨白地跑进庭院，跑在后面的那个被门槛一绊，险些跌倒。
三人在宫门前“扑通扑通”跪了，整个人哆哆嗦嗦，一看就知道吓得不轻。
“烦，烦请通报贵妃娘娘，小人……小人有要事禀报！”
门口几个婢女对视一眼，其中一个进门通报了。
唐皓羽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小馆儿，黑漆漆的眼底眸色一动，意味深长地咂了一下嘴。
这情况一目了然，古翊和萧影肯定已经开始动手了。
半盏茶的时间后，小婢女从门内出来了，门扉半开，俯首低声道：“三位，进来吧。”
三个小馆儿惨白着脸，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在小婢女的示意下进了慈宁宫。
小婢女小步走到唐皓羽两人面前，俯首道：“两位大人，贵妃娘娘今日身体不适，两人改日再拜吧。”
唐皓羽扭头和萧奕对视一眼。
从湘贵妃这里出来，避开门口的下人小馆儿，唐皓羽和萧奕都同时有了动作。
从某种意义上讲，两人在谋划和杀人的方面都莫名其妙心有灵犀，两人借着宫墙的掩护避开耳目，双双跃起。
唐皓羽脚尖在宫墙上一点，一个翻身，轻轻巧巧落在琉璃瓦上。
萧奕的身形比她更加轻巧，落在琉璃瓦上甚至没有什么响动，尽管他腰间还挂着一个沉甸甸的长镰。
唐皓羽保持着蹲跪的姿势，瞥了一眼萧奕，有些酸地啧了一声。
萧奕压根没理她，直起身子，敛眸朝西尘府的方向望去，和他猜测的一样，在西尘府的屋檐上，有两个一黑一白交战正酣的身影。
“……”
“所以现在，”萧影不确定地朝西尘府的方向瞥了一眼，“唐皓羽……在西尘府？”
“应该已经出来了。”
萧奕双手抱胸倚在墙上，不置可否。
“你们早就知道我和古翊会去探西尘府？”
萧影一脸复杂的不可置信，又追问道。
“差不多，”萧奕撇开眼睛，“不难猜。”
他和唐皓羽的计划里，拖住黑衣人至少要三人，而且一个个来，才能腾出足够的时间查探。
至于怎么从湘贵妃那里脱身，就算那三个小馆儿不来，唐皓羽也会有别的办法。
因此，从湘贵妃那里离开后，萧奕立刻赶去找到并救下了招架不住的古翊，将古翊送回小院儿，再回来搭救萧影。
而唐皓羽则一直在蹲点，萧影和黑衣人一走，就立刻进了西尘卧房。
“哥你……！”
萧影简直要炸毛了，烦躁地揉着自己的头发：“那你好歹告诉我们一声，古翊说不定都受伤了！”
“我看过了，没什么大事。”
“我……！”
萧影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来，总觉得这种该死又憋屈的感觉似曾相识。
萧奕也察觉到不太对劲，双手抱胸，若有所思地蹙了蹙眉：“你以前，好像从来不顶嘴的。”
“……”
“……”
似乎在遇到唐皓羽后，几个人的情绪都不是很稳定。
只有古翊没事儿。
萧影移开目光撇了撇嘴，小声嘟囔：“我又不可能永远都不顶嘴……”
抱怨的声音很小，萧奕却听到了，点了点头：“嗯，叛逆期。”
萧影猛地扭回头，耳侧的小辫子因为这个剧烈的动作打到了脸上：“不是？谁叛逆期？”
萧奕没理他，似乎完全不记得自己刚说了什么，像没事人一样从宫墙上直起身子，扭头抬腿便走了。
留下萧影一个人在原地迷茫。
……
半盏茶后，小院儿。
正好三个小馆儿不在这里，四个人也不用避人耳目，直接坐在庭院里的小石桌前正大光明地商议。
古翊受的伤在左臂，已经包扎好了，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其他都没什么不寻常，依旧神情自若，眉眼冷淡。
唐皓羽早就往石桌前摆了一局破棋，等萧奕和萧影两人回来，这局棋已经被下的臭得不能再臭了。
几人面色各异坐在桌前，一阵沉默后，萧影终于忍不住了。
“你到底会下棋吗？”
“我没说我会。”唐皓羽托着腮，又往上面落了一颗黑子。
黑子和白子因为这一步都陷入了僵局，成了死的不能再死的死棋，剩下三人齐刷刷地看着唐皓羽。
仿佛她再下一个子儿，三人就要把这盘棋整个掀翻了。
唐皓羽的棋终于落不下去了，抬头看着对面同仇敌忾的三人：“……干嘛？”
“……”
“你查到什么了？”
萧奕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
唐皓羽咂了下嘴，饶有兴趣地把目光移到萧影身上：“你先说说，你查到了什么？”
萧影从那恶心的棋局里反应过来，赶紧正色，咳了两声清清嗓子，把找到玉佩的事情说了。
“和我查到的差不多。”
唐皓羽笑眯眯地点点头。
“那枚玉佩的确是楚国人的东西，而且其品级必是将相之上。”
“……”
萧奕听着两人的交谈，眼底神色微动，手指下意识在桌面上扣动，看着桌上的棋面若有所思。
“你想到什么啦？”
唐皓羽没错过萧奕的小动作，将目光从萧影那里收回来，微微挑眉，单手支在石桌上，身子往前倾了几分。
“如果是楚国人，我有个人选。”
萧奕抬眸，淡淡开口道。
大约十年前，梁楚白马坡交战，楚大败，按照约定，楚向梁签订了白马坡之约，其中包括割地供奉各个条款。
其中最后一条便提到，向梁送一名皇子，美其名曰传道授业，接受教诲。
实际上就是送去当质子。
当时楚国国君一名美妾刚刚病逝，只留下一名不足十岁的小儿子，和稍长他几岁的姐姐。
这美妾曾是楚国有名的勾栏美人，长相倾城，诗才琴技无一不通，是楚国国君游历时定情相许的佳人。
可美妾一死，既没有什么背景，也没有家人，因此，这名只有几岁的小少年便作为质子送到了大梁。
当时大梁刚刚战胜，自然不将敌国的质子放在眼里，据说这名小质子在皇宫里的处境并不尽人意。
直到一年上元节，只有十五岁的质子在人来人往的宴会上突然不见了，人们怎么找都找不到人。
无奈之下，大梁只能传信楚国国君，说小质子已经“病逝”。
当时大梁国力比现在强盛百倍，楚国一直处于弱势，即使对于大梁的说法不满，也无力追究。
这件事仅仅过了一年，就不了了之。
最终也只有小质子的姐姐，因为弟弟的死大哭一场，落下病根，没几年便郁郁而终了。
“……”
“你的意思是说，西尘就是这质子？”
萧影倒吸了一口冷气。
“如果是这样，西尘要对付当朝皇帝就不奇怪了。”
古翊冷冰冰道。
“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人，在几年之内就能爬到左相客卿的位置……”萧影脸上依然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
“这也太不简单了。”
“一个十五岁便能从戒备森严的皇宫里逃出来的人，”萧奕漠然接了下去，“能有多简单。”
萧影心神激荡，微微吸了一口气：“可不管怎么说，当今皇帝根本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皇帝了。”
“即便不是当年的皇帝，”古翊冷冰冰开口，“那也一定是当年欺辱过他的某个皇子。”
一股冷意爬上来，萧影屏住了呼吸。
“……”
沉默了一下，古翊双手抱胸，冷冰冰接道：“既然如此，西尘要落白石的目的又是什么？”
桌前四人对视了一眼，同时都陷入了沉思。
“咳，”唐皓羽清了清嗓，扫视了一下对面三人，“思路打开，我倒是有个猜测。”
三人齐刷刷抬眸朝她看过来。
“落白石可活死人，肉白骨，如果西尘保留了他姐姐的尸身，妄图违逆天命，也不是不可能。”
唐皓羽又接着道：“再或者，西尘的姐姐有后，幼子体弱多病，说不定病入膏肓，西尘迫切想用落白石吊他性命。”
“……”
话音落下，对面三人一阵沉默。
萧影有些难以置信：“……这种事，真的有可能吗？”
萧奕倒是不怎么惊讶，眉眼微敛：“不奇怪，落白石在江湖上传的很神，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人为它去死。”
何况西尘这家伙，看着理智狡黠，实则疯得很，干出这种事，一点儿也不奇怪。
“是的。”唐皓羽笑了笑，“除了这个，我这边还查到了别的。”
从怀里摸出一封信，唐皓羽笑眯眯地提着抖了抖。
萧影一眼便认出来了，这是那黑衣人放在西尘书桌上那封信。
“你拿回来了？”萧影微微睁大了眼睛，“你不怕西尘找你麻烦？”
“你看看嘛。”
唐皓羽把信纸在桌上摊平，转了个方向展示给对面的三人。
信是用九叠文写的，据说那美妾生前便是苗疆人，那里书写与中原不同，通用九叠文。
几个人都不了解苗疆，看不懂信上的内容，但至少知道是九叠文。就凭这点，西尘的身份也基本没跑了。
“……”
萧影收回目光，脸上的神色很复杂，一言难尽，不可思议。
古翊没说什么。
萧奕垂眸看着信，许久不说话。
唐皓羽看了萧奕一眼，张了张嘴，正打算开口，萧奕突然抬眸，和唐皓羽的目光对上。
唐皓羽本来没觉得哪里不对，被萧奕这冷幽幽的目光一看，瞬间开窍，一股冷意从后背窜上来。
“……不对，不太对。”
唐皓羽眼瞳微缩，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