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无衣之赋
“你要杀我？”
距皇城足有几里的树林里，一片漆黑，月光透过树影投下来，勉强能看清少年人苍白的面孔。
萧影捂着流血的腹部，脸色苍白地看着对面负手而立的男子，眼睛里流露出一股杀意。
“西尘。”
男子微微侧首，月光勾勒出他柔美的侧脸，一双黑漆漆的桃花眼微微弯起，不是西尘又能是谁？
所有的一切都发生的猝不及防。
唐皓羽和萧奕大婚，萧影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件事儿，就被带回了宫里的小院子，谁都联系不上，消息闭塞，急得团团转。
正焦头烂额之际，小院儿的院门被人用折扇推开了。
明晃晃的月光打在来人的一袭黑袍上，长身玉立，面容姣好，一双桃花眼倒映着淡淡的月光。
正是西尘。
湘贵妃安插的三个人似乎被解决了，没有一点儿动静。
一股冷气从萧影的脚底攀升上去。
萧影早知道西尘有问题，但万万没料到，西尘这家伙居然是会武的。
一把金光闪闪的锋利折扇对上萧影的七星刀，几招过后，萧影就开始隐隐落了下风，一时不慎，被折扇刺伤了腹部。
一记手刀劈在后颈上，萧影再醒来，就是在这不知道东西南北的树林子里了。
而此时，萧奕和唐皓羽远在宫里，湘贵妃给的三个宫人被药倒，根本没人知道萧影不见了。
西尘等的恐怕就是这个时机。
“你到底要干什么？”
萧影目光晦涩，又问了一遍。
“别紧张，”西尘掸了掸袖子上的灰尘，瞥了他一眼，纤长的眼睛里带着笑意，“我要是想杀你，就不会把你带到这里来了。”
丫的，那才可怕。
萧影喉咙滚动了一下，脸色难看地倚在了身后的老树干上。
西尘则心情颇佳，狐狸似的桃花眼弯起，也懒散地倚在了树上。
那把黄金折扇“啪”地一声打开，边缘的金属闪烁着月光，倒映在西尘眼睫下面，显出一股过分美丽的诡异。
萧影不动声色地瞥了他一眼，脸色已经缓过来了，尝试抬手按了按腹部的伤口，也不流血了。
只是暂时被西尘封了穴，动倒是能动，气却运转不起来，不能用武。
萧影神色凝重起来，另一件事紧跟着涌上心头，不禁深深蹙眉。
西尘看样子是在等人，等谁？
“等你哥，还有他那个新婚的小妻子。”
西尘颇有磁性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萧影听得头皮一麻，瞬间抬起头来。
“什么？”
萧影眼睛微微睁大，西尘居然知道他在想什么？
西尘抱着胳膊老神在在，脸上带着一副似笑非笑地表情，并不打算回答萧影这个愚蠢的问题。
“等他们来了，你就知道了。”
话音刚落，林间的树叶“沙沙”一响，但也只是那轻轻一响，几片树叶的黑影晃了晃，瞬间恢复安静。
恍若一只麻雀停在树叶浓密的枝头。
西尘从树干上直起身子，侧首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狐狸眼轻微眯了眯。
月光从云层后慢慢移动出来，一点点照亮了隐藏在黑暗里的杨树树梢，以及落在枝头上的东西。
不是麻雀，是一个人。
白衣白面，一动不动蹲在枝头，被冷清清的月光一打，居然恍然分不出来是活人还是死人。
古翊。
西尘微微一挑眉头。
萧影也有些意外，古翊没跟萧奕在一起，反而跟了过来？
三人沉默地对峙着，风一吹，整片林子里的杨树叶“哗啦啦”响，显出几分让人难受的窒息感。
“我可没在等你。”
西尘微微一笑，特意咬重了“你”这个字。
“……”
古翊不接茬。
而西尘也没指望古翊回答，最后一个字刚一落地，两人的身影也瞬间跟着动了。
西尘眉眼一沉，祭出了那把黄金折扇，以扇锋为刃，脚尖一点，黑衣身形径直跃起，与一跃而下的古翊对上。
“锵！”
金属相击，爆发出几星火花，两人兵刃相接一瞬后迅速分开，各自后跃数丈。
西尘落在萧影旁边的空地上，神色晦暗地直起身子，抬起染血的手掌，看了一眼，又抬眼看向古翊。
古翊站在漆黑的树影下，一身白衣，眉眼淡漠，手里提着一个银白色的剑柄。
西尘看的就是这个。
只有剑柄，不见剑身，连月光都没办法在上面留下痕迹。
直到一片枯叶从树上落下，被缓缓切割成两半，西尘这才确定，这东西是有剑刃的。
细若游丝。
西尘那副懒散的脸上难得露出几分严肃，眉眼微敛，手中折扇一翻，扇刃上闪过明晃晃的月光。
一阵沉寂，借着风起的一刹那，两人的身形再次动了，兵刃相接，身法极快。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在隐隐约约的月光下一触即走，“乒乒乓乓”的兵刃声不绝于耳，甚至爆发出耀眼的火星。
两人的脸被迸发的火星照亮，西尘艳丽的桃花眼里一股兴奋的杀意，古翊以往平静无波的眼神骤然发亮。
古翊的剑不见剑刃，诡谲灵活，而西尘的扇锋却能次次准确接住古翊的招式，即使占了兵刃的劣势，却完全不落下风。
萧影运不了气，加入不了战局，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过招，脸色越来越凝重。
西尘的武功居然隐隐在古翊之上，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
“刺啦”一声刀剑入肉的声音，几滴鲜血滴落在草地上，一股血腥味瞬间在空气中蔓延出来。
萧影在一边本就看得心焦，此时更是微微一惊。
谁受伤了？
西尘勾着唇角，优雅地退开一步，手中的折扇鲜血淋漓。
古翊的身形晃了晃，脸色苍白，腹部大片的衣衫被鲜血浸染，被古翊抬手用力摁住。
“！！！”
萧影一震，居然连古翊都……
西尘可不是什么君子，趁古翊没反应过来，手中折扇“啪”地一合，反手而握，以扇作刀，直接朝着古翊天灵刺下。
“古翊！”
萧影头皮发麻，也顾不上能不能用武了，跳起来劈手就要夺西尘的折扇。
“锵！”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飞刀破空直直飞来，势如破竹，兵刃相接，直接击歪了西尘手里的折扇。
西尘动作一顿，侧首向飞刀射来的方向看去，桃花眼微微弯起，展颜一笑：“终于来了。”
两个身影从茂密的树梢上跃下，一前一后相继落地。
前脚落地的人手上各两只飞刀，站定后直起身子，慢吞吞抬脚往前迈了几步。
松散的辫子随着动作轻晃，来人的衣着样貌逐渐暴露在月光下。
外面碍事的绣花红袍和满头的金饰都被扔掉了，只剩下里面绣着滚边的白内衬和金丝红裙。
虽然额上画着花钿，唇上涂着丹红，但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睛，不是唐皓羽又能是谁？
落在后面的人蹲在阴影里，看不清面容和身上的衣着，只能看到一把黑漆漆的六尺长镰，被那人稳稳扛在肩上。
是萧奕。
“这么快就结成盟友了？”西尘并不意外，敛眸扫视了一下两人，狐狸眼弯起，微微笑道。
唐皓羽闻言眉头一挑，咂了一下唇。
……
两个时辰前。
椒房里的红烛火光摇曳，暧昧昏暗的烛光勾勒着斜斜插入地板的几柄飞刀的刀锋，以及坐在桌边两个剑拔弩张的身影。
“现在是我要杀你。”
萧奕冷冰冰的话一出，椒房里瞬间陷入沉默。
烛火“噼啪”一声，烛花断裂，蜡油顺着红色的烛身滑下来。
“……”
“你杀不了我。”
唐皓羽微微一笑，语气淡淡却笃定：“西尘要借我找落白石，他不会让你杀我的。”
“……只是再杀一个的问题。”
唐皓羽挑眉。
萧奕眼底神色晦暗，手指在那小金盏上摩挲着，似乎下一秒就会将它捏成粉末。
“你可以考虑考虑，现在饶我一命，一起对付西尘，”唐皓羽脸上依然带着笑，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等西尘一死，你再杀我不迟。”
“或者，”唐皓羽停了一下，继续道，“你可以选择同时对付我，和西尘。”
萧奕摩挲酒杯的指尖顿住了，眉宇间神色不变，黑色的眼睛里却不经意闪过一丝敏锐又迅速的杀意。
唐皓羽脸上依然带着自信的笑，但手却不动声色地偷偷摸向了腰间的飞刀。
萧奕修长的手握上了黑镰的长柄，两人默然对峙着，烛火不安地抖动跳跃，在屏风上留下不规则的影子。
一片压抑的沉寂里，两人的手指都微微动了动。
眼看就要兵刃相接，千钧一发之际，一声鹰唳划破夜空，瞬间打断了两人蓄势待发的对峙。
萧奕手里长镰已出，方向一转，划过一道黑亮的刀风，尖锐的镰刃直直指向贸然冲入，落在窗前的黑鹰。
而黑鹰则像一尊铁铸的雕像一样立在窗上，即使萧奕的长镰就抵在前面也完全没有受惊飞走。
唐皓羽和萧奕难得对视一眼。
唐皓羽收回目光，收敛了戒备的姿势，双手环胸，看向窗前和夜幕几乎融为一体的黑鹰，微微蹙眉。
鹰脚上绑着萧影的发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