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红叶之盟
赐个屁婚！
直到坐上了花轿，唐皓羽还尤在咬牙切齿。
一身金丝红裙，外套绣花红袍，脚踏绣花鞋，天官锁，定手银，凤冠霞帔，一方遮脸方巾盖在额上。
饶是最简单的一套嫁衣，也繁琐地压得唐皓羽喘不过气。
唐皓羽顶着盖头，脸色难看，双手抱胸靠在花轿上，指尖烦躁地一点一点。
怪不得，萧奕要给湘贵妃传话。
唐皓羽抱着胳膊，手指微微攥紧。
之前大殿上发生的种种，都尚在自己的计划内。
但话说回来，这一切怎么就不能也在萧奕的计划内呢？
这局棋始终不止自己一个操棋人。
轻敌了。
唐皓羽红盖头下的双眼微微眯起，流露出一股晦暗敏锐的神色。
殿上慕容林找自己麻烦，自己答应舞剑，不仅仅是为了出气，更重要的是试探慕容林的底线。
看慕容林是否有杀死自己的权力。
当时在马背上故意摔下来，也是要看看慕容林的反应。
没想到给了萧奕机会。
早向湘贵妃打了招呼，是断定自己一定会演这么一出？
堪堪想到这里，逼仄的花轿颠了一下，随即停了下来。
唐皓羽立刻垂眸，收敛了那副充满杀意的神色，将手拿下来，规规矩矩地放在了膝头。
花轿的绣花红帘被人掀开了，一只手伸过来。
不是姑婆粗糙小巧的手，而是一双骨节分明，带着微微薄茧的手。
萧奕。
唐皓羽脊背一震，瞬间神经紧绷，一手摸上腰间飞刀，警惕地抬眼看去。
红方巾不是很遮面，透过一片红色，唐皓羽看见了一身盛装的萧奕。
金发冠，大红圆领衣袍，两条镶金红发带垂下来，搭在萧奕的两肩上，右耳垂上的红翡翠被衬得闪闪发亮。
一双黑漆漆的眼睛透过红方巾，准确而敏锐地落在唐皓羽脸上。
萧奕伸着一只手，看着轿子里一身新娘装扮的唐皓羽，
红裙华服，发髻高绾，一方红巾盖在额前，露出小巧的下巴和红唇。这样的打扮在唐皓羽身上是极不相衬的。
但唐皓羽反手摸刀的一瞬间，那股潇潇而立、充满杀意的劲儿又回来了。
和大殿上，以及自己在莲花塘边见到的那个青衣长辫的身形一模一样。
果然，猛兽装得再像样也始终是猛兽。
两人隔着一方红巾对峙着，萧奕耐心地伸着手，唐皓羽神色晦暗地摸着刀。
“其他人呢？”
唐皓羽压低声音问道。
“新娘子，您快下轿啊，莫要误了吉时。”
姑婆的声音在花轿旁边响起，还轻轻在花轿的帘上拍了两下。
“……”
唐皓羽不动声色地往外瞥了一眼，其他人果然都在，只是新郎官自己亲手掀的帘子。
“……”
唐皓羽把目光移到萧奕脸上，萧奕正微微侧首听姑婆说话，察觉到唐皓羽的目光，黑眸看了回来。
两人再次对视。
三秒后，唐皓羽将手从刀上拿了下来，规规矩矩地放在了萧奕的手心。
萧奕无声地勾了一下唇角，唐皓羽看得清清楚楚。
不是那种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而是心情颇佳，很讥诮的冷笑。
笑个屁！
唐皓羽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
身后宫人一片窃窃私语，无外乎是说两人恩爱，什么新郎官亲自掀帘，两人目光含情脉脉，等等。
“……”
唐皓羽深吸了一口气，抬眼看向走在前侧的萧奕的侧脸，脸色一言难尽。
的确是相当含情，要是这些宫人不在，萧奕非得真情实意地撕破脸跟自己打个痛快。
入夜，酉时。
唐皓羽坐在婚床上，一条腿曲起，绣花鞋踩在床沿上，头上的凤冠和红盖头被扔到了一边。
太沉了。
唐皓羽歪头活动脖颈，舒展了一下僵硬的脊背。
这堂拜的稀里糊涂，一路流程繁琐的要死，但宫人里面有湘贵妃和皇帝的人，唐皓羽不敢妄动。
门外响起了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随即门口的小馆儿俯首行礼。
“萧大人。”
来了。
唐皓羽的手不动声色地摸上腰间的飞刀。
“吱呀”一声，门开了。
萧奕迈进门槛，看着唐皓羽，反手将门口合上。
萧奕的装扮和在花轿上看到的略有不同，虽然还是那身圆领袍，但碍事的金发冠被取下来了。
园领袍的领口微微敞开，比当时的新郎官更多了几分闲散。
最重要的是，那把在入宫后就没再见过的乌黑长镰，此时就折叠着佩戴在萧奕腰侧。
要死要死。
唐皓羽打量萧奕的同时，萧奕也在不动声色地观察唐皓羽。
头上杂七杂八的发饰都拔了扔在一边，编得松散的长辫垂下来，细碎的额发微乱，露出底下黑曜石一般的眼睛。
一身金丝红裙，绣花鞋踩在床沿上，一手摸着腰间飞刀，微微前倾，蓄势待发。
萧奕眯起眼睛。
短暂的沉默后，下一瞬，两人都动了。
萧奕腰间黑漆漆的长镰一瞬间展开，挽了个花，以一种看不清的速度配合着萧奕的身形攻了过来。
唐皓羽一扬手甩出数把飞刀，发辫随着动作扬起，飞刀势如破竹，朝着萧奕的红衣身形直直射去。
飞刀被萧奕的长镰弹开，“刷刷”钉在了椒房的地板墙面里，而飞刀弹开的一刹那，唐皓羽的身形已经出现在萧奕的眼前。
距离太近，萧奕的长镰就打不到了。
两人实打实的对了一掌，双双向后跃去。
唐皓羽落在了婚床上，发辫和衣摆垂落，脚尖轻点，轻轻巧巧地蹲在上面。
而萧奕则更加轻巧地落在了方桌上，那把六尺长镰提在手里，杀气腾腾。
两人沉默着对峙。
萧奕攥着长镰的手紧了紧，眸色晦暗，正要一跃而起，门外突然响起小馆儿的声音：
“大人？出什么事了？什么声音？”
“！！！”
小馆儿的影子映在门上的一刹那，屋内的两人同时动了。
唐皓羽当机立断，猛地掀开被子，往下一躺，伸手拉住萧奕的小臂，一把将萧奕拽了过来。
萧奕迅速收了长镰，居高临下跨上床，按着唐皓羽的肩膀把她按回床上，将被子蒙到两人的身上。
一气呵成。
萧奕单臂撑在唐皓羽耳侧，整个身子伏在唐皓羽身上，微微侧首，另一手摸上腰间折叠的长镰。
要是小馆儿发现不对，就一刀斩了他。
正想到这里，萧奕只觉得后颈一沉，一只胳膊按着他的脖颈，把他给往下压了一点儿。
萧奕黑眸微缩，转回目光，看着近在咫尺的唐皓羽的侧脸。
唐皓羽全神贯注地看着门口小馆儿的身影，唇角紧抿，微微敛眸，黑漆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大人？”
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两人姿态亲密地躺着，发冠散落在地上，看不出什么端倪。
除了钉在地上墙面的几把飞刀。
“大人？出什么事了？”
得不到回应，小馆儿颤颤巍巍地去推门，门才推开一点儿，一只绣花鞋直接飞过来，打在门框上。
“滚！”
“大人息怒！”
小馆儿直接吓跪了，吓得浑身发抖跪地磕头：“大人！小人只是怕大人出事才推门的！大人息怒啊！”
“滚！”
又是一声传了出来，小馆儿就是再想求情也不敢待在这儿了，连滚带爬地退了下去。
门内，两人维持着姿势一动不动。
鞋是唐皓羽扔的，滚是萧奕喊的。
小馆儿的声音已经听不见了，唐皓羽微微松了口气，慢吞吞地收回扔鞋的手，转回头来。
萧奕黑漆漆的眼睛近在咫尺。
两人面贴面，鼻尖的距离不超过一寸，气息相交。
“……”
唐皓羽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胳膊还压着萧奕的脖颈。
当机立断，唐皓羽借着这姿势的优势，直接箍着萧奕的脖子，摸出飞刀朝萧奕小腹捅去。
萧奕出手更快，扼住唐皓羽的手腕一拧，飞刀“锵啷”一声落地，与此同时，另一手闪电般探出，直取唐皓羽咽喉。
“咳呃……”
唐皓羽被迫扬起脖子，两只手攥紧了萧奕箍着她脖颈的手腕，双眼因为呼吸困难而微微眯起。
萧奕跪立在床上，不为所动地看着身下不断挣扎的唐皓羽，单手摸向腰间的长镰，手像铁钳一样逐渐收紧。
窒息感涌上来，唐皓羽喉咙里发出呜咽的声音，双眼一片模糊，不断挣扎的两只手都开始颤抖。
就在唐皓羽游离在意识消失的边缘时，萧奕终于松开了手。
“咳咳咳……！”
唐皓羽挣扎着坐起来，捂着嘴不断咳嗽，脖子上一片青紫的指痕。
萧奕换了个姿势坐在床上，曲起一条腿，手腕搭在膝盖上，另一手抽出腰间长镰，直接抵在唐皓羽面前。
“抬头。”
“……”
唐皓羽不咳了，施施然掀起一只黑漆漆的眼睛，捂着嘴的手拿下来，露出微勾的唇角，刚才的狼狈一扫而光。
两人隔着一柄长镰对视，萧奕神色晦暗，唐皓羽唇角微勾。
最终是萧奕打破了沉默。
“你在萧影身上放了什么？”
唐皓羽从方才萧奕放过她的那一刻就明显心情颇佳，此时微微一挑眉，伸手指了指方桌。
“你别杀我，我慢慢告诉你。”
“……”
萧奕眼底明显浮现出杀意，攥着长镰的手掌收紧，青筋顺着他的手背爬上来。
但唐皓羽知道，萧奕不会再杀她了。
五秒后，萧奕慢慢将长镰放了下来，片刻后，把死死锁在唐皓羽脸上的目光移开了。
从床上站起身，萧奕黑着脸收了长镰，几步走到桌前，长腿勾过凳子，坐在了方桌边。
唐皓羽也跟着坐了一张凳子，两人面对面坐在桌前。
桌上只有新婚的合卺酒，呈在两只金杯子里，唐皓羽随手拿了一杯一饮而尽，这才抬起眼睛，不紧不慢地看向萧奕。
“西尘雇你杀我，他有问题。”
萧奕抱着胳膊，怀里是那柄六尺长镰，黑漆漆的眼睛直视着唐皓羽，对她的话不置可否。
“西尘要拿落白石，拿到后必然要杀你和萧影灭口……”
唐皓羽话还没说完，萧奕微微抬手，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你搞错了，”萧奕的眼底一片冰冷的杀意，“现在是我要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