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迷雾重重
斩月阁，天下杀手揭榜聚首之地。
传闻江湖人士雇佣杀手，往往会先去拜会斩月阁的老板，此后不久，斩月阁贴出榜单，用不了多久，就有杀手找到雇佣者，索取定金。
一般来说，只要银子给到位，什么事都有人干。
这样用钱衡量的人命交易，朝廷却完全没有能力插手。
唐皓羽捂着胸口从马背上下来，暗暗有些心惊。什么情况？自己这是遇到专业的杀手了？
萧奕直接取了条绳子给唐皓羽的双手缚在身后，推了唐皓羽一把，唐皓羽踉跄一步，抿着嘴往斩月阁里面迈步。
斩月阁共有十几层，打眼望去，来来往往各色杀手交涉攀谈，墙上贴着不同的榜单，底下写着悬赏金额，从铜板到金银，价格不等。
而很多榜单上都被画了一个血色的大叉，在这些被划掉的榜单里，唐皓羽认出了前几日传言在家中意外暴毙的张员外。
上了两层楼，身后萧奕的脚步停下了，唐皓羽偏头一看，两人停在一间逼仄的小房间门口。
房间只有一扇和牢狱一样的铁门，上面镌着野兽猛禽，锁的地方被雕刻成了张着巨口的穷奇兽头。
这里到处是这样的小房间，看起来是关押什么人用的。
杀气腾腾。
“进去。”萧奕推了唐皓羽一把。
唐皓羽踉跄了几步，铁门“当啷”一声在自己身后合上了。
唐皓羽回过头来，见萧奕将一柄金灿灿的钥匙伸入穷奇首的巨口中，“咔嗒”锁上了牢门。
那柄金钥匙被萧奕挂在了腰间，而这里几乎每一个杀手都佩戴着这样一柄钥匙。
唐皓羽大胆猜测，这里所有的钥匙，应该都是通用的。
萧奕转身走了，萧影跟在他身后，有点儿不放心地瞅了一眼唐皓羽。
又上了一层楼，转过楼梯，萧奕突然停下了脚步：“萧影。”
这是今天第二次被这么严肃地叫名字了。萧影有点儿心虚地移开了眼睛，知道他哥又要开始教训他了。
萧奕回过头，斜倚在楼梯上，双手抱胸，那双原本侵略性很强的眼睛难得有了几分柔和与严肃。
“你应该明白自己在干什么吧？”
萧影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什么，但终究还是没开口，只是点了点头。
而萧奕却看明白了萧影的小动作，微微蹙眉：“你想说什么？”
“哥，我不喜欢……”萧影沉默了一下，小声道。
“……”萧奕眉角微蹙了一下，再抬起眸来，神色严肃：“萧影，开弓没有回头箭，你杀不了别人，就要做好被别人杀的准备。”
“……”
没给萧影说话的机会，萧奕径直转身走了。
而这一切，被倚在牢门上的唐皓羽看得清清楚楚。虽然因为四周太嘈杂听不清他们说话的声音，但单从萧影一张一合的嘴唇不难判断他说的是什么。
唐皓羽眼睛闪了闪，流露出一丝精明的光。
调整了一下姿势，唐皓羽正要从倚着的牢门上起来，冷不防自己的辫尾被人揪住了，面前投下一大片阴影。
唐皓羽抬头一看，是一个身高八尺的大汉，虎背熊腰，一脸横肉，背上背着一个足斤的大板斧。
“哟，这是谁逮回来的小美人儿啊？”
大汉呲牙呵呵一笑，又伸手猛地揪了一把唐皓羽的发辫，唐皓羽头皮一麻，双手又不能动，踉跄一步，整个人撞在了牢门上。
“……”
旁边有人经过，笑着调侃那个大汉：“听说是萧家那俩小子捉回来的，你惹不起。”
“放你娘的屁，”大汉朝那个人骂了一句脏话，“老子玩玩儿能怎么样？”
说着大汉活动着脖子上的肌肉，回过头来，往下一看，正好对上了唐皓羽仰面直视着他的眼睛。
唐皓羽的额角磕破了，发辫的一大半还在大汉手里抓着，但唐皓羽的眼睛却很冷静，带着一股若有所思。
“哟，这娘们儿有意思，”大汉看着唐皓羽，狞笑了一下，把手从铁门的缝隙里伸进去就要抓唐皓羽的下巴，“还是个小野猫……”
就在大汉的手伸进来的一刹那，唐皓羽一弓身，眉眼间闪过一丝淡淡的戾气，以一个刁钻的角度，一脚踩在大汉的手上。
“啊——”
大汉惨叫一声，下意识松了唐皓羽的发辫，就去拔那只受伤的手。
唐皓羽可没有碾断他手掌的意思，看他往外抽手，唐皓羽立刻撤脚。
大汉彻底被疼痛激怒了，捂着受伤的手，双目血红地瞪着牢门里的唐皓羽：“妈的，这贱人……”
唐皓羽退了一步，和他保持距离，故意道：“你能如何，谅你也进不来。”
大汉狞笑起来，从腰上解下来一把和萧奕一模一样的金钥匙：“贱人！等老子进去要弄死你！”
唐皓羽几不可见地轻轻勾起了唇。
猜对了。
这么多个牢门，为了方便，所有的钥匙和锁果然都是统一的。
“咔哒”一声，穷奇锁被打开，大汉“哐当”推开牢门挤了进来，伸手就向唐皓羽抓去。
唐皓羽身形奇快，大汉手还未至，唐皓羽已经一矮身，发辫飞扬起来，回身一记鞭腿，直接踹在大汉下巴上，将大汉踹得口鼻鲜血飙飞，整个人轰然倒地。
一招之间，大汉已经直挺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而唐皓羽的双手甚至还缚在身后。
“杂种。”唐皓羽眼睛里闪过一丝厌恶，清晰地骂了一句。
用大汉的板斧割开腕上的绳子，唐皓羽从地上一跃而起，完全没耽误，走出大开的牢门。
“……”
两秒之后，唐皓羽缓缓地倒退进牢内。
逼着她倒退的，是一把抵在她喉间的长镰。
长镰足有六尺，通体漆黑，枪头的部分银光闪闪，散发着浓郁的血腥气。
长镰尖锐的刃抵在唐皓羽的喉间，不断往前推进，唐皓羽僵硬地仰着头，一步一步向后退去，直到后背抵上坚硬的墙壁。
而长镰还在往前抵，唐皓羽已经完全贴在墙壁上了，不得已高高扬起下巴，而喉咙间的压迫和刺痛感并未减少半分。
长镰的主人，正是刚离开不久的萧奕。
“去拿个药的功夫，”萧奕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你倒是跑的挺勤快。”
唐皓羽喉咙滚动了一下，白皙的脖颈上立刻留下一道伤痕。
而萧奕似乎这时候才注意到地上的大汉，偏头看了他一眼，微微蹙了一下眉毛，那副神色，似乎有一种自己的猎物被人玷污了的厌恶。
萧影就倚在牢门口，看见地上的大汉，也忍不住皱眉：“真碍事。”
萧奕目光注视着唐皓羽，话却是对萧影说的：“拖走。”
萧影耸了耸肩，走过来单手拎起大汉的衣领就把他拖了出去。
等萧影走出去，萧奕手里的镰才缓缓从唐皓羽颈上撤走。萧奕手一翻，六尺长的黑镰立刻“刷刷”两声折叠起来，变成了手臂一样的长度，像一把刀一般被萧奕挂在了腰间。
怪不得。
当时斩断她飞刀的应该就是这柄长镰。唐皓羽心想。
抬脚勾过一边的一条长凳，萧奕跨坐了上去，抬眸示意唐皓羽：“坐。”
坐？往哪儿坐？
唐皓羽看着萧奕坐着的唯一一条凳子，沉默了一下，就地盘腿坐下了。
只是这样的角度，唐皓羽就只能仰视着萧奕。
“唐皓羽？”
“……是。”
萧奕黑色的眼睛看着唐皓羽，片刻，垂眸掸了一下袖口的血迹：“我不喜欢折磨人，所以我希望接下来的问题你好好回答。”
“……”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落白石’这件宝贝？”
“落白石”？是冲这个来的？
“落白石”乃是江湖传言的一件秘宝，据说能活死人、肉白骨，十几年前现世的时候无人不知，无人不抢，而十几年后，因为江湖人的争抢，这件秘宝已经不知道落入到了什么人手里。
早已沉寂了数年的东西，怎么会突然被人翻出来？
唐皓羽一瞬间的走神，被萧奕敏锐地捕捉到了。
萧奕右手手肘支在膝盖上，微微俯下身，凑近了唐皓羽的脸。
漆黑的眼睛像狼一样，锁在唐皓羽发白的脸上。
“……”唐皓羽在这种压迫感下眼瞳微缩，“……我听说过。”
“那你可知道，它在谁手里？”
唐皓羽眯了眯眼睛：“……我不知道，全天下的人都不知道。”
“……”
萧奕看着唐皓羽的眼睛，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
唐皓羽在这种压迫感下屏住了呼吸，指节微微发白，说不定下一瞬这家伙就会一刀劈了自己。
萧奕终于收回目光，直起了身子，重新翘起腿，手腕搭在脚踝上，修长有力的手指捻了捻。
“有人告诉我，唐严死的时候，曾经提到过‘落白石’，称只要白石还在，就定要屠尽天下负我人。”
说到这里，萧奕停下来，看向唐皓羽。
唐皓羽的神色凝了一下，对上萧奕杀气沉沉的眼睛，瞳孔微缩。
这是什么意思？
萧奕好像看懂了她眼睛里的犹豫和警惕，露齿一笑，明明唇角是在笑，却被硬生生笑出了一股笑面虎一样的伪善的杀气。
“想起来了吗？”
“没有……”唐皓羽眼瞳微缩地看着萧奕凑近了的面容，话到一半就改了口，“我不知道。”
这四个字说的极快，听着就像假话。
置之死地而后生，要赌就赌一把大的。
唐皓羽其实真的不知道这所谓的“落白石”在什么地方，即使是父亲进京城前，也从未向唐皓羽提起过。
但这是唐皓羽活下来的唯一筹码，她只能打这个赌。
如果“落白石”是萧奕不杀自己的理由，那唐皓羽就必须让他相信一件事——自己知道，只是不愿意告诉他。
至少这样他暂时就没法杀自己。
唐皓羽直勾勾地看着萧奕，喉咙有些发紧，在萧奕的压迫下微微向后仰。
这样的伎俩，可能信，可能不信，所有的一切全在萧奕的一念之间。
“再好好想想。”
萧奕这话很有耐心，但语气里却没什么耐性。
“我不知道，”唐皓羽敛了敛眉，目光沉沉，一口咬定自己是真的不知道，“父亲在世时从未提起过。”
萧奕垂了一下眼睫，再抬起眼睛时，已经带上了一股不耐烦和冷漠：“我记得我说过，我不喜欢折磨人。”
“……”
“我不知道。”
唐皓羽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屈不挠。
话音刚落，萧奕的身形就已经动了。
唐皓羽一惊，还未来得及反应，只觉得颈间一紧，萧奕单手拎着唐皓羽的衣领就将她从地上提了起来。
“呃——”
唐皓羽双手攥紧了萧奕的手腕，挣扎了起来。
而萧奕只凭一只手就将唐皓羽整个人提离了地面，以这样的姿势带着唐皓羽往前走。
直到唐皓羽的后背撞上了墙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