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柳暗花明
唐皓羽的脊背抵上了冰冷的墙壁，双脚离地，全身的重量都挂在萧奕提着她衣领的那只手上，而这只手还在不断收紧。
要窒息了。
唐皓羽攥着萧奕手腕的手指开始不受控制地痉挛起来，双眼的视线开始模糊，意识里只剩下萧奕充满冷漠的杀意的眼睛。
眼看唐皓羽就要背过气去，萧奕终于松手了。
唐皓羽跌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眼前还一片发花，唐皓羽的口鼻就被一只手给反手捂住了，一颗药丸被小指顺势顶进了唐皓羽的嘴里。
“唔——”
意识到大事不妙，唐皓羽攥紧了萧奕的手腕拼命挣扎起来，但萧奕的手扼得死紧，唐皓羽的发辫在挣扎中被揉乱了，但萧奕依然保持着蹲姿，连手臂都不曾被撼动一分。
即使是看着唐皓羽窒息的脸色，萧奕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反而残忍地抬高了唐皓羽的下巴，加剧了她的窒息。
眼前一片发黑，唐皓羽呼吸不畅，本能地做出了吞咽的动作，药丸随之下肚。
萧奕这才松开了手，甩开了下意识抓着他手腕的唐皓羽，站起身子，理了理被唐皓羽抓乱的护腕。
唐皓羽被这一下甩在了墙上，缓过神来，唐皓羽伸手就要扣喉，手指还没碰到嘴唇，一股钻心剜骨的疼痛从胸口直窜天灵盖。
“咳……！”
唐皓羽的眼睛微微睁大了，双手紧紧抓着胸前的衣襟，张着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听到像裂帛一样沙哑的呼吸声。
胸口像被人抡锤砸钉子一样闷痛，一下又一下，唐皓羽眼前一阵阵地发黑。
萧奕双手抱臂，垂着眼睛冷眼看着疼得跌倒在地上的唐皓羽，手指在大臂上一点一点，似乎在盘算着时间。
“想明白了吗？”
唐皓羽蜷缩在地上，“嗡嗡”作响的耳边响起萧奕冰冷的声音，忽近忽远，听得万分不真切，甚至唐皓羽都没听清萧奕说的是什么。
但唐皓羽咬着牙，毫不犹豫地向萧奕伸出了手。
一下又一下剧烈的疼痛让唐皓羽脸色发白，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唐皓羽颤抖地伸出手去，抓住了萧奕的靴子。
“……”
萧奕微微垂眸，对上了唐皓羽黑漆漆的眼睛。
忍受着剧烈的疼痛，唐皓羽的黑眸微微紧缩，注视着萧奕的目光里蕴含着强烈的祈求和恐惧。
但萧奕总觉得，这样的目光很不真诚。
沉默了一下，萧奕一掀衣摆，在唐皓羽面前蹲下了，伸手在唐皓羽身上点了几个穴位，抑制住了药性。
唐皓羽呜咽了一声，长长出了一口气，瘫倒在地上。
萧奕低头看了看唐皓羽还抓在自己靴子上的苍白的手，下意识地蹙了一下眉毛，将目光转到唐皓羽双目微闭的脸上：“……你想说什么？”
唐皓羽的脸颊下还有青紫的瘀痕，碎发被冷汗打湿，面色苍白，双眼微闭，听到萧奕的声音，眼睫轻微颤了一下。
吞了吞口水，润了一下干涩的喉咙，唐皓羽嘴唇动了动，吐出几个轻微的气音。
“什么？”
萧奕的黑眸微微眯起，俯身凑近了一点儿。
“留我一条命，”唐皓羽闭着眼睛，声音很轻，“我带你去找……”
听到这句话，萧奕眼睛里立刻闪过一丝讥诮的冷意，二话不说，伸手就要去解唐皓羽的穴位。
唐皓羽猛地睁开眼睛，一把抓住了萧奕伸出来的手腕。
萧奕眯了一下眼睛。
唐皓羽的手指还在颤抖，但她漆黑的眼睛直勾勾地对视着萧奕，带着一股鱼死网破的气势，甚至还有一点淡淡的戾气：“这是我最大的让步，留我一条命……”
萧奕直视着唐皓羽的眼睛，凭借着自己杀了无数人，见过无数人的眼睛的直觉里，敏锐地察觉到——
唐皓羽这副背水一战的神色下，藏着一股精明的算计。
“……”萧奕沉默地直视着唐皓羽的眼睛，忽地轻笑一声，那双黑漆漆的眼睛里却没有半分笑意，“我猜，你是在等一个变数。”
唐皓羽仰面看着他，眼眸微微动了动。
两人这样对视了许久，萧奕终于有了动作。
轻轻一挣就将手腕从唐皓羽手里抽了出来，萧奕站起身来，垂眸整理了一下护腕，转身迈开长腿就往外走。
唐皓羽从地上坐起来，看着萧奕往外走的背影，眉眼敛了敛：“就这么，答应了？”
萧奕走到门口的长腿停住了，摸了摸脖颈，舒展了一下筋骨：“我说过，我不擅长折磨人。”
“……”唐皓羽对这句话不置可否。
门外，萧影蹲在牢门旁边无所事事，见萧奕迈步出来，立刻站起身来：“哥，怎么样？”
萧奕摇了摇头，对萧影道：“看好她。”
萧影“哦”了一声，转身进了牢门。
牢门内，唐皓羽正捂着胸口倚在墙壁上，听到动静，唐皓羽抬起了头。
萧影在萧奕面前还是一副听话的模样，到了唐皓羽面前，就立刻换上了生人勿近的冷酷面庞。
“能动吗？”
萧影抬抬下巴，抱着胳膊，示意唐皓羽。
唐皓羽马上表现出一副虚弱的样子，摇了摇头。
萧影斟酌了一下，还是迈开步子，毫无防备地过来伸手去扶唐皓羽。
就在萧影的手碰到唐皓羽的一瞬间，“虚弱”的唐皓羽身形突然动了。
一记提腕压肘将萧影的手压到背后，唐皓羽从地上一跃而起，萧影立刻反应过来，顶肘回击，唐皓羽另一手准确接住，将萧影另一只手也扭在了身后。
不等他再次反抗，唐皓羽已经从他的腰后抽出了那把七星刀，直接将刀架在了萧影的脖子上。
“你……！”萧影被制住，脸上瞬间上涨出了怒意。
“别动。”唐皓羽轻声威胁道。
带着萧影走出牢门，唐皓羽一眼就看到了倚在楼梯口抱着胳膊，认真看榜单的萧奕。
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萧奕回过头来，看到唐皓羽挟持着萧影的画面，萧奕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一股浓烈的杀意。
冷酷和愤怒爬上萧奕的眼睛，萧奕毫不客气地从腰上解下来那柄长镰，手一甩，黑色的长镰在萧奕身后展开，透露着冰冷冷的杀气。
“胆子倒是挺大。”
萧奕的声音里带着一股戾气。
唐皓羽和萧影身形相仿，视线正好越过萧影的肩，脸颊上还带着青青紫紫的伤痕，但与萧奕对视着的双眸却目光灼灼。
“退后。”
唐皓羽喝了一声，语气不容置疑。
“……”
萧奕的眼里闪过一丝杀气，攥着长镰的手背微微凸起青筋。
“退后。”
唐皓羽又扬声道，七星刀在萧影的脖子上抵紧了，划出了一道血痕。
萧影被迫微微仰脖，脸色不太好看。
萧奕的脸色也一样难看，那副眼神甚至能将唐皓羽千刀万剐。
但萧影在唐皓羽手里，萧奕戾气再重，也不得不依唐皓羽的言，抬脚向后退去。
直到退到楼梯口，再往后就要摔下去，萧奕才停住脚。
唐皓羽目光锁在萧奕身上，带着萧影微微后退一步，纵身一跃，跃上了二层的栏杆，踩在栏杆上一个蓄力，唐皓羽直接带着萧影，跃向了一楼的弄堂。
散乱的发辫和青色的衣角在空中高高扬起，一楼来来往往的杀手被上面的动静吸引，忍不住抬头看去。
“都闪开！”
“别挡道！”
一个青衣长辫的少女挟持着一个少年从二楼直接跳了下来，而她身后，一个杀气极重，拎着一把六尺长镰的高个少年跃上了栏杆。
萧奕喝完那一声后，将手中的长镰挽了个花，径直朝唐皓羽的身影掷了出去。
唐皓羽只听得身后一声凌厉的风动，回头只看见眼前银光一闪，紧接着就被擦肩而过的锋利刀风带倒了。
“砰！”
长镰直直地钉在了一楼的地板上，深有一掌。
楼下站得近的几个杀手反应过来，迅速跳开，忍不住对站在栏杆上的萧奕大骂道：
“操！你丫儿不看人啊！”
“有病吧！”
萧奕充耳不闻，双脚踏在栏杆上，目光阴翳地看着摔在楼下的唐皓羽。
唐皓羽摔在了一张桌子上，将桌子砸得四分五裂。
但抓着萧影的手却没松开，甚至连刀还稳稳架在萧影脖子上。
这可太刺激了。
萧影脸都吓白了。
从一堆桌子的残骸里站起来，唐皓羽拉起萧影，从明显隐忍的脸色看，这一下给唐皓羽摔得不轻，但唐皓羽的动作没有一丝停滞。
萧奕的神情非常不好看，眯起了眼睛，踏在栏杆上的脚轻轻碾了两下。
察觉到萧奕的小动作，唐皓羽立刻带着萧影飞身后退。
下一刻，萧奕就从栏杆上一跃而下。
两人的动作几乎是一前一后，萧奕刚从二楼跃下，落在了黑镰的柄尾，唐皓羽正好带着萧影跃出了斩月阁的大门，回身一脚将门踹上。
大门在萧奕面前沉沉合上，萧奕立在六尺高的长镰上，注视着大门上凶兽的图腾，眼睛里闪过一抹浓烈的杀意。
一楼的杀手们都对这场骚乱十分不满，有人大声抱怨，也有人小声奚落。
“这他妈谁啊到底？有没有人管了？”
“好像是姓萧吧？刚才那娘们儿谁啊？”
“人家打人家的，咱们可管不着。”
也不乏目睹了这一场对峙的杀手在一旁讥诮地嘲讽：“最后还不是让人跑了。”
萧奕从镰上轻巧地跃下来，单手将钉在地板上一掌深的长镰拔出来，扛在了肩上。
没有理会形形色色的杀手们的任何言论，萧奕扛着长镰就往出走。
“喂，小子。”
一个娇俏又阴毒的声音喊住了萧奕，一楼的杀手们听见这个声音，立刻齐齐抬头。
“毒寡妇？！”
斩月阁的老板。
萧奕微微一蹙眉，回过头去。
一个浓妆艳抹的娇俏妇人倚在三楼的栏杆上，伸出白藕一样的手臂，指了指被萧奕劈坏的地板和粉身碎骨的一张桌子，勾唇笑笑：“小子，这怎么赔？”
“从下次榜银里扣。”
萧奕阴冷冷地回答完，就径直推开门出去了。
从三更折腾了几个时辰，寅时将末，东方已经微微泛起了鱼肚白，晨起料峭的风吹起了萧奕额前的碎发。
萧奕微微眯起了眼睛。
而此时的唐皓羽已经挟持着萧影逃之夭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