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朱元璋听得目瞪口呆
“怎么会这样？”朱元璋愁眉苦脸地说道：“既然他们已经有了田地，那就让子孙代代相传吧。”
“只要对方不肯放手，难道还会有人强买强卖不成？！”
在朱元璋看来，既然老百姓有地，就应该老老实实地种地，继承家业。
只要有土地，就能吃饱。
谁知道陆柯，回答得很清楚：
“他们手里的土地不可能长久，最多也就是两三百年后，他们就会变成无主之物，每天都要为地主干活。”
“而这些人之中，有很大一部分，并不是被官府打压。”
朱元璋当然不会相信，他说的是真的。
“怎么会这样？”
如果自己年轻时也有十亩地的话，那自己岂不是要牢牢的抓在手里？
怎么可能放弃？
但事实上，这只是一道很简单的算术问题。
陆柯慢慢的解释道：“你可知道，每到繁荣的时候，家家户户都有自己的田地，人口就会暴增。”
朱元璋点了点头，倒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如果再过几十年，一百年后，人口翻了一番呢？”
事实上，明朝一开始只有六千万人口，后来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达到了两亿！
就算是明朝末年，也有一亿两千万的人口。
所以，陆柯说的是保守的。
朱元璋对此并不在意，毕竟他已经有很多孩子了。
毕竟在古代，家家户户到了晚上，都是关着门不开灯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每个家庭至少要有三到四个孩子，按照男女比例，每个家庭至少要有两个男人。”
“在这种情况下，土地的拥有者会越来越多，但每个人所拥有的生产资料，却会越来越少。”
“他们中的一些人，因为没有继承遗产，被迫变成了无产者。”
“与此同时，在正常的一年之中，每一百户人家，都会有一到两个人，因为生病或者意外而失去了自己的土地。”
“不过，这片土地并没有消失，而是被人占据了！”
“这个时候，有一批比较有钱的人出现了，他们拥有的生产资料比平民多得多，需要更多的劳动力来耕种，随着人口的增加，越来越多的无产者开始在土地上耕种。”
“到了灾荒的时候，平民们靠着越来越少的土地，根本活不下去。”
“没办法，只能卖地了！”
“更有钱的人，会以更低的价格买下他们的土地，到了那个时候，他们的财产就会翻上好几倍。”
“然后，他们就会拿出一大笔钱，买下更多的土地！”
“这些文官，才是最凶残的帮凶！”
“如此一来，原本平均分配的土地，自然就会落在极少数人的手里，让大多数人都成为无产者，成为劳动力。”
“在此期间，或许有些人能够通过科举改变命运。但更多的人，将会一步步沦为无产之人，失去属于自己的土地。”
“两百年后，可能只有一成的人，掌握了九成以上的财富。”
“让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都变成了无产者。”
听了陆柯的分析，朱元璋微微一怔。
就连朱元璋都不得不承认，土地兼并是历朝历代都无法解决的难题，而且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失去自己的土地。
有句话说的好，千亩田有八百亩地，平民百姓不能永远拥有自己的土地。
一旦被吞并，被吞并的速度就会更快，直到再也没有土地。
到那时，生活在和平中的平民，将会变成被剥削和压迫的佃户。
这个世界上，至少有一半以上的人，会变成无产者！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一半以上的人都变成了无产者，就像是朱元璋年轻的时候那样，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值得担心的事情了。
那一刻，就是雷霆万钧！
那将会燃起熊熊烈火，焚尽一切。
当然，大明也将在这一场大火之中彻底毁灭，不复存在。
朱元璋一听，顿时坐直了身子，生怕漏听了什么。
他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在国子监内设下的陷阱。
他只是想要听听陆柯接下来要说的话。
为了千秋万代，为后代考虑。
这就是朱元璋啊！
他一定要搞清楚，一定要把陆先生深不可测的学识给挖出来！
陆先生一定是来拯救大明的！
“陆先生，还请您将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
“这才是真正的大明朝！”
这一刻，朱元璋是真的明白，当皇帝，是不能拯救大明的！
也只有陆先生这样的高人，才能做到这一点！
然而，陆柯只是微微摇头。
“时机未到。”
“有一件事我还没说，听完这段话，你就能更好的理解，历史上每一个朝代是怎么灭亡的，明朝就是怎么灭亡的。”
“是怎么灭亡的”朱元璋连忙问道。
此时的他，已经不是洪武大帝了，只是个好学的学生。
“帝国的循环！”
帝国的循环？朱元璋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这个世界上，朝代更替千奇百怪，外戚掌权，宦官专权，外族入侵，奸臣内斗。
怎么可能总结出规律，总结出循环？
“从宏观的角度来看，三皇五帝时期，就已经出现过政权更迭，后来又有夏商周春秋战国，秦朝，汉朝，三国，魏晋南北朝，隋朝，唐，五代，宋元。”
“直到现在。”
“一个家族也好，一个王朝也罢，都只有两三百年的时间，这一点很有说服力。”
“短短数千年的时间，这片土地上，竟然出现了这么多的王朝，而且，每一次王朝的覆灭，都会伴随着一场战争。”
“此话怎讲？”
朱元璋已经不想再想了，因为他觉得自己说什么都有可能是错的。
和陆柯比起来，他的见识根本就不够看！
“君临天下，重建山河，这才是真正的男子汉大丈夫！”
洪武大帝，果然名不虚传。
这是何等的霸道！
陆柯很满意这个答案，但是……又错了！
“那是因为王朝兴衰的背后，有着一只无形的手，在推动着一切！”
幕后黑手？！
莫非是有神仙在背后捣鬼？
但是很快，陆柯就为他解答了这个疑惑。
“这双手，才是真正的财富之源，也是生产力之源！”
“就像我之前所说，贫富差距太大，穷人会越来越多，社会也会变得不公平！”
“那些没有田地的人，每天都在努力工作，因为他们租的是别人的土地，所以他们只能得到很小的一部分。”
“而地主们，虽然每天都在吃喝玩乐，但他们却掌握着大部分的生产资料，所以才能获得大量的粮食和黄金。”
“每一次，都是亡国之兆！”
“当一个王朝的大部分财富，都集中在少数人身上时，大部分人就会变成无产者，这不仅会加剧社会的不稳定，还会带来更多的税收！”
“税收还是要从贫民中抽取。”
“这样的话，国家上缴的赋税就会越来越少，而那些世家大族却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国库空虚，地方政府对地方的控制力便会下降，而地方豪门的控制力也会随之提升。”
“这样的话，国家怎么可能不乱？”
“而不断增加无产者的负担，也会令社会失去公平，在没有公平与公正的情况下，无产者将失去最后的束缚，转而寻求公正与公平！”
“他们会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于是乎，天下大乱，王朝覆灭，也是必然的。”
“所以，一般的王朝，都只有两三百年的时间。”
“在这么长的时间里，资本已经积累得差不多了，大部分的财富都集中在少数人的手里，社会就不公平了。”
朱元璋听得目瞪口呆！
原来大明王朝，就像是历史上所有覆灭的朝代一样。
到了最后，还是要灭族？
朱元璋彻底绝望了，历史上那么多明君都做不到的事情，他怎么可能做得到？
“大明在历史上也是数一数二的。”陆柯说道。
他可不希望自己，唯一的学生受到打击。
他道：“由于明朝是建立在元朝的基础上，土地大多归无产，如今的大明，也算得上是一个公平的大明了。”
“只要土地还在，大部分人都不会造反。”
“只有在土地兼并越来越严重，财富越来越集中的时候，才会出现叛乱。”
“这么说，大明延续两三百年，应该不成问题。”
陆柯总不能直接说明朝存在了76年吧？
朱元璋一听，顿时精神一振。
他身经百战，走南闯北，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点挫折还难不倒他！
现在，他知道了问题的关键。
下一步，就是解决它！
如今的大明，兵强马壮，声威赫赫，朱元璋相信，只要找到问题的关键，就能打破王朝的循环！
成就千秋霸业！
简而言之……
他的信心，又回来了。
“陆老师，我懂了！”
朱元璋只觉得脑海中灵光一闪，无数的奇思妙想涌上心头。
“如果一个朝代的覆灭，是因为极度集中的财富，只有极少数人才能得到最多的财富，那么现在的皇帝，直接把富人杀了，再把钱还给老百姓不就可以了吗？”
“这样，一些无产者就会重新变成有产者，他们的思想也会恢复平静。”
“只要大明定下了传宗接代的政策，我们大明就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有钱的人！”
“那不就天下太平了吗？”
其实朱元璋就是这么做的，虽然他以前对这件事并不是很了解。
但在朦胧中，他已经发现了这一点。
在大明的时候，商人在他的统治下，地位是非常低下的。
沈万三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一个有钱人，却因为一个奇怪的原因被发配到云南，老死他乡。
可是，这真的有什么用？
答案是否定的，大明历代皇帝都杀过不少巨富高官，比如嘉靖年间的严嵩，可谓是家财万贯。
甚至可以说是国贼！
但这样做，能阻止明朝灭亡吗？
这怎么可能？
你杀了严嵩，还会有其他人。
这等奸佞之臣，杀之不尽！
“这就是皇权的本质。”
“皇帝只是统治阶级的代表。”
“大明朝既然选择与文官共商天下，以文官集团治理天下，就必然要与文官绑在一块。”
“在本质上，利益是一样的！”
“所以，皇帝陛下肯定会站在他们这一边，维护他们的利益。否则，也不会得到他们的支持。”
“只有他们承认了，皇权才能起到作用。”
“否则，命令不能离开皇宫，又如何能让所有人都信服？”
“就算是皇帝陛下大开杀戒！杀尽天下巨富又如何？朝廷里藏着一群最贪婪的人！”
“杀富济贫，只是暂时的，这些文官最后还是会导致灭亡的结果！”
说到这里，朱元璋怒火中烧，怒道：“要不，我们把满朝文官都杀了？”
但话一出口，他就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如果这个世界上的文官都被杀光了，那谁来治理大明？
偌大的帝国，他一个人是管不过来的！
“对不起，陆先生，刚才是我太激动了。”朱元璋定了定神，沉吟道：“要不，我们给他们加一道枷锁？”
“若是他们做得太过分，那就杀了他们！”
“这样的话，倒是可以约束一下那些文官。”
陆柯敲了敲讲台，表情严肃。
“你想错了！”
“再怎么小心，再怎么约束文臣，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防备着他们。”
“相反，做贼的，可以活一千天！”
“总有一日，这大明的皇帝，会失去警惕之心，给了文官们强大的力量，或者权力。”
“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就会迅速的扩张，掌握了力量的他们，必然会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努力，一点一点的改变，一点一点的摆脱束缚。”
“届时，他们便不是困兽犹斗，而是猛虎出笼！”
“一定会将这个世界，彻底的毁灭！”
“这一点，无法改变！从你想着怎么约束那些文官开始，你就已经走上了歧途！”陆柯说道。
“而且，土地兼并财富自然流转，这一点，并不局限于文官。”
“他们用权势谋取利益，自然能在短时间内，把所有的土地都吞下去。”
“但是，就算他们什么都不做，自然也会积累财富，完成所有的事情。”
“帝国的周期也是如此！”
朱元璋听了这话，原本有些偏激的心态，也渐渐恢复了正常。
原来，这只是一件小事。
文官有什么关系？
那可是大明江山的根本啊。
不过，要说到真正拯救大明的办法，文官并不重要！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千千万万的人，都只是一个阶层而已！
他们想要改变大明，想要改变几百年后大明王朝覆灭的局面。
重要的不是，如何限制文官集团！
这是对新阶层的探索！这是一个可以传承千年的等级！
只是这一切，对于朱元璋来说还是一团迷雾。
如果不是陆柯给他提了个醒，他恐怕永远也想不明白。
好几次，他都觉得自己快要找到答案了，却又发现自己错了。
不管他做什么，大明朝终究难逃覆灭的命运吗？
朱元璋只觉得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整个人都不好了。
还好！
陆柯在大明！
千年风华。
天下无双的国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