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去留

    裴文照道：

    “我那表弟确实有些才华，但因年纪太轻缺乏一些阅历，还是有些守旧迂腐。不过王爷放心，他懂得何为可说，何为不可说，这其间的分寸他还是会拿捏的。既然王爷暂时不打算公开红鸾身份，我二人自是对谁都不会提到半句。”

    北里长风闻言不禁一笑：

    “裴大人，你想多了，红鸾身份最终并没有隐瞒的必要。只是目前暂时不便透露。其一，红鸾因自幼在沐府承受过太多非人际遇，更兼她的母亲可以说是因着想她能活下去，被沐府生生逼迫而死。她心里恨透了沐府每一个人，看得出内心最是不愿与沐府有一丝牵连。”

    说到这里，北里长风目光如炬：

    “再说了，关于沐府，有些事皇叔比我了解的更为全面，也是皇叔一再嘱咐我说，假如有机会遇到红鸾，一定要带她脱离沐府。更何况，你那妻舅崔济最是与本王亦是情同手足，他心心念念这些年，也多次想要红鸾脱离苦海，只是一直苦于没有机会。”

    “其二，便是如今沐府出现变故，红鸾是唯一没有死在当场的人，这一点，对于别人来说，是死不见尸，不知其踪。是以，市井间也有颇多传言，此时她的出现于她不是一件好事，不是适合她出现的好时机。”

    裴文照心里暗自感叹：没想到他人口中那个心狠手辣不近人情的小王爷，居然会为沐红鸾思虑的竟是如此之多。

    “王爷，下官明白了。下官这里替秦鹰夫妇以及广济兄感谢王爷对红鸾的照拂之恩。”

    北里长风大袖一挥：

    “应当的，不必多礼！”

    裴文照想了想，欲言又止。北里长风见状问道：

    “不知大人有何话讲，若是方便，不妨说来听听。”

    裴文照硬着头皮道：

    “王爷，下官这里没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倒是不知王爷往后打算如何安置红鸾毕竟她一个小姑娘跟随王爷成日里东奔西走甚为不妥，免得遇到些事情的时候反而成了王爷的负累。王爷您看，是不是把红鸾先留下来，或是送回崔府教养更为方便？”

    北里长风凝视着裴文照，好半天后正色道：

    “红鸾的母亲崔鸢儿是何等样人？”

    “崔鸢儿是河东崔氏几百年来当之无愧的女中魁首，也是崔氏的骄傲。抛开倾国姿容不讲，论其才华，远胜于我等这般庸庸碌碌的七尺男儿，性情更是热情奔放坚毅果敢，从不为世俗虚名所羁绊……”

    “好了好了。”话才说到一半就被北里长风打断：

    “所以说，以裴大人谨小慎微端方温良的性子，本王想不出你能教得出崔鸢儿那样出色的女子。秦鹰就更不消说了，确是有些才华，但正如你所说，委实缺乏阅历。在本王看来，他身上更多的是迂腐陈旧的书生气，他的所思所想你也见到了，遇事哪里有红鸾这样的敏锐深刻。”

    裴文照张嘴正想说些什么。又被北里长风挥手制止：

    “本王晓得你想说，崔氏既然能培养一个崔鸢儿出来，遇到红鸾这样的好苗子，必定能够培养出第二个崔鸢儿。”

    转头笑看裴文照道：“是否？”

    见裴文照尴尬的点了点头，北里长风继续说：

    “此一时也，彼一时也。正因为崔鸢儿最终落得个那样的凄惨下场，崔氏决计不会再让红鸾成为第二个崔鸢儿。相反，必定要红鸾学习那些大户人家不知所谓的规矩。那样只能硬生生磨平红鸾的个性、禁锢住她思想的自由，也只能令她的一生如同别人家女儿一般模样，往后余生日子过得寡淡无味。裴大人，你愿意看到红鸾这样的结局吗？以你所见，这样的生活是她想要的吗？”

    裴文照这才如梦初醒：

    “王爷，那您究竟打算如何？”

    小小少年很有点踌躇满志意气风发的样子，整个人也显得更为英姿飒爽，越说越是容光焕发：

    “红鸾小小年纪已经吃了太多苦，着实是闻者心酸，见者落泪。然而，这一切都过去了。依着这几天本王的观察来看，她是个心智坚毅有主见有头脑的好苗子。如今既然她叫本王一声哥哥，那我便将她当做亲妹妹疼惜才是。她想要学什么，本王便教她什么，一切尽随了她的心意。”

    说到这里，北里长风眸色愈加神采飞扬：

    “从今而后，本王要带她纵横五湖四海，令她广见博闻；本王要带她走遍三山五岳，令她开阔胸襟。总之，本王偏要还她一份女儿家的豪情壮志，要她活出一个她自己满意的样子，给她一个不同于其他女子那样的璀璨人生。本王认为，这才是她死去的母亲本应对她给予的期盼。”

    裴文照听到这番话整个人都震惊了。

    他从来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年仅十五岁，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且被当今圣上宠到骨子里的小王爷竟会说出这样一番惊世骇俗的言论。

    倘若，这些话金銮殿上那一班循规蹈矩的迂腐书生听到，估计定然会被气得发了疯吧。

    想到这里。他擦了擦头上冒出的冷汗，结结巴巴说到：

    “王爷，您这样，会不会把她宠坏了……”

    北里长风斜起凤眸扫了裴文照一眼。

    似乎看透了裴文照心里想了些什么一般，满眼尽是不屑，轻嗤一声：

    “有本王在，哪个敢说她半句不是？”

    裴文照这一次是彻底无语了。

    两人正在谈论之间，秦鹰过来了房里，对二人拱手说到：

    “王爷，兄长，实在抱歉，方才打扰大家谈论正事，当真是失态了。”

    三人转回隔壁，见红鸾已经好了很多，心下都是轻松了不少。

    红鸾看着北里长风，面色微微泛红，却向着裴文照敛衽一礼：

    “方才是红鸾造次了，不知您也是我的姨丈，还望姨丈受小女一拜。”

    裴文照只觉心口微疼，想起方才北里长风的话难免感慨良多，一阵心中激荡。

    连忙上前扶起红鸾：

    “好孩子，一家人无需多礼。是姨丈无能，你受苦了。”

    红鸾起身后望向北里长风，羞答答红了脸：

    “烨哥哥，方才咱们说到那只留下来的箭矢……”

    北里长风笑道：

    “那自然只是一个祸水东引的图谋而已，这件事咱们都先放下，只等花略奴醒来了盘问便好，她宁死都想要帮人守住一个秘密，真是可悲。然而对方不止根本不在意她的死活，反要杀人灭口。所以她醒来之时，便是我们获得口供的最佳机会。”

    不知为什么，每一次看到北里长风的笑脸，红鸾都感觉到心里特别舒心。他笑的样子好温暖，笑起来的样子比那张冷冰冰的面孔好看的简直不要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