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升堂
但见红鸾很是开心的样子,北里长风禁不住心中一声叹息:
“恐怕这世上再也没有了这般的可怜女子,对我这灭她家族的仇人竟也这般信任。崔济那小子,往后可要多疼这个妹妹一些才对。”
于是,他一直跟在她的身后,但凡见到她目光停留在哪个物件上,不管是有用没有的,都在后面为她买了下来,不言不语。
他只是想尽力让这个命运多舛的小女子能早日过的开心些。
就当是暂时替那为数不多的好兄弟照顾妹子了。
直到红鸾走到累了,两个人才回了客栈。
夜里,玩到尽兴的红鸾早已沉沉睡去,隔壁间里的北里长风却是久久不能入眠,闲来无事,再次心里默默复盘了一整天里的行止言语,确定没有纰漏后才安心不少。
辗转间,北里长风回想起自己过去十几年的境遇,心内禁不住时时泛起一片辛酸来。
忽而想起白日里看到红鸾无邪的笑脸,好似心里多了一丝柔软,慢慢的在抽离平日里积压在内心中的死寂与冷漠。
想起红鸾偶然投向他那信任与感激的清亮眼神,又感觉整颗心仿似渐渐有了些许温度。
看到红鸾对他越来越少了防备之心,越来越多了笑脸,他很是开心。
她看他的眼神,让他感到冰封已久的心也开始一点点融化,但不知这样的变化究竟是好还是坏
原来,取人性命不只是一件简简单单的事情。
某种意义上来说,杀贼,便是在救人。
就这样反反复复思来想去,竟是一个长夜无眠。
第二天天还没亮,两个人就被店里那些客人的说话声吵得早早的起了。
原来,店里旅居的不少客人都得知了一个重要消息。
今日清早县太爷将要开庭审理花田案,大家都不愿错过这一场热闹。
最关键的,也是都想早些知道那个活着的花略奴最后会有个怎样的下场。
到了清晨,风停雪住,银白的太阳刚刚冒出个头来,慢慢的挣扎着往高处里爬。
就连冷风也感觉没有那么的刺骨了。
县衙距离客栈算不得多远,过了这条街再转向北面那条街,便到了后街,后街中段便是县衙了,拢共也不过三四里脚程。
北里长风二人步行而去,才出得客栈大门就从里面陆续出来七八个彪形大汉跟在他们身后,不远不近。
才走到街口就见大街上十里八乡的人群成群结伙纷纷朝着衙门的方向涌动。
不用想也知道前面的这路人一股脑全都是赶去衙门看热闹的。
越向前走人越多,临近县衙时候,人人摩肩接踵,个个项背相望。
红鸾感觉自己几乎快要被拥挤的人流挤到站不住脚。
然而,环顾左右,除了面前几乎要贴着她才能稳住的北里长风,就是周遭色彩不一的前胸后背。
此时,北里长风很是后悔没有早些过来。
正在懊悔之际,身后忽然起了一阵强烈的涌动,红鸾回头看时,只见陆续挤过来几个人,后面还跟了几人不停地往这边挤。
那些人里面有三两个竟是红鸾眼熟的客栈伙计。
在一群人抱怨咒骂声中,其中三四个人上前开路,其余人则分别护着北里长风和红鸾二人继续往前挤了进去。
红鸾登时心里有些紧张,直到北里长风伸出手来紧攥住她的手,一颗心这才慢慢放了下来。
人群拥挤中,她望着他笑,他清楚的看到她眼眸中映着他的影子。
也看到她黄瘦的瓜子脸上长长的睫毛一闪一闪,犹如是蝴蝶的羽翼,水汪汪的眸光里,星星点点。
红鸾始终抓紧了他温热的手,死死不肯松开半分。
这些人面对旁人的斥责充耳不闻,一直到挤出人群来到了县衙后院这才转身离开。
红鸾学着北里长风的样子拂去身上看不见的落灰,整了整衣衫,北里长风见状连忙转过身去,隐藏了眼中的一丝笑意。
待红鸾这边也收拾妥当,北里长风这才上前去敲了院门。
少顷,院门开了,来人还是那个年约五旬的老人家。
老人见到两人喜笑颜开:
“贵人,主家恭候多时了,请随我来。”
说罢,径直带了两人往内院去了。
此时,裴文照和秦鹰二人早已恭恭敬敬候在门外。
后堂,一张食案,两把圈椅。
圈椅上坐着少年男女,方才那开门的老者侍立在侧。
食案上,摆了些时令瓜果点心茶水,虽不算是十分精美,却也是地主一番心意,看得出是用了心的。
北里长风看了眼正吃的津津有味的红鸾,见她此时正笑的眉眼弯弯。心下忍不住暗道:
“红鸾不论吃什么都这样的香甜,丝毫不见大户女儿家一样的斯文吃相,当真是好胃口。”
忽而又一转念:
“也是了,可怜她自小食不果腹,过得个牲畜般的日子,往后势必不要拘着她学那些个劳什子规矩,只要她痛快随心,不负生而为人一场,如此便已是极好。”
于是再也不做多想,静待前堂升堂审案。
不多时,前堂嘈嘈切切的人声渐小,北里长风便知裴秦二人已然落座。
只听得“啪”地一声,惊堂木响起,传出裴文照沉稳威严的吆喝:
“带人犯!”
两旁衙役杀威棒捣地声紧随着应声而起:
“威……武……”
紧接着镣铐声响,料想是那花略奴跪在堂前发出的响声。
裴文照依例威吓道:
“大胆人犯,姓甚名谁、籍贯何处、所犯何事,还不一一从实招来!”
“犯妇姓花,本名玉萝,那死鬼田炙骨本名田大庄。我夫妻二人为河兰道京洛城人氏。原本都有些防身的功夫,无奈时运不济,生活总是过得捉襟见肘。十几年前在他人授意下做了这丧尽天良的勾当,谁料想后来那人越来越贪,每回都要抽取我们十之五六的分润。我家那死鬼气愤不过,一次设宴中毒杀了他。也正因此,我二人唯恐遭到那人亲友报复,就此居无定所、辗转多地连续劫掠妇人孩童,如此这般所得银钱方才尽归我二人所有。”
后堂沐红鸾听到这里停下手中吃食,忽闪着大眼睛对北里长风小声说到:
“她撒谎!”
侍立在旁的老者目光倏然停落在她的身上,只是瞬间便恢复了常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