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张榜

    北里长风说罢从怀里掏出牌子：

    “老先生，这是我随身之物，裴大人见了便能知晓我是何人。”

    老汉不敢怠慢，连忙接了过去回报主人。

    不多时，一个穿了淡绯色襕衫常服的中年人急急走了来，他身后跟着个身着青色方心曲领九品官服的年轻人。

    那绯衣人大概四十来岁，面孔微黑，四方脸，鼻正口方。后边身穿官服的青年男子白皙俊美，浑身充满书卷气。

    大冷的天气里两人脸上都泛起些许红晕，看得出两人这一路走得很是急切。

    “下官迎驾来迟，还望睿亲王多多恕罪。”

    绯衣中年人看到北里长风便要跪地行礼，却是被一把拉了起来。

    紧跟在后身穿青衣官服的青年人扑通一声跪了个扎实。

    “裴大人请起，你是皇叔府里的旧部功臣，万万不可行此大礼。”

    北里长风旋即转身对那青年说：

    “你也快起来吧。”

    那青年连忙起身道：”

    “此处说话多有不便，还请小王爷移步房中。”

    绯衣人便是这昌明府知府裴文照，年轻人正是裴文照的表弟秦鹰，时任湖州县正九品知县。

    房内，三人围坐在八仙桌旁，北里长风笑语吟吟看向秦鹰：

    “本王此次出京游历至此，途中在凤阳镇附近遇到了田炙骨花略奴二人，当时正劫持了一个孩子。”

    说着，他低下头去呷了口茶。

    “小王爷可是说那京洛花田？”

    裴秦二人吃惊不小，对望一眼后裴文照问道：

    “此二人流窜作恶十余年，甚是诡诈。每一回犯案之后从不在一个地方多做停留，往往才接到百姓报案就已不见踪影。所以，时至如今莫说抓到他二人，就是见到过他们的人也是少之又少。敢问那二人如今身在何处？”

    北里长风凤眸微眯。

    “本王和护卫跟了他们一段路程，此二人如今均已被我等拿下，只是一死一伤。稍后我的人就会送他们过来。”

    蹙了蹙眉，接口道：

    “不过，本王如今有两件事相烦两位大人行个方便：其一、那被拐的女子本王不方便继续留在身边，先将她留在县衙，待他家里人来接去便是。其二、本王此番出京图的是一路轻松自在，随心随意，带的人手不是很多，更是不愿旁人知晓本王行踪。”

    绯衣男子裴文照双眉一展，笑道：

    “王爷客气了，这一点下官懂得。稍后秦鹰上堂只需问清楚被拐的小女子姓名住址籍贯，怎样被拐，即刻判了就是。”

    说着，笑着指了指身边的湖州县令秦鹰：

    “至于其他，绝不会多问一句，我二人更加不会对他人泄露王爷丝毫踪迹。”

    “没错，本王正是此意，另外至于那名为红鸾的小女子，是沐府被灭门后被本王无意间遇到，稍后是要立时带走的，只需留下烈心萧雅一干人为人证便可。”

    两人相视一笑，就像一大一小两只狐狸。

    果然，没过多时就见县衙捕快急急走向这边。

    秦鹰出门跟着去了，房里只剩下北里长风和裴文照两人喝茶闲聊。

    到了大堂，秦鹰端坐堂上向下一看，只见五六个江湖客模样的汉子带着两个小姑娘，旁边跪着个抖得跟个浑身筛糠似的妇人，妇人身侧则是一具看上去死了多时的男尸，心下便已了然。

    几个看起来江湖客的汉子，应当便是王爷的护卫。

    这红鸾便是随了小王爷一路而来的沐府孤女无疑了。

    秦鹰只是简单按照规矩问明了来人身份以及事由，先是将死者验明正身，后又按律羁押了那花略奴。接下来便对那几个江湖客道:

    “还望各位英雄暂留于此，明日清早本官便命人开堂公开审理此案，无须多时便可结案。本官此举意在震慑宵小，令那些个不法之徒知晓王法厉害。届时本官自会为各位英雄邀功请赏。”

    几名壮汉中为首那人抱拳说道：

    “回大人，小人烈心一干人等也无甚紧要之事，一切听从大人吩咐。”

    安置好了烈心几人与萧雅那丫头在县衙，秦鹰急忙带了红鸾回了后院，北里长风却已是等候多时了。

    客套一番后，便带了红鸾走了。

    二人静坐良久，秦鹰看向裴文照欲言又止，裴文照见了问到：

    “现下只有你我二人，有何事说来听听。”

    “兄长，小弟有一事不敢问小王爷，但心下很是不解。你说如何这般凑巧，孤女红鸾偏被王爷遇到，况且她是怎样逃出生天全了性命？”

    裴文照听了这话也不作答，只是斜斜看了眼秦鹰：

    “还好你没傻到当面问他，你想一想，那沐晋忠一死，朝堂上是不是要变天了？”

    许久，秦鹰浑身激灵灵打了个冷颤，一时间面如土色。

    裴文照见状，一迭声地叹息：

    “难怪小王爷也说你迂腐，太多了书生气。”

    -

    退堂之后，县衙顿时热闹了起来。

    此前，谁能想得到官府通缉十余年的要犯居然着落在了湖州县，无疑等同于天上掉了馅儿饼下来，县衙上下竟是凭空得来了这莫大的功劳。

    当下，众人个个喜笑颜开忙作了一团：主簿、县丞带着捕快书吏以及一众典吏写的写，抄的抄，一时间忙了个不可开交。

    直到两个时辰后才写成了几百张榜文，文中说明了京洛城中那田炙骨花略奴夫妻二人实数年的累累恶行，写清了仗义侠客为民请命，如何捉拿了此二贼并救出幼女的一系列情形。

    不得不说那主簿文采确实很是出彩，文中写尽了花田二人的种种罪行，说尽了失去父母孩童无助凄凉的惨状，道尽了失去孩子的父母痛断肝肠的悲伤。尤其是写到侠客为民除害时，那文笔更是洋洋洒洒酣畅淋漓。令人看到文章就能想到搏杀时的场景，宛如执笔之人亲眼所见一般。

    不觉间已是日头高照，县衙里各人这才回去吃了晌午。

    吃罢晌午返工回来，每个人便被分了几十张榜文，各自拿去县城及周边城镇四处发放。

    一时间，人人口耳相传，群情激奋，个个伸长脖子盼着天色快些黑了去。

    一心等着天亮以后赶快往那县衙里先去挣个好位置。

    今天，整个湖州县城炸了锅。

    北里长风引着带了帷帽的红鸾依旧是满街的闲逛。

    一路行来，看到百姓密密匝匝围观榜文，三五成群的都在议论此事。

    其间不少人指天骂地，也不乏有为那些可怜的爹娘孩子掩面悲泣的男女老少，还有的，多是赞誉那些侠客为民除了大害。

    更多的是那些已经为人父母的，一边给自家孩儿讲述这事，一边警示告诫孩儿多加注重自身安危。

    就连那些个商铺摊贩都少了心思照顾自家生意，见人便说起那拐子夫妻的事情，招呼完客人往往还要嘱咐一两句：

    “虽说这两个恶人如今已被抓捕，可保不准还有其他的拐子啥时候又冒了出来，往后自家娃儿在外面可要多留心了。”

    平日里本该是安静祥和的县城，今儿个到处是乱糟糟的人声喧哗一片，吵得北里长风没了一点逛街的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