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失明
面前浮现罗盘的男子，嘴上一小撮八字胡，头系沧浪色逍遥巾，身着朱子深衣，脚踩云履。
他一脸茫然，：“我布九宫八卦阵的时候明明勘察过四方，不可能会有其他人出现？而且九宫八卦阵初成就已是独立的一方天地，连神裔都进不来，这个青年人是怎么闯进来的？”
另外一个圆脸女子梳着双环望仙髻，上身着官绿暗纹领苍簋交领广袖，下身着石榴红朱颜酡二色间裙，腰露苏方色圆纹腰襕，脚踩云纹翘头履。
她传音道：“此事暂且不论。现在无支祁见了凡人，受了刺激，更加狂性大发，希望苏博士能安稳将那凡人带出。”
男子双眼紧盯罗盘，刻刀在竹简上飞快划过，忽然大惊道：“糟了，苏博士受伤了！阴火已灭，景门被破。”
圆脸女子眉心一皱，问道：“景门被破了？可有影响？”
“景门中平，其被破，并不影响整体。但是星奇已失，还望祭酒多加小心。”他千里传音到远处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头戴玄色切云冠，身着黑边白伫直裾，脚穿箭头翘头履。
手执白玉毛笔，书简悬于半空，飘飘然恍若神仙下凡。他传音问道：“文博士，大阵启动，还需多久？”
“还需一刻。子夜时分，阴阳交替，万物轮回，阵法大成。”
“不过，无支祁要是在此之前找到休门，那就难说了。休门在坎，坎位属水，它要是找到休门，可就如鱼得水了。”文博士忙中开玩笑道。
“文博士。”圆脸女子淡淡点名，文博士立刻恢复满脸肃穆。
中年男子目光投向光明和苏博士所在地，然后传音给圆脸女子：“仓山长，你去帮一下苏博士和那个孩子。”
仓山长点头，“是，祭酒。”
文博士惊讶：“哎？祭酒，仓山长是日奇，如今星奇已失，日奇再现身，您的安危怎么办？”
“救人要紧。”祭酒稳稳答道。
远处仓山长已现身，白玉毛笔从雪白的宣纸上划过，提取出道道符文，汇聚笔尖，随即挥笔在纸上留下一个飘逸的小篆“浪”字。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
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
宁作香草留余香，不愿平生随沧浪。
雨水凝聚为股股水流，地面上的水向上涌，二者合二为一，汇聚成层层巨浪。
波涛汹涌，势若雷霆。
下一秒，朝无支祁奔涌而去。
无支祁正四处寻找光明和苏博士的身影。
突然，沧浪之水袭至它面前，它双拳捶胸，一声长吼！
巨浪分流。
瞬间波涛俱碎，砸落在大地上。
巨响轰鸣，掀起层层浪花。
“不愧是淮水水神，沧浪之水都算高级玄术了，它竟然丝毫无损。现在的和平年代，这种上古凶兽要是被放出来，我这种小菜鸡简直活不过一集啊！”文博士发出连连感叹。
“文博士，您还是先别忙着感叹了。你如果不想我被它一掌拍扁的话，就先告诉我该引它去哪一门。”仓山长传音道。
“哈哈，好的，山长大人您放心。您将它引到杜门，杜门在巽位，易隐藏身影，可以借此拖住它。祝您一帆风顺，万福安康！”
仓山长白玉毛笔划过宣纸，继续以沧浪之水吸引无支祁注意力，然后笔尖落于宣纸的千里传音术上。
一道密音悄悄传到文博士耳畔，如同鬼魅附在耳侧，凉意顿生，“下月，今年的新生即将入校，正好我所授的文字玄术课缺个助教，文博士可有意向？”
文博士吓得浑身一抖，面露微笑，和声说道：“山长您说笑了，我一人授三门课，早已无暇分身。您还是从上届学子中选个助教帮您吧。这无支祁可是十分厉害，我还是不打搅您，山长您多小心！”
远处，光明晃了晃脑袋，两耳发鸣，一直嗡嗡作响。
浑身湿透，手臂刚刚被震飞的时候，落在地上擦伤了，火辣辣得疼。
一旁是刚刚救了他的女子，借着电闪雷鸣的光亮，他看清了女子的面容。
鹅蛋脸，柳叶眼，眉心一点梅花妆，头上的发髻刚刚被冲散了，有些凌乱，但依旧不掩其姿。
身穿银红白边窄袖圆领对襟，朱颜酡团花十二破裙，天漂云纹披帛沾着一些泥水，脚着蜜合色登云履。
秋水为神玉为骨。
芙蓉如面柳如眉。
苏博士见仓山长引开了无支祁，执起鹅毛笔想要修复景门，但是身上伤势过重，支撑不住又吐出一口血来。
光明忍着疼，走到苏博士面前，关心道：“你没事吧？是不是伤的很重？刚刚、刚刚谢谢你救我。”
苏博士无力应答，转动鹅毛笔在羊皮卷上画了一个回春术，治愈身上的伤势。
“苏博士，你的伤势如何？可还能行动？”文博士千里传音给苏博士。
苏博士缓缓传了一句回去，“ 我无妨，可以继续负责大阵。”
“苏博士，你们身后就是休门，你速带那个青年人从休门离开。大阵有我和祭酒山长加持，马上就要开启了。”文博士传音道。
光明见她不答，有些着急：“你是不是伤的很重？没有力气回答？有没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你说我帮你。”
苏博士恢复了些，听到了文博士的千里传音，对光明虚弱说道：“你我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光明点头，“好，我们马上离开。你说怎么走，我扶着你一起走！”
苏博士拿起鹅毛笔，羊皮卷在半空飞舞，隔绝雨水。蓝色的墨水从羊皮卷中飞舞而出，如同蓝色的荧光彩带，随之注入鹅毛笔中。
执笔飞快地书写，苏博士在羊皮卷上划出了一个九宫八卦图。
“坎一，艮八，震三，巽四，离九，坤二，兑七，乾六，中五。”
“休，生，伤，杜，景，死，惊，开。”
“休门开！”
远处，仓山长已经将无支祁引入杜门。借助杜门，仓山长身形如风，神出鬼没，无支祁一时竟无法奈何她。
“子时将至，大阵及起！”文博士执起刻刀划过竹简，竹简折断，落在罗盘之上，摆成八方卦象。
“坎一，艮八，震三……”
突然，无支祁仰天怒吼——
四周风雨大作，水流汇聚，竟形成洋洋大海之势。
海浪掀起，铺天盖地，势不可挡，整个小镇刹那被吞没在一片洪水之中。
一时之间，天塌地陷，世界昏暗，如同共工撞倒不周山之势。
天地一片混沌。
“女娲补天也不过这阵势吧……”文博士被这般场面镇住了，晃神片刻，便飞快念道：“巽四，离九，坤二……”
心中着急道：此刻再不封印，任这凶兽逃出去了，那该酿成多大的灾难……
仓山长也从未见过这般天崩地裂之象，但她镇定自若，继续施展玄术，拖延无支祁。
不料，无支祁双目闪烁，炯炯有神，如同两束金光，穿透杜门的掩护，一下子照到了她身上。
“不好，是无支祁的火眼金睛！”仓山长心下一惊，连忙挥笔落下沧浪之水，却在顷刻间被金光穿透。
法阵后的祭酒眨眼间神行千里，一个伏波术，止住汹涌波涛，随即分身化形，替仓山长挡下这一击。
“祭酒！”
“不要分神，落红春泥！”祭酒手中竹简展开，毛笔引起竹简中文字翻飞，最后落笔在一个甲骨文的“土”字。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纵使凋零，无怨无悔。
心怀旧恩，春泥以护。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汪洋分流，海浪退却。
满天落红，如同一场纷纷扬扬的红雪，飘落于水天之间。
混着落红的春泥从水中拔地而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开来，将洪水一点点吞噬。
无支祁怒不可遏，它能感受到周围的法阵在加强，逐渐聚拢，意欲将它再次囚禁。
鼻上的金玲摇的叮当乱响，惹得它更加恼羞成怒。
“几只小虫，也敢囚吾！”
它妖力大作，使洪水奔腾咆哮，急流飞溅。天地间水柱相连，一派排山倒海之势，将那蔓延的春泥全部湮没。
双目金光乍现，火眼金睛照射四方！
祭酒连忙将仓山长护在身后，执笔书甲骨文的“盾”。刚写到最后一笔，却见无支祁将满天海浪朝他涌去后，便抽身离去。
祭酒眼中浮现一丝惊讶，还没来得及反应，随即被满天海浪淹没……
光明在见到海水淹没整个小镇的时候，脑中刹那空白——
他随即转身离去，着急地说：“爷爷！我爷爷还在屋里！他还在房子里！”
苏博士一把拉住他，解释道：“这里是九宫八卦阵造就的一方天地，你的亲人不在这里。大阵就要开启了，不要耽搁时间，你我速速离开这里！”
在休门开启的刹那，苏博士立马拉过光明准备出门。
光明却一把将她扯到了他身后。
“小心——”
尚在远处的无支祁一个缩地术竟来到了光明面前，双目金光闪耀，光芒万丈！
光明将苏博士护在身后，刚好与无支祁四目相对，满眼的愤怒和暴戾深深刺入光明眼中。
下一秒，剧烈的刺痛感飞快传递到脑海中，火眼金睛瞬间毁了他的双眼，如同烈火灼烧般，将双目彻底烧焦。
一瞬间，光明陷入了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