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问流年鹿鸣宴献舞
一大早,侍女便来报,说找来了全大荒都有名的一个舞师来帮助她筹备鹿鸣宴的献舞。桑杞忙让请进来在西暖阁等候。自己更衣后就赶到请舞乐师父开始教导。
师父将自己编制的一套送别游子之舞,尽数教给桑杞。二人细细教学了多日。这舞乐师父教的很好,引来许多小侍女观看,观看的人数多了,舞乐师父也更加兴奋起来,此时有人问起这支舞如此动人好看,叫什么名字呀?于是舞乐师父在休息的时候,坐定摆摆手招呼大家围坐过来,给大家讲了一个故事。
“我这个人是个舞痴,行走天下,学舞也编舞,教学不论贵贱,只要是个好苗子,就肯教。有一年冬天,哎,也就是这样一个冬天,景京城里下着大雪,冻死、饿死了许多人。我在一个小歌舞坊门口见到了一个瘦弱的女子,还带着她的弟弟。上前细问才得知她是那歌舞坊的舞女,只是因无依无靠备受冷落。我见那人是个跳舞的材料,就收她做徒弟。她容貌长得可爱,尤其是学舞一点即通。我就更加尽心的教学,用毕生所学编了一支舞,此舞不仅集舞者之技艺精巧,行云流水,还被她诠释出了一个舞者最应当表达,可极少有人能够在意的东西——情意。果然后来她一舞名动景京,她当时跳的就是我现在所教的这支舞。叫华筵之舞。”
围观侍女叽叽喳喳道:“原来如此”。
“听闻这支舞有送别将要出门闯荡读书的学子新秀之意,正是和我们鹿鸣宴一样的意思,我们鹿鸣宴可不就是华筵么!“
“师父好厉害!”
“听说这支舞要对着心上人才能跳的真情实感,为远行的游子鼓舞精神,也随身寄托下一份思念,好叫游子在远方也要惦念那个青鸟送信的闺中人,不知道那个舞女作跳舞时,可曾有心上人在台下呢?”
舞乐师父叹气道:“她也是时运不济、命途多舛。当时,确实有一个公子常来找她。只是那公子事务缠身,常常烦忧,二人相识之后,我也曾劝那公子带她离开。可最终也未能成行。再后来她一舞名动之后不久我也失去了她的消息,那公子还来找她,最终失望的走了。现在,不知道是什么光景,也不知道二人互相找到了没有……哎,罢了不提了。”
舞乐师父想起伤心事,起身去偏房用茶了。但侍女们仍意犹未尽的意思。一个侍女道:“我们桑夫人与少泽君自是情谊满满 ,到时候鹿鸣宴上,夫人一定要让君上感受到这份心意呀。”随即有人附和道:“是呀是呀。我们少泽君从未听闻喜欢过谁,可准夫人一来,君上便立马辟出别院给准夫人居住,还着急的准备大婚。可见对准夫人多在意。夫人相貌好、脾气也温柔,大婚后必定和君上琴瑟和鸣,一对璧人。”
桑杞无奈笑笑,笑的却不是这位侍女说他与苏少泽有什么情谊会‘琴瑟和鸣’,而是她听刚才舞乐师父一言,细算时间,是她因失意终日沉沦之时,把刚刚成立的清风门、门中大小事全部交给了子都,却不想他当时也是如此失意落寞,还在自己面前强撑着一切都好,料理门派中事,可以想到必然顶着千斤重担。就在那时候,他遇到了南歌。而自己只是一个提出者,门派成立理所当然成为门主,心安理得的享受这一切。自己现在都不知道该不该去恨子都的背叛与出卖,也许一切,早就向这个方向发展,很久了。淇梁也正是利用子都对南歌的情谊,插手了这诸多事。又掌握着南歌来控制子都。想来把我掳在这里不是淇梁的本意,那就是有苏氏给了子都什么他想要的,来交换自己的住处。是什么呢,城墙那日,有苏氏也在,难道是南歌的消息?想到这里,桑杞不由一惊。
到了鹿鸣宴这日,已经是大婚前三天了。所至宾客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全都是名家贵族,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宾客们或游览园林,或三五饮酒谈笑、投壶取乐。也有文人雅士流觞曲水,吟诗作赋。更有武士箭中靶心,喝彩一片。直到天边粲然升起晚霞,大家方移步到宴会厅。这宴会厅由屏风围起,中间所设桌椅若干。掩映着橘纱罗幔,敞亮却极具格调。使人身处其中,心生暖意,不忍多多推杯换盏,别样风流。
看这屏风的精雕细琢,所用碗盏的流光溢彩,可知非钟鸣鼎食之家是办不起这样的宴会的。
桑杞在帘后和尚寐私语:“你们军中将帅,可有此等繁华?”
尚寐道:“不曾见过。”
桑杞又道:“那你们南仲王室,比此处盛景,那个会更好?”
尚寐低眉道:“不相上下吧。”
桑杞言道:“真是妖怪府库,洞天福地。”
尚寐轻轻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说罢看向桑杞,伸出手想摸摸她的头,可手停在上空,最后也只是轻扫了一下她的簪子,道,“落灰了。”转身看向别方,“哦对了,你看那厅向南面座位并排坐的那四位,便是四公了。”
桑杞正被这一举动弄的不知所以,只看到尚寐尴尬的表情,但听到四公的坐向,看将过去,倒正好看见北君进厅,与四公交谈好不惬意自如。
桑杞道:“他们交情不错。”
尚寐负手道:“以苏北君拉拢人心的能力,就算我们不插这一杠子,苏少泽也蹦不了多久了。”
桑杞抬抬下巴,意指北君道:“那不如,我们顺手推舟,送个他人情。”
尚寐答:“也好,他们自家的事,早晚要自己解决。”“我也要先入座了。”说完便走入厅中寻一处座位坐下来,斜倚着与周遭人举杯,颇为怡然自得。桑杞便也自顾去后厅准备。今夜月明,虽说何处无月夜,但是像今天这样的经历,谁又能说准还会不会有第二次。现下四公的事可暂时按下不提,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献舞!不能让人看出破绽,在大风波起前,需要的是暂时的平静。
在桑杞心里,这支舞不单是跳给众人做戏的,也是跳给他的。他城墙护我,冒危险来不周山救我。这支舞,权当做感谢之礼,还有,给自己的一点点放纵。
宾主共至,雅筵开始。
乐点渐起时。楼阁中身影翩跹,桑杞随歌起舞。她翻起罗袖,如玉楼拔地,新景添成,,摇风而起,袅袅折腰。
恍惚中明月泛起云河,轻风撩动流波。管他山外青山楼外楼,只愿伊人在畔永不休。只是这斜而盼兮·一眼,流觞已醉千回。
光影交错、轻纱拂面中她眼波流转,只一眼,和寐对望。两人仿佛入了定,只有我眼中的你,与你眼中的我。寐看着她的舞姿,一开始入了神,而后与她对望时,有那么几瞬的停留,可稍后低眼又想逃避,聪明人之间的博弈,处处不留痕迹却又处处被对方抛出的石子掷起涟漪。
一曲结束,桑杞向诸公行礼,而后转入厢房。
席间人仍沉醉其中,面带桃色,举杯共饮。
一公捋着胡子说:“这支曲子本气势磅礴,是为即将远行的学子送行之意,可这新夫人跳的情意绵绵。这叫远行的学子怎么不能思念远在家乡的意中人呢。不知春阁为谁苦,道不尽,相思意哇。”
又一公附和,摇头晃脑道:“这便是美人一笑千黄金呐,少泽君有眼光。”
少泽君拱拱手。“今日宴会,不必拘礼,诸君尽兴即可。”
今朝长袖拂面为君起。此生此刻没有遗憾。接下来,要做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