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刨真心
“我自然是醒着的。”
叶冰裳接过小慧手里的鸡蛋,还没说什么,小慧便扑进了她的怀里,不一会儿便湿了衣衫。
叶冰裳在心中叹了口气,静静等小慧哭完才把她支出去拿晚饭了。
“小姐不打算跟小慧说清楚这件事吗?”
普安问。
“不,小慧心思单纯,若是提前知道,也不会如今这么好的效果。”
叶冰裳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开手里的鸡蛋壳,吹凉了就随意吃了。
“普安,今日多谢你。”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点计谋根本不算精妙,但对于叶夕雾来说却是刚刚好。
叶夕雾上次没达到目的,一定会卷土重来,叶冰裳打听到今日是县主要进宫看望贵太妃的日子,便算准了叶夕雾今天会来。 萧妤每次都是上午进宫,用完午饭便回府,下午再来叶府教导叶夕雾,叶夕雾好不容易得到半天休息,定要睡到日上三竿,快要午饭的时候才有精力来找她的麻烦。
叶夕雾不是傻子,她上次逞威风被小慧请来莲姨娘搅了局,这次一定会提前剪除小慧这个不确定因素。可是叶夕雾能想到的事,叶冰裳又怎么会不知道?
她之前故意躲在屋里听叶夕雾骂街,就是为了拖时间,拖到萧妤快要进府的时候,才出面挑衅。
她要逼叶夕雾出手,她愈加凄惨,越能引起他人的怜惜,那加在叶夕雾身上的惩罚和言语就会越锋利。
事实上,她赢了。
未来几日叶夕雾注定不会再来打搅她,更重要的是,今日的事因着她那句“死人了”必定会闹的沸沸扬扬。
除此之外……
叶冰裳转头看向普安。
普安一身灰蒙蒙的粗布,把自己青春靓丽的容颜彻底掩埋,一双眼眸平静得好似一池死水,只有看向叶冰裳的时候还有几分生机。
“普安,今天多谢你帮忙。”
叶冰裳一点一点复盘今日发生的事,情不自禁又向普安道谢。
今日最关键的就是把事情闹大到县主面前,而怎么传出消息,再把小慧放出来,用似是而非的消息引出小慧关心则乱的真情流露,这些都是普安做的。
没办法,叶冰裳在众目睽睽之下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出去,小慧又被困在柴房,只有普安这个不起眼的成年人才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换上小厮的衣裳,把消息闹到招待客人的前院。
“小姐能收留我,给我一个住的地方,普安自当全力帮助小姐。”
普安摩挲着叶冰裳的小手,眼里满是感慨,正欲说些什么,被小慧的脚步声打断,只好作罢。
叶冰裳一面喝着小慧送来的温热的粥,一面盘算着该怎么在叶啸回来之后悄无声息地给叶夕雾上眼药,谁知这一晚格外的平静,既没有人请她去吃饭的厅堂做那个百依百顺的布娃娃,也没有人查看她的伤势,连那个萧妤口中指给她看病的医女也没有出现。
叶冰裳冷笑一声。
可真是祖孙情深啊!就是不知大长公主在叶府压得住这个消息一天,能不能在外面堵住那些众人悠悠之口!
这件事过了几天,终于闹到叶啸面前。叶啸听了叶老太太的话,训斥了叶夕雾不要自堕身份,话里话外还是认定了普安低贱,叶夕雾心中得意,也不把那“抄写《女则》《女戒》百遍”的惩罚放在心上。
叶冰裳听到了偏心的话,心里也不再祈求叶啸嘴里能有什么好话,两眼一闭,都当做了耳旁风。一个人每天除了绣花便是念经,似乎真的打算跟着普安念一辈子的经书。
她在等,等那一丝属于她的机缘能给她吹来一丝偏爱,等心有隐瞒的人能对她敞开心扉,等属于她的公平能在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身上得到回应。
月末,莲姨娘派人来给叶冰裳送来新衣以确保下月初一粥棚里的是一个能代表叶府体面的人,看着裁剪好的衣物,叶冰裳欣然收下,叫来普安,打算两个人一起修剪贴身着。
“小姐,您没怀疑过我为什么会这些针线活的吗?”
叶冰裳闻言心中一动,随意笑笑,道:
“每个人都有秘密,不是吗?”
就像她一样,若没有八岁时的奇遇,她也不会那么莽,和叶夕雾直接对上。
指尖恍若无意划过脖颈,那里静静躺着的是叶冰裳最大的资本。紫烟能暂且听她的安排,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把那个押着她的小丫鬟推到叶夕雾高举的凳子下,而情丝可以让每一个初次见到她的人对她抱有好感,虽然不多,但和只知道偏心的叶家人相比,实在是好太多了。
这才是她把自己当做诱饵设计叶夕雾入局的资本,若没有十足的把握,她也不会白白受叶夕雾这么多欺辱。
“小姐……”
“嗯?”
叶冰裳从细腻的针脚中抬起头,普安起身仔细查看了外面的院子,关好了门窗,才走到叶冰裳面前,牵起叶冰裳的手,郑重地说:“小姐,你想听一个故事吗?”
“一个关于江南的故事。”
“洗耳恭听。”
故事的开始一位江南富商家的小姐,家中千娇百宠,多才多艺,一直无忧无虑长到十五岁,外祖家的姨母带着表哥来到了她家借住。
同一屋檐下的少男少女,都是情窦初开的年龄,又是郎才女貌……
情谊水到渠成,而世俗却像一张大网,把年轻的灵魂团团围住。
一个成为被玷污了清白的淫妇,一辈子青灯古佛,出不了寺庙的门,一个远走他乡,消息再传来时,早已成亲。可惜也可幸的是,那富商家里家道中落,父兄入狱,也就没人看管她了。
那小姐也是个有心求生之人,真的剃了头发,装做尼姑,偷偷从尼姑庵逃了出来。
“你恨吗?”
普安抬头不可思议地看向叶冰裳,问:“小姐只想问这个?你不怕收留了我这样一个荡妇,有碍名声?”
“名声和贞洁都是给人看的,我有不得已的理由,不得不去经营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祈求未来能有个好前程。他们把一把把世俗的尺子放在我们身上打量、评判,若我们自己也这样对待自己,与自虐何异?人总是自己活着的,别人替不了你的活,也替不了你的死,何不痛快一些?再说,他们已经下狱,江南和盛都如此之远,你也不用如此紧张,依旧借着尼姑的身份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