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无欲(一)
“咳咳……”
本不算太大的咳嗽声在这寂静的军营中,却显得异常清晰。
沈临玉又咳了起来。
他几日前作战时被一头秽豹撞飞出去,虽然没有很重的皮外伤,但身体内部的各个器官都受到了冲击,以至于沈临玉时常会剧烈地咳嗽。
经过两天多的疗养,他自认已经大致痊愈,迫不及待地想冲上战场。
当然,白天被拦下来的伤员中也有他。
沈临玉睁大眼睛,努力去看那隔着一层营帐的夜空。
尽管他什么都看不见,但他又似乎看到了那点点繁星,看到了羞颜半掩的玉盘,看到了她的脸。
为何要来当这联合卫境军呢?
他不止一次向自己问起这个问题,却始终找不出一个完美的答案。
他本可以在家中当着吃穿不愁、玩乐无忧的大少,可以陪在那个他爱、也爱他的女孩身边。
但沈临玉还是离开了熟悉的一切,选择来到这里。
大概,这就是人们口中的鸿鹄志气吧。
青年想要什么呢?
答案隐匿在清风中。
……
烛光摇曳着,映出女孩白嫩的脸庞。
上官疏影还未就寝,正呆呆地看着林紫莹的睡颜。
她……似乎和我很像。
都……
她们已经被“囚禁”了整整一天。
虽说食物和水都有人定时提供,但实在无事可做,也是无趣的很。
上官疏影不是没想过反抗,只是守在门口那人实力颇高,她那点手段使出来也是白费功夫,还不如老实待着。
这一切,当然得“归功”于上官凌云。
他所做的这些事,或许只有他自己才能解释其中的意义吧。
十年前,上官疏影的母亲因病离世,她也因此哭了很久,连续几天都没说一句话,最后把嗓子都哭哑了。
然而,就在她母亲下葬后的第三天,上官家的几名长辈强令上官凌云再娶,对方是附属家族家主的长女。为了聚拢人心,他们可谓是费尽苦心。
而那时的上官凌云才二十九岁,比之那些精于人世的老狐狸不知嫩了多少,丝毫没有反抗的余地。
不出十日,礼成婚既。
上官凌云落泪。
上官疏影离家。
从小,上官疏影便被要求吟诗作诵,琴棋书画必须样样精通。就连外表,也必须打扮成大家闺秀端庄文雅的模样。
可她想要的并不是这样的自己。
在家中长辈的束缚和晴天霹雳般的打击下,上官疏影选择离开上官家,去找寻真正的自己。
于是,大婚当日,年仅十岁的上官疏影带着几名家仆出逃,挣扎着摆脱了上官家这摊污泥。
父女之间的芥蒂自此从未解开。
她也好,林紫莹也罢,不都是为了自己的理想而战吗?
她是挣开枷锁,林紫莹是女承父业。可观其本质,安有不同哉?
女子与男子的差异仅限于身体构造的不同,而在其他方面全然一致。
女子哭啼,是为心伤。
男儿落泪,岂非脏痛?
没有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也没有“女子不如男”。
此即为偏见,是无能无才,无德无艺者之言。
可无论男女,到头来,也只是可怜的欲望动物。
欲望支配着人,也支撑着人。
一旦“欲”消失了,人便没了任何前进的动力,就似地基塌陷,万丈楼阁跟着一整个地垮塌。
……
黑子逐渐将中间围起,每一桌都看似漫不经心,却又都彰显着它的野心。
白起冷静应对,不断在外围骚扰侵削,慢慢地抢占边空。
双方都表现得很随意,试图迷惑对手。
但毕竟是高手对弈,这些心理上的博弈和试探都太过明显。
到此时,双方的差距不过二三目,局势又陷入了僵持。
……
船,好似漫无目的地航行着。
它在无风的海面上显得那样孤单,像是迟暮的老人,无依无靠,孤独终老。
“唉……”
船上的老者发出一声叹息,神情落寞地看着一望无际的海面。
说来可笑,想当年,他还是个翩翩公子时,似乎向往着那个地方。
偶尔有几只海燕从高空飞过,扑棱着翅膀,发出欢快的叫声,似乎是在嘲笑他满头的白发与佝偻的身形。
而老者不甚在意,笑着摇摇头,视线转向泛白的天边,短暂失神后起身回了船舱。
你问我想要的是什么。
唯她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