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飞挂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总是令人雀跃。
它带着饱满的热情和无限的生机，从天外传来，穿过云层，坠落在还处于沉睡之中的大地之上，将万物唤醒。
黑暗迅速褪去，像是畏极了这明媚的阳光。
又是新的一天。
……
刀风呼啸，衣衫猎猎作响。
新一天的训练，已然开始了。
经过一夜的休整，大家的状态都恢复得差不多了，只有零星几个人脸上还有疲色。
上官疏影和林紫莹站在队首，昂首挺胸，意气风发。
真是像极了两位英武的女将军。
陆教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却被他很好地掩饰了过去。
他知道上级派了一名七阶的灵术师前来助阵。但毕竟只是七阶，对新兵们起到的恢复作用并不算太强，更不可能同时使几万人恢复如初。
这下子，他倒是真有些佩服这群战士们的毅力了。
想当年……
“还真被你小子说中了，看来莹莹昨天休息得很好嘛。”林肃拍了拍沈临玉的肩膀，笑着说。
“那算什么？不瞒你说，我曾经是大陆第一占卜师，这些东西不是信手拈来……”沈临玉故作高深莫测，摸着下巴道。
“就你？就你还占卜师？”林肃笑得更大声了，牙齿上早饭的菜叶都露了出来，看上去很是滑稽。
“不信？我掐指一算，你今天必有大劫。”沈临玉淡淡地摇摇头，神情自若。
“笑死你爹了。你是哪家的包袱，这么能装？你还占卜师，那我岂不是灵巫……”林肃猖狂的笑声几乎传遍了整个军营。
“耶？你遇上了什么好事，这么开心啊？”陆康温和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如同拂面的春风，让人生不起反抗之心。
林肃声音一顿，动作也随之僵住。
“这么开心不如多负重十里，我猜你会更开心。”陆康一本正经地说道，似乎真在替他着想。
“不是吧……我……”林肃一脸苦相。刚要讨价还价，就被沈临玉打断了。
“好的教头，林肃说他愿意。”沈临玉看热闹不嫌事大，直接将陆康的建议答应了下来。
“好好好，不愧是我看中的人。”陆康满意地点点头，不等他解释就转身离开了。
“牛魔！！！”林肃面目狰狞，咬牙切齿地吼道。
“不用感谢你爹……”沈临玉淡淡一笑，闪身躲过了林肃的扑击。
韩官梓看着这俩活宝，笑着摇了摇头。图宏在另一列队里使劲憋着没笑，脸都涨得通红。
……
肖瑟听着属下的汇报，眉头舒展开来。
冯忠是谁啊？
他是大名鼎鼎的戍边将军，曾在八阶时就以一人之力斩杀数名同阶敌人，自身却完好无损，甚至连一滴血都没流。
他的威名震慑宵小，甚至于许多觊觎大杭疆土的将领听到冯忠二字就吓得肝胆俱裂。
现在有他领着精兵相助，或许能够轻松打退异族的进攻。
肖瑟翻了翻上次战斗的报告，脸上的表情又凝重起来。
……
还是那座极尽奢华的大殿，还是那位落寞而又威严的君王。
他看着桌上堆满的奏章，追忆之色缓缓浮现在脸上。
过去啊……
可惜，他的左膀右臂，他的能臣忠将，他的交心知音，已不在人世了。
叹息声穿透了大殿，惊走了殿外正在新枝上歇息的鸟儿。
树枝颤动，树影婆娑。不一会儿便又恢复了平静。
秦烈缓缓走出殿门，无视了正点头哈腰的公公们。
“劫……”他轻轻而又郑重地说道，“等着吧，我定会让你自此消弥于世间。”
此刻，阳光照亮了他的面庞。
君王从沉睡中苏醒了。
他回来了。
……
敛轻轻收起那把看起来已有些破败的长枪。
面前的人径直倒下，脸上惊恐万分。
鲜血，从那人的胸膛处喷涌而出，洒落一地。
一旁的孩子不停颤抖，害怕地盯着眼前这个看似和善的大哥哥。
“快回家吧。”
敛温和地笑着，仿佛刚才所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幻梦。
孩子惊慌地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地跑向远处，很快便消失在小路的尽头。
他是公义的化身，却也一生寻求着公义。
他看不惯世上一切以强凌弱、不公不义之事。
“元家，必然毁在那个畜生的手上。”
……
冻土之上，矗立着一座高耸入云的阁楼。
褪色的阁门紧闭，抗拒着来自世间的春意。
青石台阶上布满了灰尘，似乎已经多年没有清扫。
阁内闪烁着微弱的灯火，像是风烛残年的老人，吊着最后一口气。
几名穿着长袍、看不清面容的人，静静地站在阶下，一片沉默。
忽然，一缕白光闪过，几人霎时不见了踪影。
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也没有人想知道。
……
吃过午膳后，新兵们可以休息半个时辰。
这也算是忙里偷闲了吧。
上官疏影看着闭眼打盹的林紫莹，问出了那个一直不好说出口的问题。
她认识林紫莹已经很久了。她们在一次委托的途中相遇，很快熟络起来，不多时便成为了彼此最珍重的朋友。
可是，在她的记忆中，林紫莹绝不是如此沉默寡言的人。
难道是发生了些什么……
“紫莹，你这两天到底怎么了？还在生我的气吗？”上官疏影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有啊，我只是……我只是想起了我的父亲。”林紫莹眼眶发红，立刻低下了头。
“你父亲……”
说实话，上官疏影与她相识近三年，还从未听林紫莹提起过自己的父亲。
当然，她也不可能主动问起。
“我父亲在几年前远征洪元帝国，从此杳无音讯。直到数月前，我和哥哥才得知，他早已被叛变的部下杀害，只是死讯一直没传出来。
“其实，从小到大我都没见过父亲几面。他总是离家远征，就算偶尔回来，也是行色匆匆，最多呆上几天就又离去。
“我对父亲的印象不深，我哥也是。但，我们都知道他是为了什么。
“他作为一名将领，不只是为小家，更是要为大家。
“所以，我一直希望继承他未竟之事，和哥哥一起守护他曾守护的人们。”
林紫莹罕见地说了一长串话。白珠洒落，润湿了湖泊，也为湖边垂落的柳枝浸上几滴露水。
原来是这样。
上官疏影终于知道这个女孩为何进军营之后就似变了个人。
痛苦埋在心里，希望藏在心底。
怪不得。
“紫莹，我能理解你。”上官疏影斟酌着字句，朱唇微启，“你选择继承你父亲的遗志，自然是极佳的。想必你父亲的在天之灵也会为你骄傲。
“可是，你也不能因此就丢掉了自己，变成一个没有灵魂的傀儡。
“你可以有自己的梦想，可以有自己的生活。
“我也有……父亲，就是那个混蛋。他的所作所为，要是我母亲还在世，恐怕再温柔善良不会放过他。
“更可笑的是，他一个武将，却希望我能够成为那种……那种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但我绝不会遂他的愿，因此我便同你一起来这联合卫境军。
“振作起来啊，你可是倾国倾城、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手若柔荑、肤如凝脂、善良温柔、知性可爱的林紫莹啊！”上官疏影像安抚小猫一般轻轻将手覆在林紫莹的青丝上，在她耳畔说道。
“疏影，谢谢你……”林紫莹被她说得有点不好意思了，耳尖染上一抹桃红。
她用玉手轻轻擦去脸上的泪痕，眼神中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
……
五之二，飞挂小目。
棋盘上多了一颗子，却多了亿万种不同的走法。
变化着，不停地。
这一着，君可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