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芒草
每当金秋来临，农人们总会在田间忙碌，兴奋地收获耕耘一年的成果。
可田里总有一种带着锯齿的草， 在人们用镰刀收割作物时，将他们的手划出一道道血痕。
这种草田里到处都是，几乎无法清除干净。只有那些经验老道的收割能手才能堪堪避过它的锋芒。
由于其叶片锋利异常，庄稼人们便给它起了个极为形象的名字。
芒草。
……
异族越过第二道城墙，已然突破到了云明帝国最后一道防线。
这是万万人前最后的壁垒。
肖瑟来到城墙上，看着远处尘雾漫天，眼中燃起战意。
他知道，这是一场硬仗。
一场不得不胜的硬仗。
因为他身前的军徽，他怀里的虎符，他身上的重任，他身后的黎民百姓。
他唯独不为自己。
战士们整装待发，弓拉成一轮轮满月，剑锋和刀刃上都闪着冰冷刺骨的寒光。
他们也明白这一战的意义
不可败。
更不可退。
……
报名总算是开始了。
各国的正规军已先这些还未入伍的散人一步前去云明支援。而这些即将入伍的散人们，个个摩拳擦掌，心中的热血燃起熊熊烈火。
他们有的是胸有建功立业之志，渴望燕然勒功，封狼居胥；有的是心怀天下，希望护佑一方百姓，保万世安宁；还有的则是怀揣着独步武林的梦想，前来历练。
各人有各心，但其心一统。
当韩官梓几人到达报名处时，却发现那里已经挤满了人。放眼望去，茫茫一片人海，恐怕想找一处地下脚都难。
还好负责统计的军团提前增派了一些人手。不到三刻，他们便顺利地进入了军营。
在军营正中，一个佩戴着耀眼军徽的中年男人站在巨大的圆台上，神情严肃。
谁也没有发现，在上官疏影看到那个人影的一瞬间，露出了震惊而又厌恶的神情。
几人缓缓随着人流向前，不多时便来到了圆台周围。
一旁护卫的士兵个个神情庄严肃穆，眼中闪着精光。他们拿着的武器的手也都暴出青筋，时刻准备着“救场”。
不少人第一次见到如此庄重的情形，一个接一个地紧张起来，手心和额上都沁出细密的汗珠。
又过了近半个时辰，圆台周围已经站满了人。其中不乏一些年纪尚轻的少年武者，不过大多数还是二十余岁的青年。
台上的中年男子在等待的过程中没有露出一丝不耐烦的神色，反而淡定地在人群中寻找着什么。
他环视一圈，脸上浮现出满意的神情。
“大家可决定好了要参加这联合卫境军？”他清清嗓子，朗声道。
“是。”
台下传来清一色的回答。他们来这不是为了参加卫境军，难道是来看戏的吗？
男人忽然语气一变，朝下方吼道：“全体趴下！”
一部分人听到指令后迅速做出了反应，也不顾地上的尘埃，直接趴了下去。
还有一些人在片刻的犹豫后，也选择遵从这位将军的指令。
男人这一声大吼，让营中大多数人都趴在了地上。
场中站着的，一部分是衣着光鲜的妙龄女子，还有部分是看起来衣冠楚楚的青年才俊。
小姐爱干净，少爷有傲骨。
中年男人还未立威，就想让他们做出违反本能的反应。
这自然是不大可能的。
男人看了看营内大概的情况，微不可察地点点头。
“不错，作为战士就应该无条件服从上级的指令。”中年男人面无表情，淡淡道，“既然选择加入联合卫境军，选择加入一支军队，那就必须听从指令。这是士兵的第一要义。
“做不到的，你们可以离开了。”
他的话语中藏着狠厉，让韩官梓心中惊了一跳。
那些站着的人纷纷露出惊异的表情，像是有些不解。
“我们这几万人都是为了抵御异族，都渴望在沙场上挥洒鲜血。”上官疏影便是站着的人中的一个。她神色平静，目光与台上的男人交汇。
“若只是第一次未服从这莫名其妙的军令，就将我们赶出军营。是否有些不妥啊？上官大将军。”她说到最后，脸上露出一抹一闪而逝的戏谑之色。
“你……”上官凌云刚想发怒，却对上了那双他再熟悉不过的眼睛，一时间说不出来话。
“怎么？堂堂大杭帝国护京军统领，战功赫赫的上官大将军，您……被小女子戳到痛处了？”上官疏影冷笑一声，追问道。
“这……”一旁的苏沐将军目瞪口呆。居然有人敢这么和上官凌云说话，真的是不怕死。要知道上一个……
突然，他发现那个出言顶撞的女子眉眼竟与上官凌云极其相似。难不成……
苏沐又想起了上官家当年的丑闻，心中一紧。
“罢了罢了，你们就留下吧。”苏沐从座上站起身来，向众人挥了挥手。
趴下的人如蒙大赦，迫不及待地站起身。而始作俑者上官疏影，则挑衅地看向那无比尴尬的中年男人。
上官凌云嘴角露出一抹苦笑，不发一言，自顾自地回到了座上。
韩官梓站起后，有些佩服地看向上官疏影。
这姑娘是真的胆子大。
那可是一位将军啊！
其余的人也用差不多的眼光瞄向上官疏影，心中暗暗带上敬意。
韩官梓又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周围几人，却发现他们也用同样震惊的眼光看着她，似乎都不了解真相。
“疏影……”林紫莹看出好友的情绪有些不对，轻声询问道。
“很抱歉，之前向你，向大家隐瞒了身份。”上官疏影真诚地说道，脸上浮现出歉意，“我是刚刚那个男人的……女儿。我是上官家的长女，上官疏影。”
“啊？！”众人虽说已经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听到这话也不免吃了一惊。
原来，你也有身份！
“不，你还是我的挚友。每个人都有秘密，不想说的话，就藏在心里。”林紫莹拍拍上官疏影的肩膀，目光柔和。
“谢谢……”
韩官梓看到这“姐妹情深”的一幕，内心颇有感触。
原来，被他人照顾的感觉是这样好。
……
“上官将军，刚才那是……”
“我终究还是不敢面对那些过往，是我对不住她，更对不住她的母亲。”上官凌云面色痛苦，心里更是难受无比。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不过现在最紧要的还是对抗异族。振作起来吧，你可是上官大将军。”苏沐出声安慰。
上官凌云知道，十年前的那件事，上官疏影恐怕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
那是上官家最丑恶的面貌，最狰狞的面目。
……
黄沙隐天际，黑风踏东圯。
虎爪叩城门，狼啸攀云梯。
同饮夜光酒，共啖八百里。
披坚彀弓弩，执锐破兽皮。
将军唤长枪，孤身战城隅。
流矢繁星坠，乱剑狂风袭。
烈阳龁白鬓，赤胆御残躯。
红霞燃烽火，人在旗不靡。
……
这一战，乃是史无前例的大胜。
本来黑压压的一片异族，现在只剩下了上万具尸骸。
城墙上血迹无多，肖瑟擦了擦长枪上的兽血，眉头却紧锁着。
李汶朴说的异族巨人呢？
为什么没见到踪影？
……
在异族杀向城墙前，一道身影立于大地之上。
以一剑，破万军。
“巨人”倒下，异族士气大减，才有了后面“轻松”的胜利。
杀了不知多少异族，他的剑锋却依旧雪亮。
……
韩官梓头有些痛，与几人匆匆打了个招呼，便先行回到了屋内。
连东西都来不及收拾，他就躺在了床上。
那疼痛不似撕心裂肺，也不似肝胆俱裂，只是深深地扎根在他脑中，不停的侵扰着他的意识。
从小时至今，韩官梓从未有过如此情况。
忽然，似乎有人在他脑海中嘟囔了一句什么。但韩官梓疼得实在难受，根本听不清楚。
“劫……”
……
你若不欺，相安无事。
你若欺我，退避三舍。
你若再欺，挥戈反日。
以我鲜血。
祭之，
弑之，
毁之，
灭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