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夜幕

    夕阳收敛起它最后一丝红晕，掩面下了台。

    夜，降临了。

    黑暗如潮水般涌入城中的每一个角落，却很快就被万家灯火逐出了城外。

    不多时，那一抹弯月便爬上了覆着雪水的枝头，优雅地向台下的观众致意。

    小雪开始纷纷而落，轻柔地浸入夜幕中，瞬息间就不见踪影。

    街上行人来往，马车疾驰，不时有孩童的嬉笑声在巷道里回荡，向孤单的石路诉说着今日的美好。

    男人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喝着酒酿，吹嘘自己的过往。女人们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聊着趣事，拉拉自家的家常。

    摊贩们边笑边收拾着各自的小摊，动作不徐不缓。车夫们靠在墙上，与同行谈笑风生。

    人间百态，莫过于此。

    韩官梓笑了笑，轻轻关上了窗户。

    朝廷这次似乎并未追究杀死连鸢的凶手，而是另派了一个名声尚好的官员来接任玉州城城主之位。

    也许，他们也知晓了这连鸢的所作所为。

    ……

    布满藤蔓的大殿中，人影错落。

    火光摇曳着，噼啪作响，像是跳动的精灵，伴着鼓点起舞。

    “劫数还有七年降临，今天我们神殿召大家前来，为的便是此事。”年轻女子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轻灵中又带了几分成熟。

    “穆殿主，敢问这劫数会以什么形态降临？”一中年男人站起身发问。

    “我们不知道，也没有人知道。”女子轻轻摇了摇头，“知道的人都已经死了。”

    场中顿时一阵慌乱，不少人开始小声地议论。

    有冷静的人继续问道：“那殿主，我们有什么方法可以延缓或是阻止它的降临？”

    “办法当然是有的。”女子顿了顿，场中立即安静了下来，“我们要等一个人。”她的声音不大，却在这大殿中显得格外清晰。

    “仇万梁在陨落前，曾给我们神殿传过书。信上提到说有一个人，可以抵御这劫数。”女子的话，让许多人眼睛一亮，“但具体是谁，就无从查起了。”她给众人泼了盆冷水，有些遗憾地补充道。

    “所以我们神殿，希望大家配合找出那个应劫之人。”主座旁的老人颤颤巍巍地开口，声音却洪亮无比。

    听闻此言，刚被打击的众人又恢复了信心，满脸斗志。

    “我等必竭尽所能，挽人类于危亡之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殿中近百人随声附和。

    ……

    韩官梓正准备躺下休息，耳边却传来细微的风声。

    看来今晚要下大雪了。

    他如是想到。

    外面的喧闹声渐渐小了，估计大多数人已经进入了梦乡，在床榻上酣睡。

    大片晶莹的雪花从天空飘落，轻柔的覆盖在街道上，将原本漆黑的路面染成雪白。

    风和着雪的舞，并不凛冽。它轻盈地穿过大街小巷，漫步在城中。

    韩官梓拉上帘子，缓缓躺下。

    ……

    亭上覆了厚厚一层雪，对弈的二人却毫不在意，继续平静地下着棋。

    很快，二人便淹没在纷飞的雪花中，再也看不清身影，只能听得清脆的落子声和风的呜咽。

    ……

    皇京的雪下得似乎没那么猛，却也能使人视线模糊。

    城楼上，城门前，城墙边，尽是倚着墙打盹的兵卒。

    他们的身影在这雪中，好似那一棵棵斜生的怪柏，令人没由来心头一颤。

    街道上仍亮着几盏灯火，在漫天的白雪中瑟瑟发抖，委屈地逸出一点微光。

    该熄灯了。

    该入睡了。

    ……

    纷飞的雪花能掩住漆黑的街道。

    那如果，

    雪化了呢？

    雪还在下，似乎是觉得它的纯白能掩住一切。

    可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