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流云
太阳逐渐西沉，天边似要烧着。那无边的橙红，让人不由得心头一颤。
云，在晚霞的衬托下，格外引人注目。
城主府内，满地狼藉；城主府外，欢天喜地。
连鸢死了。
……
连鸢是个坏人。
他自上任这玉州城以来，无恶不作。不仅在城内搜刮各类财宝，还曾以莫须有的罪名处死了几十位反对他的平民。他们流的血，甚至染红了长街。
可是谁能想到，这样的他在进入官场以前，是一个有着雄心壮志，剑胆琴心的俊美青年。
那时的他，曾是人人景仰的探花郎，扶危济贫，孝亲敬长，在同辈学者中名声有口皆碑的好。
时间和社会改变了一切，让这个纯真善良的人，在正道的路上渐行渐偏，最终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
无数百姓疯了似的冲进府内，将一切能捣毁的东西统统毁掉，不能毁坏的也非得砸上那么两下。
白花花的银子，亮闪闪的金子，全被人们找了出来，一股脑地倒在了城主府的大院里。甚至连鸢原本的护卫，在换了身便服后，也加入了这场讨伐。
这就是人性。
这也是人心。
无人敢战，也便无人敢站。
人们所谓的正义，不过是邪恶湮灭后的清算罢了。
呵。
……
望着窗外欢呼雀跃的人们，韩官梓笑了。
这是自仇万梁去世以后，他第一次笑得这样开心。
他挥出了那代表正义和公道的一剑。
可是路还远。
“仇叔叔，我一定会替您报仇的。”他自言自语道。
晚霞映在他的脸上，伴着淡淡的灯光，勾勒出少年坚毅的脸庞。
韩官梓还在笑，衣襟却已是湿了一片。
……
皇宫内，秦烈望着远方的红霞，脸上流露出怀念的神色。
物是人非，怎能不令人怀念啊？
半年前，他也这样望着那一抹晚霞。
“万梁啊，你真的想清楚了么？”
“是的，陛下。”仇万梁微微躬身，却没有丝毫犹豫。
“你的使命……便是如此么？”秦烈眼中闪过一丝落寞，苦笑着问道。
“不可说，不可说。”仇万梁低下了头。
夕阳烫红了世界，美得那般惊心动魄。可惜，身旁却再无良臣知音相伴。
仇万梁为了这个国家，这个世界，已经付出了太多太多。
终究是逃不过命运。
秦烈叹了口气，转身回到了大殿中。
在霞光的映衬下，大殿显得更加金碧辉煌，那璀璨的金色似要流动起来。
……
巨熊缓缓倒下，却不见一丝鲜血涌出。
少年轻轻抚摸着手中有些破旧的木剑，看也不看那具庞大的尸体，继续向远处走去。
天边的流云正恣意喷涌着，映出少年稚嫩的脸庞。
“快七阶了。”他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清。
风静静地吹着，地上积雪已不剩多少，却仍不遗余力地反射着残阳的余晖。
……
韩官梓有些饿了。
他今日的晚膳又是米饭和青菜，与之前的每一天都毫无不同。
尽管他一再俭省，可如今，他已是囊中羞涩。
虽说接任务杀人钱来的快，但此时的他，并不想再提剑染血。
一片静默中，韩官梓三两口刨完了饭。稍微收拾了一下，他站起身来，径直向三楼走去。
三重四轻的叩门声后，那扇带着淡淡的、带着古典花纹的门，开了。
“怎么了？”开门的是敛，这时的他看起来有些疲倦。只不过当他看到眼前的少年时，又努力地挤出一丝笑容。
韩官梓向屋内望去，却并未发现焚阳的身影，想来他应该是去执行任务了。
“敛兄，可否帮我找个能赚钱又不用杀人的任务？”他来这玉州城也没几天，还不太了解城里的情况，只好向敛寻求帮助。
“这样啊……没记错的话，城中心的钟楼下有个告示栏，上面各种委托都有，报酬不菲，你要不去试试看？”敛想了想，给出了他的建议。
“谢了。”听完他的话，韩官梓心中已有了主意。
但此刻，他也终于注意到了藏在敛的眼中的那无尽的彷徨与哀愁。
在霞光的照耀下，敛的星眸漾出点点异色。
但他没有问。
他知道现在不是他该问的时候。
掩上门，韩官梓转身离去。
敛苦笑几声，将微微颤抖的拳头舒展开来。还好，克制住了，没在韩官梓的面前出丑。
这也是，敛这个名字的意义。
……
皇京的气氛很是诡异，宁静中透着紧张，像是绷紧了却又纹丝不动的琴弦，随时有可能断裂。
冯忠坐在院里的石椅上，闭着眼养神。
“将军，此次班师回朝，陛下……难道没有对您有所猜忌吗？”一旁的将士小心地问道。
他眼前高山一般的男人，正是戍边大将军，冯忠。
“陛下的心思，岂是你能妄自揣测的？既然是陛下让我们回朝的，那边自有他的用意。”
冯忠淡淡地说道，脸色平静如水。
“属下不敢，是我多嘴了。”
“下次不该问的就别问，说不定隔墙有耳呢。”他露出一丝笑意，不知是在自嘲，还是嘲笑。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睁开双眼。
……
流云如火，却又似汹涌波涛。
自古水火不相容，可这天边的流云，却将二者完美地融合到了一起。
日已西颓鸟散尽，寒夜漫笼高楼。晚风拂面动叶牖。晴时月如钩，难钓心上愁。
船行墨色泛星海，我欲昂首舟头。仙宫玉苑空余冷。莺飞花不语，隐隐笛声幽。
流云就像那一艘船。
孤单而又……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