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篇 第二十四章 雨水(上)
说来也奇怪。
我本是沿着恩乡故郊外那条小路往前走的,但发现那条路好像永远也没有尽头一样,走着走着就累了,累了就困了,困了就睡着了,站着睡着了。是的,你没有看错,我从小到大还没站着睡觉过,但就那次。这听上来可能很愚蠢,或者说过于诡异了,但这是真事。我后来再一睁眼就回到了现实的家里,正坐在沙发上,一脸懵逼的望着我奶奶,我弟从旁边的沙发上一下子滚了下来,他刚刚也在睡觉,呼噜打的震天响。
“怎么了?”奶奶问我,收起了桌子上的画,我赶忙拉住她说干什么。奶奶说她故事已经讲完了,弟弟刚刚也在听,只不过他听睡着了,然后奶奶有些好奇,看看我俩:“你们俩是不是昨晚没睡好?”
“有吗?”
“你们怎么睡着这么快?几乎是屁股一挨沙发就倒过去了。”
我观察四周,随手扒拉了一下刘海:“可能是马上要期末考试了,最近太紧张了吧。”
奶奶“噢”了声,她一“噢”我就放松下来了,因为奶奶看起来是相信了。毕竟她老人家曾经不止一次强调过我们现在的学习可比他们那时候不轻松。
后来我就没有把去恩乡故这件事情跟现实里比对了。你不能说那像是一个从未发生过的事儿,但你也不能说它是假的,很真实。我也去翻过奶奶的那些画,发现跟第一篇故事没什么两样,倒是没有找到弟弟口中那篇已经改编过的故事。挺奇怪的,我顿时开始怀疑起这个世界的真实性。
倒是弟弟最近老是魂不守舍的,就在那下午的时候沙发上睡了一觉他就变成那个样子了。上课走,神复习不好好复习,手机也不看,课本也不翻,整天在家里乱转悠,像在找什么东西。
“我觉得弟弟有些不对劲。”
“是吧是吧。”奶奶站在我旁边同意道,我趁机看了她一眼:“那这是怎么回事?”
“这有可能的性儿也不大,但是也不能说完全没有那个可能性,那也真是太奇怪了。”奶奶看似是在跟我说话,实际上一直在那里自言自语,嘀嘀咕咕。
我很好奇,但不知该怎么描述自己的这种好奇。说该适当的怀疑一下我弟呢?还是这次把奶奶也适当的怀疑一下呢?还是我要像原来那样,再把饮料倒到画上再回到恩乡故?但是这也不是一个时间线吧,画都不一样,况且怎么就确定我真的不是在做一个梦,然后回到现实里来的呢?还是说我其实一直在梦里,压根就没有醒来,这是个梦中梦?
但是,可是这也太离谱了吧,我离开奶奶跑到卫生间飞快洗了一把脸,确定自己现在是清醒着才松了口气。然后又在家里绕着走了几圈,东看看,西望望,那神情真的有七分像极了我弟。
“你是不是也感觉这里很奇怪?”弟弟朝我走过来,还没走到我跟前就开口问道。这是回来之后他第一次跟我说话,我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完全接受眼前这个他,毕竟以前他可是很会闹事的。
“奇怪吗?有吗?”我试图压下心里的恐慌,但感觉也没有什么恐慌可压。
“要不是你当时执意要回来,我就不可能也被带着回来。”
我现在听弟弟说这话,火气真就又上来了:“你快给我闭嘴吧你,你一天瞎叨叨什么呢?我真的是服了你了,也不仔细琢磨琢磨自己到底在说什么话。什么叫我执意要回来?你不回来你能去哪儿,你能在那里一直生活下去吗?你如果有事瞒着我就赶紧说,有话就说,有屁就放,不要遮遮掩掩的把错都怪罪于我头上。”
弟弟沉吟不语了半晌,突然指向了我身后的衣柜子,在那阴森森着一张脸道:“你等着吧,反正他就要来了,我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
这是要干什么?他也要黑化了吗?
我一脸茫然,心里懵逼,动作上还不忘过去抽弟弟一巴掌,让他好好清醒清醒。自己现在是在现实,不是什么恩乡故,不是什么好看的小说诡异剧情,这难不成还能从那衣柜子里蹿出来一只鬼?
“你打我干什么?神经病吧你。”
我也毫不客气的回怼回去,必须要让弟弟明白他要是再执着于什么恩乡故,什么救赎某某某,我真的是要疯了。你说这好不容易回来,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他这么搞人心态,到时候考个零蛋背回家他就真的要面对那成堆成堆的作业了。
等着吧,到时候看那零分是不是画的比鸭蛋都圆。
我便骂骂咧咧便回到房间打开我的学习机继续看起来还没有复习完的数学,正复习到一半,突然我余光闪过一道影子。由于我那个房间是跟阳台连在一起的,阳台处有窗户,正好对着我床头,所以我都睡在床头,因为那里有光,一般阳光什么的一大早就透过窗户打进来了。
我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头,依旧没有反应,但是思绪已经飘了。
不得不承认,我的专注力现在是越来越往下降了,使劲捣鼓了一会儿自己的脑子我好不容易把思绪全部聚拢在一起,那阳台处影子闪的更多了,我以为是弟弟在捣乱,顿时把学习机往床上一扔,站起身打开阳台门就走了出去。
“你干什么呢你?”
但是等我仔细一看才发现弟弟压根就不在。阳台没有人,但是妈妈早上挂在那里的床单此刻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推了一样,正在那一摇一摆的前后摇晃,别提有多诡异了,我安静了会,又退回了房间。
这就真的是,就真的是没完没了了呗。
我心里崩溃了会儿,决定不在这儿待了,越在这待我就越感觉氛围不对。然后我抱起我的学习机又移到了客厅里,刚坐上沙发就见我弟拿着瓶饮料走过来倒在茶几上观察着茶几,我白眼一翻又离开了客厅,他在我身后叫道:“喂,给我拿个抽纸来。”
“自己拿去!”
我知道现在这事,压根就复习不了,努力平复好自己的心情,打开学习机勉强看了下其中一道脱式题。
“负二乘负四又……”
我题读到开头就读不动了,因为我身后的衣柜此时传来了“砰砰”的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砸门一样,我缩了缩脖子,尽力让自己没有放在心上,感觉现在这样子跟弟弟前不久说的那话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场景。
那货该不会真是想吓死我吧?
我抓了抓头发,眼看时间要到下午上学的时候了,我学习机往桌子上一撂就跑了。结果到学校发现我弟没来,下午放学才听我妈说弟弟请假了,我顿时脑子里冒出了问号。
“请假了?他请什么假啊?他不是早上还好好的吗?过了一早上就生病啦?”
“我也不知道啊,但他就是不想去学校,一直在那叨叨喊这痛那痛,我还以为他是真病了呢。”妈妈解释道,看起来也是被弟弟折腾的烦恼。我听她这话就知道,哪怕下午他们去医院挂了号,那弟弟胡乱编上几句,可医生查出结果,一看他没病,那不就彻底露馅了。
“他知不知道老师说请一次假是要扣分的?”
“知道啊。”妈妈说道:“我就也好奇,总感觉他最近好像精神有点不在状态上。”
“你说这马上就要考试了,他也不复习,那作业是照样晚上都往11点写……”
我回到家,刚把书包放在椅子上就见我弟朝我百米冲刺过来,手机也不玩了。
“好消息好消息。”
“啥好消息?”我头一次见他这么高兴,于是配合的问的。那要是换成以前按我这跟他你一嘴,我一嘴的吵架模式早该闹开了。但现在不一样,我一心想搞清楚他之前那种看似颓废,但又是在蓄力的状态。
“你还记得大戏吗?”
“记得啊。”
“他要来了!”弟弟高兴得手舞足蹈,我眼睛瞪得老大,手里拿着的矿泉水差点掉地上。
“?”
“你确定吗?不是,你也没发烧啊?”我拿手去触摸弟弟的额头,弟弟赶忙拍掉我的手指着我,在那哭天悲地说我不相信他。
“妈呀,太夸张了,收敛些吧。”除此之外,我也想不到什么可以对他说的话了。现在骂他一句,这他肯定会更加觉得自己就适合那种复杂的情绪。我想了想,决定还是先不提这件事了,毕竟那大戏要来不来我也一下子说不清楚。而那画总不可能是真的吧,画出来的东西而已,要真活了,那我不得吓死。
“你明天打算去上学吗?以后打算都去上学吗?”我之所以问“以后”是因为我得确保他不会只这一下午的课不上。毕竟他之前也是因为没写作业,导致跟刚刚一样哭天悲地的死活不去学校,怕被老师收拾。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为什么不去学校?我为什么要在家里呆着?马上就要期末了,我能请假吗?”弟弟瞪着我道。他一下子让我感觉眼前的人都不像是之前那个从小跟我一起长大的,从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弟弟了。
“啥玩意儿?你选择性失忆是吧?”我怕他真选择性失忆。于是帮他好好回顾了一下今天下午他不去上课的事实。弟弟听着只顾着瞪着他的一双眼睛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还是到头来他真的不想承认这件事情,承认他不去上学很难吗?还是不想承认自己纯纯是懒得复习,然后考试就直接摆烂啦?
我左思右想,觉得他也不像是那种人。毕竟跟弟弟相处了十几年,他的某些习惯和小想法我还是能猜几个的。
“选择性失忆。诶?等等。你刚刚说的是我下午没有去学校,我下午是没有去学校,但是这不代表我之后就不去呀?”弟弟问我道。
是的,他在问我,而不是坚定的语气,我这下可是换着跟他互瞪眼睛看了,偏偏这个时候他还要再来问我一句话,让我仿佛遭受了当头一棒。
“你下午去学校了吧?”
“…………”
我沉默了。
自那以后我就跟弟弟在基本上没说过话了,不是不能说话,也不是他不会说话,更不是我不想说话,而是我们之间没话题,不管是他之前怎么欺负我,还是我怎么骂他呢,还是我们俩互打呢,那现在在这里压根就不存在。妈妈还欣慰的表示我俩终于是长大了,毕竟她之前一直希望我和弟弟能和平相处来着。
而我听完妈妈的话,只想表示一句:不是我长大了,也不是弟弟他该成长了,而是我们都长不大了。
也不知道这是不是种事实,但是我总感觉我一直在某个时间线停留着没有往前走过,就连那本看起来离我很近的期末考试,也好似离我越来越远,明明我之前看日历的时候还有半个月呢,怎么一回来就还有一个月了?
这时间还能倒流啊我去。
这让我不得不又重新把之前那个梦中梦的想法从我那堆积了不知道多少层灰的脑子里挖了出来。
但是这个想法还没有完全让我对它展开几个该诉说的条件,在以那条件展开几个比较重要的建议来好好琢磨一下的时候,大戏就来找我了。
是的,你还是没有看错,大戏来找我了。就在离那期末考试算一算时间,应该还有两周半的时候。
起初我万万不敢相信,我不可置信,我难以置信,我仿佛被雷劈中了,仿佛被人大冬天的从头浇下一盆冷水,仿佛刚刚被喜欢的人抽了一巴掌一一总之不管怎么样,我感觉在我见到大戏的那一瞬间,整个人是呆滞的,是没有想法的,是没有呼吸的,是没有生命的,是要直接从床上跌过去的。
起初只是我那衣柜子有些晃而已,我本来是没有在意的,但是又一想:不对呀,那衣柜子在墙里镶呢,它怎么会晃呢?然后就在我还在这奇怪的时候,那衣柜子门一下子就被推开了,力气有些大,周围的墙皮都被震的掉了下来,有一只手从里面伸了出来,扒住了旁边的柜门。后来他像是被卡住了,在那里捣鼓了一阵子,一只脚伸了出来,再然后我就看见大戏从里面晃晃悠悠的跨进来了。
我当时的反应就跟刚刚描写的一样,真的巴不得现在赶紧找个人过来扇我一巴掌。
大戏一跨进来就看见我了,他来不及环视周围,先把那柜门往上搬了搬弄直以后又把它轻轻的关上才非常自然的转过身体,抬起手动作略微有些僵硬的冲我毁了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