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冬至（上）
“带你回家？”我当时就愣到了原地，一时半会儿都没反应过来小纸人所说的话是个什么意思，下意识又问了句：“带你回什么家？”
小纸人看了眼大戏，大戏也看着它，他们四目相对，仿佛同时都意识到了什么，然后小纸人转向了我，冲我挥挥手，我以为它是让我把那菊花还给它，刚准备递过去的时候，它又把我的手推走了：“你拿上就可以了。”
“你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我又问道，总觉得这事儿不简单。联合之前对大戏的认知程度和对他的了解程度，我知道，如果他们有事瞒着我，那肯定是百分之百不想让我完全知道，但一定要先告诉我一半问题为主的答案。
虽然这听起来有些离谱，但我不得不否认他们的性子如向我一直描述的那样倒也好啊。
“你知道自己之前要来这里吗？”小纸人反问我，我看着它，一头雾水：“不知道啊。”
“我要是知道的话，跟我弟来的时候我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担惊受怕了，但凡心里多有点准备，也不至于这样吧。”
“她说的有道理。”小纸人向大戏确认了一遍，大戏冲它点点头，然后那只公鸳鸯用嘴抵着装刺绣的木盒子朝我一摇一摆的走过来了：“你在这儿待的正好，来，这个先交给你保管。”
“我吗？”我有些受宠若惊，毕竟我以为它会推给林有惜或者方友华呢。小纸人见状，赶忙冲它摇摇头。公鸳鸯歪着个脑袋看它，两只黑色如弹珠般大的眼睛中透露出不解。
“怎么了？她不能保管吗？咱们之前不是说好的吗？”
“啊？”
“她帮织娘寻到家，我们几个难道不应该也跟着她吗？”
“什么意思？”我心里顿时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这种预感充斥着我的脑子，填充了我的心脏，我感觉呼吸开始有些不畅快。
“你不知道吗？你要在恩乡故待着，直到会帮助到我们啊。咦？我还以为你知道这回事呢。”公鸳鸯又歪了歪脑袋，脑袋都快歪到翅膀下面去了：“原故事情节不是这样写的吗？你不是主角吗？”
“？？？”
“它什么意思？”我知道问大戏没用，于是开始问小纸人，它摇了摇头，半天也没有给出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理了理思绪，仔细想了想公鸳鸯说的那句话，然后问出了一个颇为重要的问题：“如果我不跟你们在这里继续待着一一我的意思是说，如果你们不跟着我，我如果不按原故事剧情走，我是不是也可以回到现实？”
“……”
“好吧，其实，这个，那个确实是这样，但是吧……”
“啥意思？”我质问道，又看了一眼大戏，好像有点明白他不说话的原因了：也是怕说错话吗？
还是说弟弟向我隐瞒了真相？还是大戏他们都瞒了我真正的事实？
我脑子此刻越来越乱，总感觉这之间一定有我被忽略掉的东西，猛然间就想到了算子准那房间里放着的几本书。我赶忙又冲进那间房间，从那柜子上拿起一本书往后翻了翻，终于翻到了一页，上面画着张图，旁边写的字我虽看不懂，但慢慢理解了半天意思，才终于得知这房子后院处的墙角那儿块有个洞，外面也可以说是其顺门，假如从那个洞里往外钻是不是就能出去了？然后再根据我之前所走过的路线，只要再次走到那被屏蔽掉的边界处我就可以回到现实的家里了。
这一时半会儿的突发情况让我一下子没能完全将大脑再次搬回正轨，确实发生太突然了。那小纸人像是早预料好了一切该怎么做似的。它带我做的这一切像是巧合，又像是刻意而为之，总之我感觉到了公鸳鸯的强烈不满。
“她看了那本书，知道了这房子的构造是不是马上就要离开了？那她离开了我们怎么办？”
“你是不是故意带她去找那些书的？我早说了早说了，这样下去是行不通的，难不成我们还要再等个八九十年才能等到下一个人吗？”
“你们有那兴趣等，我可没那兴趣等。”
小纸人在公鸳鸯发完一大串牢骚之后，终于瞥了它一眼，说道：“可是她之前并不知道要来这里啊，这么事发突然，况且我感觉她也对这我们的事情……好像，好像不愿意做。不愿意的事情咱就不要强迫了吧，而且她年龄也不是很大，我怕真出啥事儿。”
“能出事吗？这又不是现实世界……好吧，就当是现实世界，那不是还有我们吗？”小纸人不搭话，公鸳鸯想了想，往后退了几步又来到那木盒子前，用嘴抵了抵那盒子，然后在它旁边卧了下去。一直没说话的母鸳鸯走到它旁边，也跟着卧了下去。它俩一左一右守在那盒子旁边，都安静了下来。
“好吧，那就这样？”小纸人其实是很沮丧的，它看着我，我刚从那书里抬起头，正好对上它的视线，我俩四目相对，我仿佛看出来它眼睛里的不舍，但就是很奇怪，我总觉得现在还不是我走的时候，因为我感觉下一秒会有大事发生。我走了出去看着大戏，大戏没搭理我，低头摆弄着自己的衣角，看起来怪怪的。
“到底怎么个事儿嘛？我否详细说说。”我还是打算把这件事情搞清楚。毕竟汪大婶死前，算子准死前不管他们之前做过什么是好人是坏人，他们都只对我说过一句话。汪大婶让我帮织娘寻到家，算子准让我帮助小纸人。到底怎么个帮法，我也说不清楚，也理不通。至于大戏，谁都没有跟我对他带过话，他就很自然的跟着我和弟弟，快跟了一路。
“怎么了？这小纸人是不是威胁你了？”弟弟伸了个懒腰，从椅子上站起身体绕过方友华探头问我道。我摇摇头说没有，看着大戏，感觉大戏的个子突然间变得好高啊，就像我第一次在上乡愁见他时那样。
大戏现在正俯视着我，怎么有一种大象看着小蚂蚁的即视感，我心里放起一股紧张，他这表情这样子真的就跟当时那夜晚里别无一二，甚至比那次夜晚还诡异一些，要不是现在身边有很多大活人，我早被吓得魂飞魄散了。
大戏静静看着我，我也仰头望着他，就在我以为他会对我做什么的时候下一秒，他抬起手臂，把袖子里的东西掏了出来，然后往下巴上一照，“啪”的一下，灯亮了。就跟当时我小时候在乡下姥姥给我讲鬼故事那样，脸全隐在黑暗里，就下巴那块亮亮的，别提有多吓人了，我心里一惊缓过神定睛一看：我去，手电筒。
这大戏从哪搞来的东西？我赶紧趁林有惜他们不注意一把夺过手电筒又塞回了他袖子里，大戏低头看我，我发现他好像没有变得比之前那么诡异了，他转了个身体，身高又下去了，我细细打量这才发现原来是光线的原因。当时在上乡愁只有烛火，而烛火是在我的前面，但被大戏挡住了，他的脸朝着门口，门口只有月光，月光往他那本就白的脸上一照所以就显得他那张脸很吓人，而现在如果换个方向看，那烛火把他的脸全印在下面，就感觉和蔼多了。大戏见我好像终于搞明白了原因，十分欣慰地点了点头，指了指烛火又指了指自己。意思大概是他不是鬼，其实我不用那么害怕他的。如果不是非自然现象，我其实还可以跟他一起互动。
感觉好像也挺不错？但是我记得自己好像不是要搞清楚小纸人他们谈论事情的原委吗？怎么跟大戏在这玩开了？
“那啥，我可以问一下你们刚刚在说什么吗？”
“在说什么？他们在说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弟弟这个时候从我的身后凑上来，下巴搭在我的肩膀上，我赶紧把他推走。方友华和林有惜此时已经进了里面的屋子，我感觉四周好像变得凉飕飕的，有冷风从开着的窗子往里灌。大戏过去，刚关上窗户，我就感觉脚下的地晃了晃，然后屋里传来了非常大的声响，弟弟赶紧把脚下的剑举起来试探性的往前走，我警告他不要过去，他说他要看主角们怎么样了，我说主角们没事的，他宁死不信。
“你赶紧给我滚回来。”我压下嗓子厉声警告道，可弟弟就是不过来，我急得刚要上前抓他，就在这时我看见有影子从那屋里冲了出来，千钧一发之际，大戏一个箭步上前手起刀落，直接砍在了那影子身上。
“哐哧”一声，那影子被砍开了，有东西溅到了旁边的墙壁上，我顿时吓得尖叫连连，林有些他们也冲出来了，我又把嘴闭上了。方友华把手里的灯迅速递给弟弟，然后抽走他手里的剑在那黑影子转过来的同时，一个转身那剑就擦过了我的耳边。
影子在房顶处飘来飘去，转来转去，像鬼一般，逮不住也抓不到。方友华转了个手腕把剑抵到了身后，在那影子冲下来的一瞬间，他抬起手，剑刃往下劈去，那影子一个闪躲，方友华也跟着玩了个声东击西，趁它闪躲的同时那剑猛然调转方向刺到了影子身体里面。影子见状快速从那剑上面融走，正要往窗户外面跑，方友华刚准备上前，大戏就把那影子一巴掌拍飞了。
我望着那影子从房间这头飞快的落到了房间那头，顿时惊讶的张大了嘴巴。方永华也被惊到了，他停下脚步，收起剑，看了看那影子落下的地方问了句：“它如何做到的？”
“不知道。”我摇了摇头，装作自己也一副什么都不知道样子道。方友华已经拿过弟弟手里的灯，上前几步，我们也跟着上去看？他拿灯照向那影子，我第一反应是：算子准他找回来了。但细细一看不是，就是一普通影子，方有华拿剑戳了戳它，它不动。
“怎么个事儿？”弟弟小心翼翼地问我，他明显是被吓得最严重的那个：“它死了吗？”
“可能吧。”
我没有明确给出答案，弟弟也不再追问，就在我们都以为它是否死的时候，猛然间那影子一个鲤鱼打挺又蹦了起来。方友华反应是最快的，他在那影子中正朝他脸上抓去的时候，剑横过来已经抵到了面前。那影子两只手抓在他的剑上，方友华两只手死死也抵住那里，往后退了好几步逮着机会一只手腕灵活一转，那剑就调转了方向往下戳去。影子也被甩了出去，直接掉到了窗户外面，把那好好的窗户给摔出了一个洞。
“算子准要是还活着的话，估计会被气死的。”弟弟吸了吸鼻子，他好像感冒了，说话声音哑哑的：“毕竟他这房子翻新还不到两年。”
“话说回来，算子准的死，我们还没搞懂。”
“但这现在不是最主要的问题，你还记得几分钟之前你跟我说小纸人，他们在议论什么大事情吗？”
“记得，但不管怎么样，我觉得这事情我们最好先不要插手。”我回答道，这是最明智的选择。在还未确保那事情是否对我和弟弟有利，且不会威胁到我们自身安全的时候，千万不能妄下定论。
“为啥不插手啊？你难道只想这么回家吗？”
“你什么意思？你难不成也知道不管怎么样，我们是可以安全着回去的吗？”我眯了眯眼睛，近视的原因让我有些看不清弟弟隐在黑暗中的半张脸，他看着我，说了句：“我以为你知道。”
“我知道什么？这就是你后来一直让我跟着你在这到处跑，而不是去外面找线索的原因吗？”
“你先说的，原故事剧情已经没用了。”弟弟两手一摊，他脚步开始踉跄起来。
“我说了吗？好吧，就算我说了。但是你也不能瞒着我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跟我说呢？难不成你跟小纸人还有我身后的大戏他们早就串通好了什么密谋？”我问道。心中不理解，弟弟都没跟我说过那是啥事怎么会不知道我不答应呢？我也许还可以考虑一下，但他难道不觉得当务之急我们应该先回家吗？他难道就一点也不着急？
“你放心好了，这没有什么难度的。哦不是，是没有什么危险度的。”弟弟说话支支吾吾起来，声音也小了下去，我此时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心里依旧还在纠结于我的问题上：“你话说的轻松，你可真是不把事情后果当回事啊。”
“先等一下，我觉得你弟一一”
“你知不知道关于这陌生的地方，恩乡故里的每一个决定，不管我的还是你的都是很重要的，你怎么就一一”
“扑通”一声闷响，我睁着眼睛，剩下的话语硬生生被堵回了嗓子眼里，因为我眼前的弟弟已经两腿一软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