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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立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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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弟弟察觉到我的目光在他的脚边之后一低头就被吓得差点叫出声,我赶紧捂住他的嘴把他往后推了推,紧接着看见那在地上的东西一下子就站起来,歪歪扭扭的往前蹦哒。

    “这是什么?”弟弟扭头问我,我无法回答他,只是认为那是一只正在蠕动的虫子,或者比虫子更糟糕的一种生物。

    就例如我之前在手机上看过的各种各样的变异生物,像什么三只脚的巨大虫子,无数只眼睛的怪物……诸如此类,以此类推,肯定会有不一样的发现,还例如能吓死我的那种。

    我在弟弟确定那东西没什么伤害之后再次蹲下身体去将那东西捡起来的时候,小心翼翼地往那屋子的方向看去。

    那屋子靠近十米以外开来的地方准能感觉到戾气,我不能确定,上前进那屋子里就见那台子上摆了一沓黑纸,一时间就知道它准能污了你的眼,脏了你的心。它们鬼祸不端,诡异不止,我无法直视,也无法前进。

    我在周围环视一圈没有见着人,试探性的喊了声织娘也没人回应。大戏和弟弟走了进来,我已经绕到屋子前方桌子的后面去了,等我再次绕回来的时候看见弟弟正在扒那桌子上的黑纸,快步上前想出声阻止大戏猛然间一个转身一把大刀就架在了我脖子上,我吓得僵在了那里,余光瞥见那刀尖利的在黑暗里微微闪着银光,大戏眯起眼睛,一见是我松了口气把刀收了回去,手一抬又变回了站在那里的花旦,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执着于这个角色,但见他没有完全要一刀把我头砍下来的架势我也就放心了。

    “你别随便摸这东西,很危险的。”我小声吓唬弟弟道,顺便从他手里抽走了那张纸,弟弟异常不满,大戏拍了拍他的肩膀,从那桌子下面抬出一个碗来,然后走到台子摆着的蜡烛上取了一簇火。

    “他要干什么?”弟弟问道,我没有回答他,而是在大戏自己捣鼓的时候,悄悄从他们身边离开跑到了前面屋子的一间房间中探头往里看去,看到算子准正坐在屋子中央那里一动也不动。

    奇怪。

    我歪头去听外面的动静,还是没有听到什么,就连那吵得烦人的乌鸦叫都没有听到,好像这里没有人住过一样。我试探着用手扒住门框往旁边的墙边挪了挪,耳朵贴在墙上明显听到了隔壁的说话声,我又用手敲了敲,明明墙是实心的,因为隔壁有人住,但我就是感觉不到。

    算子准这个时候在那把大椅子上动了动,我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赶紧退出了那房间。

    “你去哪里了?”弟弟迎上来问我,我跟他说了见到的算子准,他皱着眉思索半天,然后瞥了眼大戏。

    “你看错了吧?”

    “我没有。”

    这次轮到弟弟鬼鬼祟祟地猫着腰往那房间里去,我小心翼翼地跟在他后面从一旁的架子上拿下蜡烛往前面照了照路,他走到那房间里左看看右望望,最终他一手撑着墙壁,踮起脚尖绕过那算子准抽搐的身体往他身后靠了靠,从他身后的地上拿起来一把剑,我顿时双眼睁的老大,以为他开挂了。

    “什么情况?”我压着嗓子喊道,他挥了挥手中的那把剑,又朝前面的墙壁使劲戳了戳让我不要大惊小怪,然后又跑到算子准面前的桌子上在那包袱里一顿翻腾取出来了几卷线,又拿出来一根针插在了线里才转过身体把剑扔给了我,那剑飞过来掉到我怀里我手忙脚乱了半天好不容易让那剑柄对着了自己的下巴。

    “看见了吧。”弟弟拿着那几卷线塞到我手里,我现在手里压根就拿不下了,哪里还有空再拿那几卷线?抽了抽手,他又硬塞给我,我一个闪现那几卷线就掉到地上发出了很轻的闷响,但我还是感觉那算子准正用一种怨恨的目光盯着我和弟弟看,我在心里吐槽了几句赶忙拽着弟弟衣服袖子跑路了,谁知刚走到门口那算子准又开始叽哇乱叫起来,嘴里吐字不停,光在那乱嚷嚷,我也不清楚他经历了什么那么乱嚷嚷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还是说他也被什么怪东西附身了?一这么想我就害怕,一害怕我就跑得更快了。谁知弟弟却拽着我的胳膊然后张开手心让我看他手心里的小纸人,我看到那红纸剪的小纸人皱皱巴巴的都快蔫成一团了,赶紧把它从弟弟手心里拿了出来在空中使劲抖了几下,它又立刻坐起来了。

    “看到没?你要这么把它拿上,而不是把它弄成一团塞你手心里。”我两个手指夹起那小纸人把它轻轻立在了自己手心上,小纸人在我手心转了个圈,然后两只手扒住我的胳膊往下滑,滑到地上之后它又跑了,爬过门槛跌跌撞撞地跑进了刚刚我和弟弟待过的那间屋子里。

    “它不想活了。”我和弟弟一进去就看见算子准正瘫在椅子上,两脚胡乱地在地上踩着,那小指人在他的脚后跟旁边蹿来蹿去,灵敏的跟只猴一样。

    “你让它先在那乱蹿着吧,我去外面看看。”弟弟说道,我本来也想跟出去但是眼前的小纸人性命“危在旦夕”,算子准极有可能会一脚正中目标,想了想还是留在了门口。

    等弟弟的过程中我有时候会听到大戏还在捣鼓那边的声音,然后我听到了火燃起来噼里啪啦的声音,弟弟出现在了我的视野里。

    “外面的门打不开,草啊,我们又出不去了。”

    我盯着他看了几秒,神情像是思索,又像是为难,最终我在思索和为难之间来回跳转,也没有跳转出个所以然来。但是我问弟弟有没有在外面看到火之类的东西,他说大戏在外面点火玩着呢,我大脑又宕机了。

    “不要太离谱好不好?你看大戏那样子像是会玩火的吗?”

    “而且室内乱玩火我们不想要命了吗?”

    我这边说的并不是大戏,因为我估摸着那火就算真正燃起来也烧不到他,相反我和弟弟万一逃不出去极有可能会丧命于此,不过我相信大戏他是不会真的让我和弟弟命丧于此的,他虽然一直跟在我们身边没有说过话,我们也不怎么了解他,但是我希望他一定不是那种人。

    “大戏玩火,织娘失踪,妈呀,这下是真的乱套了。”弟弟又开始夸张的颓废起来,眼看他就要沿着墙壁滑坐到地上了,我一脚把他踹起来指了指外面。

    “都说了多少遍人家没有在玩火,还有织娘失踪不代表她真正不在了,你要不要这么夸张?”

    “可是你看那大戏,我感觉他也没兴趣再跟我们走下去了呀,都什么时候了还有时间玩火呢。织娘是怎么个情况我也从来没有料到啊,奇怪,她失踪的这么突然,就留下那红色小纸人还在那蹦迪呢。”

    “你可闭嘴吧,让我说多少遍大戏没有在玩火,织娘的事情我们也会慢慢去找她的,还有小纸人也没有在蹦迪,你看它那样子,像是在蹦迪吗?我变成那比蚂蚁只大了两倍的东西然后要被人踩死了,这个时候你高兴啊?”

    “它不是自找的吗?它没有被算子准踩死。”

    “喂,你们两个有空在那吵架,没空来救我!”小纸人这个时候在那块地上叫出了声,它还在那乱蹦打,压根就逃不出算子准那恶魔的脚,弟弟见那小纸人开口说话倒吸一口凉气,直接两眼一闭倒地不起了。我则沉思了一会儿,还是上前把小纸人从地上揪了起来,然后又返回去把弟弟的脑袋从地上费劲的搬起来,靠到了墙上。

    “他怎么了?”小纸人明知故问。

    “晕了。”

    小纸人“啊”了声问弟弟是不是中毒了。

    “他中毒了?”我吃惊道,声音差点就提高了,好在我抬头注意到大戏又把声音压了回去。

    “肯定的吧,他之前是不是去过什么地方?然后闻到了些不干净的东西。就例如一种很腥臭的味道。”小纸人沿着弟弟的衣服领子爬上他的鼻子,两只手抓住他的鼻梁,近距离观察起他的眼睛来。

    “叶莲子做的恶心吧唧的粘液?”我下意识脱口而出,脑子里想到的也只有这个了,因为那玩意是真的很难闻。

    “恶心吧唧的粘液?还是叶莲子做的?叶莲子怎么会做出那种东西,那不是叶莲子吧?”小纸人问了一大串问题都把我给问住了,它这说的话搞得好像我知道叶莲子为什么会做成那恶心吧唧的粘液似的。

    “其顺门的叶莲子没有枯萎掉吗?”我理了理思绪换了种方式问它道,小纸人愣住了,两手一松直接从弟弟的鼻子上掉了下去,掉到了他的衣服上,然后又往前滚了一段距离沿着他的衣服布料滑到了地上。

    “没有啊,你从哪听的?”

    “啊?”

    “你如果不信的话,白天可以去外面其顺门街尾那条专卖叶莲子的店铺去看看的,实在不行你就去郊外的地里看看。”

    “那之前实顺门的上乡愁一一”

    “你记错了吧?明明是其顺门的上乡愁。”

    ?

    “不可能!”我叫道,随即想到我刚开始来这里的时候,碰到了林有惜,他就是和方友华准备去其顺门的上乡愁,那么奇怪的是实顺门什么时候多了个上乡愁?

    就在我纳闷之际,弟弟这个时候突然在那咳嗽起来,小纸人又沿着他的衣服爬到他腿上指挥我绕到他的背后,照着他先拍拍。

    我听后半信半疑的挪过去,一只手按住弟弟的后脑勺,另一只手附在他背上,几巴掌下去,他“哇”的一声,把卡在嗓子眼里的东西吞吞吐到了地上,把我恶心的又退了回去。

    “哦,他可能闻到的不是太多,但是我觉得他闻到的不是啥好东西,不然一般会使人陷入一种……简单来说就是昏过去。”小纸人拍了拍两只手对我隆重科普道,我一联想到那叶莲子心里就一阵发寒,弟弟现在已经能从地上站起身体了,小纸人见状赶紧又躺回到了我的手心里,我把它小心翼翼的折叠起来塞进了袖子。

    “我做了个梦。”弟弟一只手抹了抹嘴巴说道。

    “昂,然后呢?”我摆出耐心的样子,真诚的望着弟弟道。

    “我梦见大戏了。”

    “昂,然后呢?”

    “他在呼唤我。”

    “昂,然后呢?”

    “他叫我们去找他,表面上他是在跟我说话,但是我只能听到他的声音,无法看见他的嘴在动,特别奇怪,也许又不是大戏,好像是算子准在对我说话。”

    弟弟说到这的时候我已经无法再正常回应他了,因为我听到外面传来了滴水的声音,看看里屋算子准现在已经不动弹了,我赶紧拉着弟弟离开了那里。走到前面一看就见大戏手里还拿着那只碗,碗里放着支蜡烛,然后桌子上之前摆着的黑纸变成了白纸,上面有几行字,还有支毛笔横在那里。我有点好奇这是要干什么,但是看大戏没有动作,我也就没有动作,只是那蜡烛的火在碗里摇摆来摇摆去看得我心里直发慌。

    弟弟已经不顾我的阻止上前将那纸拿起来仔细阅览了一遍,脸色瞬间就变了。我走上前问他写的是什么,他转过头对我说那纸上写的字他看不懂,我愣了愣仿佛遭受了当头一棒。

    呃……

    这个,这个其实也能理解。

    幸亏这个时候小纸人从我的袖子里钻出来,探着脑袋吊在纸上看上面的字,弟弟惊讶于它还在这里,小纸人立马学着他的口气说话,让他不要大惊小怪。

    “上面写了什么?”

    “上面写了……简单的意思就是,它在问你们京剧里的角色。”小纸人读到后面声音已经很小了,它转过头看着本来它就可以看见的大戏一脸懵,我也一脸懵,弟弟一脸懵,我们仨三脸懵。

    “什么意思?它什么意思?他是在挑战我的智商吗?”弟弟反应过来怒火中烧道,我真希望现在来一盆冷水,正好给弟弟来一下子让他早日看清现实。

    “然后把回答写在纸上。”小纸人手下使劲“啪啪”两下,拍了拍那张纸的空白处,我就瞪着那张纸看,弟弟也瞪着那张纸看,然后我的目光放在桌子上的毛笔头上之后又看向了大戏,问小纸人:“我要是不回答会咋样?”

    “不是你回答,是他回答,他今天要是不回答那今天就别想出这屋子了。”小纸人再次隆重的指了指弟弟,弟弟当即爆了句粗口,我给他递了个警告的眼神让他不要轻举妄动。

    “你先写角色。”

    “角色角色。”弟弟咕哝了几句,写完了生、旦、净、末和丑之后就写不出来了,大戏这时在旁边变起了样子,他在那做了个动作,弟弟盯着他的大花脸看,问了我一句:“大戏在教我作弊吗?”

    “废话。”

    明眼人其实都能看出来大戏一直在暗示什么,但弟弟的脑袋就是不能来一个八九七十二的大转变,我看他那样子估计以前的书都白看了。

    大戏见弟弟无动于衷,然后站直了身体,又变出了个样子,仔细看看像是“旦”之类的分类角色,弟弟撇了撇嘴问我:“这是什么?”

    “青衣?”

    “青衣是什么?”

    “你傻了吧?青衣是“旦”的一种。”

    “你看你那么聪明,你来帮我写吧。”弟弟恳求道,我真诚的冲他摇了摇头,弟弟无奈,只能在纸上“旦”字的下面打了个箭头,然后写了个青衣和花旦,又在“旦”字的上面打了个箭头,写了个:主要扮演女性。

    “这样行不行?”他问我。

    “好敷衍。”

    大戏歪了歪头,他可能看不懂箭头,但他见弟弟终于写下了两个,然后转过身去,一只脚往旁边一踏再次变了个样子,我看弟弟那瞬间一脸便秘的样子,还是想着帮帮他。

    “请启动你那聪明的大脑,仔细想一想,你之前看过的书里面他们所介绍的角色等等。”

    “这就是你给我说的帮助?我要是能想起来还用得着你吗?”

    “你不懂,我起码跟你说了。”

    大戏没有动作了,他一直停留在刚刚那个角色上,弟弟想来想去我看他准是没想出个啥来,眼看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心里着急把那纸往桌子里面推了些,一根手指搭上纸面点了点道:“旦,戏曲里的角色之一,主要是扮演女性。一般会分为青衣、花旦、武旦、刀马旦、老旦、彩旦。”

    “这都想不出来,你还说我几千本书白看?开玩笑呢。就算我平常中国传统文化的书少看,那我从小接触到大的,我该记的也都记了。”

    “那你这不是比我记得清吗?为啥他是让我答题,不是让你答题?”

    “就是因为你不知道啊。”我默默翻了个白眼,奇怪弟弟的脑回路。大戏看向我,目光闪了闪,他转了个身体抬起一只脚,一只手伸出做了个动作,弟弟说那看的眼熟,问我是不是“生”,我连连点头夸他终于聪明了一回,但问到有啥分类的时候,他又说不出来了。

    我思来想去,只能想想自己小时候都是怎么记的,依然记得,如果那时候记不住奶奶就会变着法子教我。于是我静下心来按照奶奶教我的办法慢慢教导他道:“你想一想啊,一般男人的一生会分为几个年龄段呢?”

    “小屁孩,少年无知男,中年大叔,老头?”

    “……”

    你说我弟说的不对吧,乍那么一听,好像也差不多?但是你说他说的对吧,好像又差那么一点点意思?

    我咽了口唾沫还是耐下了性子。

    ““生”,京剧里的角色之一,主要扮演的是男性,男性,就像你刚刚说的,所以它会分为什么?”

    “我不知道。”

    “打个例子:少年无知男。一这么说是不是听他很年轻?所以年轻的话,他会是什么?中年大叔和老头听起来绝对是因为年龄大,所以他们又会是什么?你想嘛,一般年龄大的人,形容他们最常见的一个字是什么?”

    “我的大脑好像开窍了。”

    “你快说。”

    “小生?”

    “然后呢?”

    “老生?”

    “然后呢?当一位男性他很厉害,擅长武艺的时候他叫什么?”

    “不知道。”

    “……”

    “他叫武生。”

    弟弟笨拙的给“生”打了两个粗粗的箭头,上面写上:主要是扮演男性角色,下面写上:小生、老生、武生。他问我还有什么,我只好边庆幸这家伙之前练过毛笔字,才没至于写的多难看边伸出手又点了点那张纸道:“小生、老生、武生、红生、娃娃生。”

    弟弟抬头看向大戏,他变了模样,依旧是武生,只不过身穿着靠,头上戴盔,脚踏厚底靴子,手里拿了把长柄武器。

    “这是什么?”

    “长靠武生。”我回答道:“还有短打武生。”

    “短打武生穿的靴子底子薄,用长兵器和短兵器,短打武生表演上看重灵活,要打得不拖泥带水,干脆利落,长靠武生就是要求武功好,本身要有大将风度和气魄。”

    大戏在我旁边配合的换了武器和模样,我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弟弟真是好幸运,能近距离观察京剧里的角色。“短打武生。”弟弟看见“哦”了声:“我感觉我可以。”我转过头瞄了眼他厉声道:“你白日做梦呢?还有,我脸上有纸吗?赶紧写啊,在这里闷半天了。”

    弟弟瞪了我一眼低下头在武生那里歪歪扭扭的打了两个长箭头,然后写上“长靠武生”和“短打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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