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春分(中)
林有惜再次转过来的时候我和弟弟已经离他两米远了,他奇怪我和弟弟反而害怕不敢动。
“为什么走那么远?”方友华问道,我和弟弟对视一眼齐齐摇了摇头道:“这里我们所待的时间不能过多,你爹会介意的……吧?”
林有惜说不会,我在心里重复一遍可忘不了林甫扬那看我和弟弟眼睛里像掺了屎似的,好像下一秒就要受不了我俩待在这里了。
此时树上的那只乌鸦已经飞走了,我盯着它看,林有惜也看着,那一瞬间我好像才反应过来,其实他一直在被他爹压制,至于压制什么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渐渐地,所有东西都开始被另一种东西给代替,恢复不住原来的样貌了。
“你又感悟出什么了?”弟弟看我呆呆的样子调侃道。
“你说他爹到底安的什么心?”我重复着问道,花絮子树在恩乡故的地位也不小,简单来说就是很重要的树,林甫扬居然会想尽办法让它枯死在这里。
“喂,林有惜,你去哪里?”弟弟没注意到我说的话,只是发现主角跑了出去赶忙叫道,我心中涌起不安,也跟了上去。
“你要干什么?”方友华跑得快,很快就追上了林有惜,林有惜手一伸,指着天上那乌鸦道:“跟着它走。”
“为什么?”弟弟转头看向我问道:“古代人怎么知道一定要跟着乌鸦走?”
“你问我?你问我干什么?”我口齿不清的质问道,心中也急。
“你怎么什么也不知道?”
“你不也是?”
林有惜跑过实顺门街口的时候我隐隐约约听见里面传来了唱戏的声音,顿时脚步一个急刹车愣住了。
“今日一愿,诉苦难辉煌……”
这会儿唱戏?现在唱戏?
昨天不是死了人吗?怎么回事儿?
“这里是实顺门。”弟弟跑过来气喘吁吁道:“实顺……门……唱戏……?为什么现在唱……”他两手撑着膝盖,好像跟我一样也不理解,明明昨天才死了一个戏班子里的人啊。
而且据我所知恩乡故这里一般管的严,林甫扬那固执的老大叔就算这里死一只老鼠都不允许居民出家门的,更别提死人了。
“他觉得晦气,居民们估计是怨气。”弟弟冲我耳语道,我俩一起叹了口气后慢条斯理地继续往前走去,因为现在没时间管其他的事,得先把林有惜找到。而我可没忘,奶奶当时毛笔画上的原话:林甫扬觉得自己管理的非常优秀,井井有条,但是,可能有时候怨气积的多了,居民们反倒也不好说什么了。
林有惜和方友毕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我观察四周,感觉出了实顺门或者说路过那里旁边应该是会有田地的,但我并没有看见,回头再去看实顺门,确实离我们已经很远了,我疑惑自己什么时候能走这么快了?
“林有惜魔怔了,还是受刺激了?”弟弟平复好气息问道:“他怎么知道跟着那乌鸦能去哪个鬼地方?”他可能对这个故事的记忆相对来说是少知又少,多知一点都不成。
“他不会魔怔,也不会受刺激,但是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故事中有提到这点吗?他跟着乌鸦往前跑。”我思忖道,弟弟说他从来没见过傻子,但他现在见到了。
就是我俩。
指名道姓,光天化日之下,我来到恩乡故头一次见他骂自己。
厉害。
“先不说奇不奇怪的事情,就他跟着乌鸦,我就已经感觉到不对劲了。”弟弟自作聪明的领着我在周围一顿瞎逛,非常自信的对我说不管怎么样恩乡故这里也不大,随便转转还是能回去的,我也不知道我们会不会迷路,总感觉他精神也开始不正常了。
“林有惜他往前走啊走啊走啊走啊走。”
“跨过几亩田地以后,越过一条小溪之后,他终于来到了终点,什么终点呢?边界,什么边界呢?恩乡故的。”
我和弟弟四目相对,听他在那说话,我顿时汗毛直立。
“什么边界。”又不是疑问句,我放轻了声音。
“林有惜找到了。”弟弟回答道:“他跟我说,恩乡故的边界。”
“你傻了吧唧的,在说什么?”我故意停顿了一下,心里特别没底儿道。
“那不就是他吗?他跟着那乌鸦找到了恩乡故的边界。”弟弟指向前面,我第一眼就看到了林有惜,方友华蹲在他旁边。心中警铃大作,我亲眼看见林有惜双手扒着前面什么无形的东西,指尖处都渗出了血珠。
“他疯了吗?”
我跑上前拉过了林有惜,刚要呵斥他就感觉到不对劲,因为我面前没有路了,用脚尖去碰一碰发现是坚硬的,观察看发现原来是一层透明的玻璃罩。
玻璃罩?
我看看林有惜,确定他不会再扒拉这玻璃罩以后抬眼望外看去,顿时就呆住了。因为外面哪里是其他地方或者是荒野那一类的,外面是城市啊,现代的城市啊。
“我去。”弟弟惊叹一声,两只手的手心紧紧贴在玻璃罩上,额头也抵住玻璃罩,他已经完全惊到了,或者说是看傻了。像是一盆冷水从头浇下,寒意顿时从心底蔓延到脚尖,我语无伦次,磕磕绊绊的往后退去,支支吾吾了半天看着身边的俩主角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们知道吗?
他们看见了吗?
“你确定奶奶讲的是发生在古代的给儿童听的故事,而不是灵异故事?”弟弟过了好几秒钟才问出道,林有惜将受伤的双手藏进袖子,看向了方友华道:“敢问你是如何从萍洋城来到此处的呢?”
方友华不说话,林有惜那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倒是让我意识到了一个问题:我们如果包括我和弟弟在内的话,还有一直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其实都是被关在这里的,或者说是都被罩在这个玻璃层里的。
“外面是城市啊……”我盯着玻璃罩外面的世界陷入了沉默,不过看林有惜那淡定的样子估摸着是没有看到外面的城市,我反倒先松了一口气。
林有惜要回去了,他居然还能记得回去的路这一点我兴许是没有想到,不过弟弟在我旁边唠叨的时候我居然奇怪俩主角不嫌吵。
“他们他们知道被关在这里吗?还是说林有惜知道,那个姓方的不知道?还是说还是说这中间有什么,我们无法理解的事情,这这怎么回事啊?”
“你先冷静一下。”
“难道该不会又像之前看过一些小说,你们要我们做什么任务才能回去吧?做啥任务呀?在这有啥任务可做呀?”
“你这话说的,也不一定。”
我表面上冷静,但其实心里也慌的一批,毕竟我要是不回去那我以后的生活不就没希望了吗?作业还没写呢。弟弟突然冲上前从我手里抢过那个包袱,打开指着里面的汉服就在那说这是线索。其实吧,我不能确定这是不是线索,但我就是觉得他这种行为是不对的,我弟说如果按照这汉服的颜色是红色来看的话,古代一般红色衣服会用到哪个地方?
“结婚,辟邪,像出席的话也会穿,那时候有权有势的人也穿。”
“你结婚吗?”弟弟没头没脑的问道,我反问他是不是傻子。
“你有权有势吗?你出席吗?你要辟邪吗?”
我又问了他一遍,确定他脑子没有问题以后才道:“又不止这几个意思,那时候一一”
“你结婚不幸福吗?”弟弟把第一个问题和我所说的那句话又重合道,我努力把思绪从曾经看过的教育书上,讲大道理的书上通通拉了回来。
“你是不是傻?”
“你才傻呢。恩乡故这种没逻辑的故事你听听就得了,你怎么能把历史跟这种没逻辑的书全部都套成呢?”弟弟在那里小声的一个劲的嘲讽我历史不好,地理不好的。相反,他是地理课代表,他老厉害了。把他逞能的那样子我都差点忘了这里又不是历史上存在过的年代,那要真存在的话我估计我和弟弟在这里待不上一天,况且这本来就是给小孩子随便讲讲的故事,奶奶估计也没有那么大的想象力……
吧。
“像林有惜他爹那种身份,在古代其实已经算很低的了。你知道里正是什么吗?就是指一个地方,一个镇子的镇长。”
弟弟在那里给我使劲科普,说按照这一点时间来看的话明代时期镇长才改名为里长,那现在应该就是春秋战国时期到明代时期之前的时间线。
我略有些茫然的看着他,弟弟挥了挥手说我这种历史小白还得靠他。
“听我说春秋战国时期到明朝时期之间的朝代,你可以猜一猜我们现在在哪个朝代。”
“可是一一”
“听我说!就前面略先不算,开始东周,东周里面包含春秋战国。秦朝、西汉、新朝、东汉、三国、三国里面则包含曹魏、蜀汉和东吴。西晋,西晋里面包含东晋和五胡十六国。然后南北朝嘛,南北朝有南朝,像什么宋、齐、梁、陈等等都可以算到里面。北朝,北朝里面有东魏、西魏、北齐、北周。隋朝、唐朝之后就到五代十国了,然后就是辽、西夏、金、元朝、明朝。”
这是看了多少本历史书才能说出来的?
不过他也不用背历史书,因为小时候他就对历史比我更感兴趣一些,而我小时候一看见历史就头疼,他整天拿着一大堆历史书在那使劲记,要么找爸妈查手机看资料。后者就是他地理也是一比一的好,出去玩干什么的都是他看地图,不然为什么说开学第一天就被选上地理课代表,而就我那路痴,估计出门也绕不到哪里去。
可是话说回来一一
我抬手指向周围道:“这故事里的时间线哪里有现实依据啊?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吗?恩乡故是没有现实依据的,就是指它所在的朝代是没有在历史上所存在过的。”
“那它故事背景是架空的?”
“对啊。”
“怪不得没逻辑性。”弟弟咂咂嘴道,觉得自己好像浪费了那一大堆哈喇子,但是看我那历史小白的样子他又不觉得浪费了,毕竟打我的脸他可是手到擒来,而我则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小时候奶奶跟我们讲故事的时候就说过这个故事是非常纯粹的虚拟,从头到脚都是虚拟的。
“那要是继续跟着那俩主角走的话,我们要走到猴年马月去呀?”弟弟说前面的林有惜和方有华没有要停步的样子,我绕过一个木桩子却已经隐隐约约听到旁边的实顺门街口处传来了声音。
不会吧,还在唱戏吗?
“你把衣服给我。”我伸手朝弟弟要那件汉服,头依然没有转过去,弟弟合上包袱把包袱又往怀里掖了掖道:“不给。”
我听后一股子怒气顿时从心里“腾”的升了起来。
“我警告你,你现在造反是不明智的。”
“谁要造反了?我也警告你,你勿要血口喷人!”弟弟怒道,我和他都没有注意到林有惜他们早八辈子不知道跑哪去了。
“你就是想造反!”我大声反驳道,注意到林有惜他们不见后心里更崩溃了。
“胡说八道,你才想造反。”
“我要是造反的话,我回去就学京剧。”我大脑不经思考道,下一秒一个人就从弟弟身后走了过来,然后停在了他的后面,弟弟转头一看顿时一句“我去”冲出口,下意识就要往后跑,幸好我拽住了他,仔细看看弟弟身后那人,心里的那块底又崩塌下去。他身后站的那个人,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好像是昨天晚上我在上乡愁见到的那个……那个唱戏的?
确实是那个唱戏的,只不过现在换了一套唱戏的衣服,个子矮了些,跟正常人不相上下,他脸上化着妆,还是面无表情的看我。我打了个冷战,赶紧往旁边挪了又挪,他也跟着我挪,我弟反应过来在那一边“哇塞”,一边围着他打转,跟没见过唱戏的一样。
“我跟你说,待会儿我们离开主角去找那实顺门算命先生的时候,能不能把他也带上?”
???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你看他都不说话,还跟着我们走诶。”弟弟开心道,我看着那花旦,这要放在晚上有前一晚的经验我肯定会吓个半死,但现在是白天,我可能天不怕地不怕。顺便想到花旦是戏曲里的角色所以我左思右想给他起了个名字,可以降低恐怖性的,如果再遇见他的话就叫他大戏吧,主要之前他个子确实挺高的。
弟弟在我前面挪一步那大戏也跟着挪一步,但他就是没表情。
“你看,这人真奇怪。”弟弟絮絮叨叨个不停,决定让这人先回家,然后我们要去找那什么算命先生不算命先生的了,他跟大戏不啦不啦讲了一大堆,忽然社牛起来了,对方听着呢好像又跟没听进去一样,我不知道他要是知道眼前人可能不是活着的话会不会被吓死?
“你说你刚说完京剧他就出现了,这是不是很有缘啊?”
弟弟在转移话题,我没有理会这之间有什么关系,而是想要回那件汉服,但是我弟就是死命护着,宁死不屈的那样子把我看的火冒三丈。
“还我来!”
“不不不不不。”弟弟叫道,赶紧往旁边蹿,便蹿边转眼珠子:“要是我身后那位大叔他能现在变个京剧里的……里的末角我就还你。”
“开什么玩笑呢你?”我叫道,人家是唱戏的,不是能原地变身的。
弟弟当然也知道大戏不能原地变身,正得意呢他身后那人突然转了个身,脚步一变,然后抬头站稳身子那胡子一垂下来我弟都看傻了。“我的个乖乖。”他瞪着对方看了一会儿,然后上前大声道:“我去,货真价实的胡子诶。”说着还伸手戳了戳那胡子补充了一句道:“他真能变京剧中的年纪稍大角色。”
?????
“不是,你们还能再离谱一点吗?”我怒不可遏道,感觉自己被耍了。我目前为止只知道川剧变脸,还不知道京剧变身的。
“哎,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人家明明这么厉害的好吗?”弟弟又开始崇拜起大戏来,歪歪扭扭的都快贴人家脸上了,怼着大戏的下巴一直在问他到底是怎么变的,我突然感觉他智商堪忧,同时心中也升起了一抹奇怪。
大戏,如果他可以随意切换戏曲里的角色的话那么他就从意义上来说不算一个已经去世的人,毕竟我也没听说过哪个去世的人可以原地变身的,哪怕他之前是唱戏的,但这压根就说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