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春分(下)
“你说他会不会变其他角色,像生、旦、净和丑?”弟弟一个劲的猜测,大戏就在那一个劲的变,他好像玩上瘾了,我在那抱着脑袋看他发疯。
“你来看一眼,我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这些戏曲里的角色,你看他,你看。”弟弟一看大戏变成什么角色他就习惯性的用手去触摸对方,那大戏也不恼不火,倒是任由他在那摸,虽然我也很想近距离观察一下对方,但弟弟现在属于彻底玩嗨了,像只猴子一样,嗷嗷直叫唤,我被吵得不耐烦,还在想大戏他到底是如何可以随意切换角色的。
“你为什么不来看?你不知道那些角色吗?”弟弟踮着脚尖细细打量着大戏的脸,我就在那里,表示我要是不知道那我就真的白费我从小到大看的那一大堆书了。
我张了张嘴,还没有正式开口我弟就在那嘲笑我那几千本书是真白看,连这都不知道,我气的差点就要破口大骂了。
“你牛逼行了吧?还不去找林有惜他们啊?”
“啊?”
看他玩成什么样了,连林有惜都忘了是谁。
弟弟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我不理他,然后他才反应过来“噢”了声转身再次踮起脚尖拍了拍大戏的肩膀,跟他说了好久的话,大戏只顾着点头,就是不开口。
“哑巴。”
弟弟最后这么评价大戏,我叹了口气感觉脊背处直冒冷汗。
“如果他能走就好了……”
我们要走了,弟弟推了推大戏,一副舍不得的样子,我想碰弟弟,但是害怕大戏那阴森森的目光。我想了想,又把手伸了回去,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其顺门走,弟弟“哎哎哎”了一阵子才跟了过来,一跑过来就要打我头,幸亏我因为习惯所以躲得快,一肚子火没地方发泄正要开口骂骂咧咧大戏就跟了过来。他在我们旁边停顿了一下后径直去了前面那条热闹非凡的街。
我盯着面前人山人海,心中犹豫不决,弟弟却已经大叫着跟了上去,我只好也抬脚穿过人群努力跟上了弟弟,他在前面边叫“大戏”边像条泥鳅似的在人群里挤来挤去,我打心眼里希望他小点声。
说句实话我跟着弟弟拿到一处地方的时候起初并没有注意到门上的“林府”两个字,只是好奇大戏怎么跑来了一户人家跟前。还没好奇完呢他就抬手去敲门,我有些震惊,把我和弟弟拦在门口的人好像看不见他,或者说现在只有我和弟弟能看见他。
林有惜听到声音打开门时,我更震惊了,他目光扫过我和弟弟,眨了眨眼睛。
我往后退了退,大戏重新站在了我们旁边,两只手垂在身旁,一副“与我无关”的模样,他已经又变回了原来的花旦,我咽了口唾沫不敢说话。
“只有林有惜听到了声音。”弟弟冲我耳语道:“那两门卫听不到。”
“怪怪的……”
林有惜已经走下台阶直奔我们而来了,我想着怎么给他解释,林有惜微微皱着眉,他对我和弟弟行了礼,要开口之时却听街道里传来吵闹声,大戏立刻转身往声音的方向走去,速度之快。林有惜显然也听到了,他说了句“失陪”后也追了去。至于我和弟弟自然在这不能久留,不明所以的跑过去一看见方友华已经站在那里了,而站在他旁边的大戏则像个巨人似的,比他高了快五个头。
周围围了很多人,有一些人是迫不得已被围在内的,有一些人已经陆陆续续的准备离开了。我抬眼望去就见汪大婶浑身抽搐的躺在那里,她的傻儿子跪在她旁边,异常大声的乱叫着,不知道在说什么。我想上前,但是迈不动步子,直到有人从后面狠狠推了我一把,我扑上前直接两腿一软也跪到了那里,愣了愣赶紧又站了起来,却被汪大婶拽住了胳膊,她使劲摇着我的胳膊,仿佛见到了救命稻草。
“请去铺子处助她……寻到……”汪大婶双眼渐渐暗淡下去,然后她的头歪到了一边:“家……”
我呆住了。头一次有人死在我的眼前,头一次见证有人死去,一个生命的消失。汪大婶死不瞑目,又仿佛一盆冷水从头浇下,我的心也凉了又凉,一个站不稳跌坐到了地上,弟弟上前把我从地上硬拽起来快速带离了现场,直到再也听不到汪大神傻儿子的吼叫声。可我早已两腿发软,站都站不住,脑子里响着汪大婶的嘱托,我断断续续的踉跄几步干脆停住不走了。
“你怎么了?”弟弟见我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嘀咕着戳了戳我的胳膊,我像受了刺激似的猛然间反抓住他的胳膊,把他吓得一个激灵挂在胳膊肘的包袱掉到地上,余光渗入一抹红,我低头就看见了那件汉服。
请去铺子处助她寻到家……
我仿佛恍然大悟,大彻大悟,从地上捡起那包袱一脚踩着前面一只脚的脚后跟就往街口跑去。弟弟急忙跟上我,我跑到街口汪大婶曾经的铺子前气喘不上一口,想也不想就推门直直冲了进去,弟弟跟过来的时候因为太急被门槛绊了一跤,直接摔到了我旁边。大戏走进来,动作有些僵硬的把他扶了起来,力道轻柔,看起来一点都没有弟弟拽我时直接快把我胳膊给拽掉那劲。
“你到底要干什么?”弟弟看着我在铺子里转来转去,打量这打量那的,一会儿扒着柜台看看,一会儿又去拉拉柜子。我能感觉到自己心里这会儿很急,坐立难安,站也站不住。太急了,急到我好像今天必须要寻到那个东西。
“你别转悠了,我真怕你想不开。”弟弟观察我道,他脸上露出纳闷的神色,好像压根就不知道汪大神刚刚已经去世了。
“你不懂。”我小声反驳道,手下速度更快了,边找边重复道:“你不懂。”
“我不懂,就你懂行了吧?你神通广大,你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以为在这乱翻翻就以为自己可以找到事情的源头了。”弟弟与我怒目而视道,汗浸湿了我的衣服,我喘着气,肚子里的火不知为何立刻消了下去,我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
弟弟见我不说话了,以为我又要犯病,只能语气放缓道:“这个,凡事呢,要想开点,我不知道你现在什么心态,但是我觉得我们可以不在这里待了去另寻他法。”
“……”
“对吧大戏?”弟弟冲大戏使了个眼色,我也看向了他,谁知大戏竟然附和的点了点头,弟弟底气顿时又上来了。
“你看人家都点头了!你就认命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点什么头?”我最见不得弟弟那一副嘚瑟的样子问大戏道,对方看了一眼我,腰板挺得直直的转过了身体,那分明是在说你才无理取闹。
我环视四周,虽然我刚刚一直在这转悠,但是并没有把任何地方翻乱,或者说直接原地表演一个胸口碎大石,发疯跳跃四处逃蹿什么的。
“你看你这傻了吧唧的样,大戏他都变成灵了,你就让让他吧。”弟弟可算逮着我的把柄了,我真的很想告诉他我要是知道自己到底在干什么的话就不会问他了,然后再被他说成“傻了吧唧的样”。
“你知道他已经去世了?”我冷静下来换了一副讶异的表情道。弟弟说他又不是傻子,他之前已经看过奶奶新改的毛笔画,剧情有大幅度修改,有些地方他都看不懂,但是奶奶画的快啊,估计是想好好再糊弄我们一下子,结果没想到我们跑画里来了。
“他跟着我们肯定有苦衷。”弟弟双手叉腰确定道,我捂着太阳穴不理他,他要开始唠叨了,我以为他会说一些无聊的话题,没想到开口就是:“现在恩乡故已经死了两个人了。”
我听后迅速回过神现场表演了个“垂死病中惊坐起”愣到了原地。思绪慢慢归拢回脑子里,我最后才想到故事剧情的发展。
死了两个人,如果按这么下去的话过不多久恩乡故死的人越多,我和弟弟以及主角两人就更难想办法活着了。
大戏仿佛终于听到了一个他感兴趣的话题,再次把头又转了回来,弟弟把他又掰了过去,他又转了回来。
“咋这么倔呢?他个枉死之灵,是不能听我俩在这讨论他是如何枉死的。”弟弟压低声音道,又掰了掰大戏。我看看大戏,感觉他也不像是那种怨气过重的枉死之灵,就这平静过头的眼神和表情,感觉他之前什么都没经历过就能好好过日子。
“嘶……”
“我跟你说……”弟弟抱怨的声音戛然而止,我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去,只见几个纸做的小人正沿着我的裤腿往上爬。我愣了愣,尖叫一声抬脚就把它又甩了下去,往后不断往后跳着差点一脚踩到另一个小人身上,弟弟在前面不停的叫我别动,我全当耳聋没听见。
“恩乡故是虚拟的,是没有逻辑性,但也不能这么个虚拟法没有逻辑性吧?”我三两步退到弟弟身后叫道:“这到底是鬼故事还是故事啊?”弟弟也被吓到了,但这个时候他还不忘回我一句。
“故事中的鬼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