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臭绿水的变幻法
许二贵说：“俺将这骡子伺候地活蹦乱跳，这就是俺的本事。俺与牲口打交道，跟结交一位老友一样令人愉快。你看着俺们村，有多少心比天高的人，可如今竟连一个像样的家当也没有；所以人字好写不好当啊！”
说着，又将碗中的药水向骡嘴里灌了下去。许二贵精通养牲口，如同许老七精通医牲口一样，他们对自己赖以生存的行当充满自信和兴趣。许二贵总结了数以千计的伺养之法；而许老七则研发了不计其数的医治之术，他跋山涉水穿越林间，只为寻找不为人知的神秘药方。
他懂得将第一季的玉米须熬制成水，用来治疗牲畜们的食欲不佳；他也懂得将堤坝上的黄泥土搓制成丸，以用来改善牲畜们的痛疾之病。按照许老七自己的话说，他的医术己精进到可以不肉眼辨别，只需将一根红绳绑在动物们的脚上，通过气脉之法便能准确地找到病症所在。
曾经有一位远道而来的贵妇人，在村长罗大头引领下来到许家。妇人的怀里是一只娇小的猕猴：它通体棕黄，身形只有妇人的手掌大，猕猴的身上穿着略大的绣花衣裳，除了不能口言人语，与人也毫无差别。
贵妇人说她的猕猴懂得如何用筷，如何穿衣，也可以自己动手剥离果皮；甚至在众目睽睽之下主动亲吻了妇人的面颊，这着实令人没慕。
以至后来老李头说出了“与猕猴世代为敌”的豪情壮语。贵妇人走进许家时，表现出了其极礼貌的行为，她先是拿出了一张崭新的十元钞票，这让本就花容失色的秦氏更加花容失色。
秦氏分辨不了钞票的真假，许老七分辩不出，老李头分辨不出，甚至连精通孔孟之道的大学问家孔二也同样分辩不出。
尽管罗大头一口咬定钞票是真的。可当众人要他作保时，他却支支吾吾的不说话了。人们一直等到太阳升到最高的地方时，才等来了黄大以及那本叫“通”的古籍。
在众人的聚焦之下，黄大打开了古籍的第一页，上面赫然写道：勿存疑，世界本就是疑问。之后便是密密麻麻的符号与文字，让人稀奇的是在页尾处有一座栩栩如生富丽堂皇的宫殿，其上能清楚地看见它正在发出一种不可描述的光，将昏暗的房间照耀地灿烂无比。
黄大自言自语地说了几句，随即用手指拨动整本书页，直到滚动的页面停在了古籍的中间部分， 那一页空空如也。
然而当众人走上前仔细观看时，他们却给出了不同地说法：许老七说他看见一群山羊正在山坡上吃草，有一处清可见底的小溪围绕着洁白的羊群，没有牧羊人，没有吃草的声音，那是至静的地方。
老李头说他仿佛看见了天堂，有无数辆飞快奔跑地牛车和马车，它们地速度快极了，以至于无法分辩究竟是几辆牛车和几匹马车，像是一只牛一匹马，又像是一群牛和一群马，无法确定。之后天空飘来了乌云，有风声略过时，下起了满是稻谷的雨。有女人的笑声，那是从一朵巨大的云层里传出来的， 听起来令人愉悦而无力。
紧接着贵妇人也说出了她所看到的画面：那是一座矗立在远方的山，若隐若现。山峰清晰可见时，山顶上不时地有巨石滚落；山峰轮廓模糊时，像是有一把银光闪闪巨剑或钢刀直插在山顶上。而山脚下则堆满了的金银珠宝。
贵妇人被书中神奇的画面所吸引，她一再认为自己看到的才是天堂所在。
当她提出要以一百元的重金买下古籍时，在场的众人无不惊讶不已。他们认为黄三就此可以暴富了，拿下妇人的一百元，也就等同于找到了财富所在。
可令众人大失所望的是，黄三只是冷冷看了一眼钞票后，丢下“钞票是真的”五个字后，匆匆离去。
人们无法理解一个整日抱着古籍寻找财富的人，在面对唾手可得的财富时，竟然毫不动心，他的心思让人无法揣摩，不过在此时此刻，众人都一致地达成了看法：黄三的解是疯子。
贵妇人对于黄三的拒绝没有显现出太多的情绪，她只是很平静地说：“这是一件极其可惜的事。”众人也很赞同她的说法。
在人群等待的同时，许老七已经端来一碗发着绿光的药水，那气味着实难闻，像是一碗存放了三年时间的残羹冷炙。
没有人不对许老七手中的“臭水”抗拒的，他们极力地往后退去，试图通过一定的距离来隔绝气味。显然这是图牢的。
贵妇人手中的猕猴开始变得焦躁不安，人群也开始焦躁不安，在惊慌失措之中土坯房内哄乱起来。
许老七向众人喊道：“这是俺花了五年时间研制的奇药， 对于任何疾病都有一定疗效。”
老李头与罗大头已经无法忍受了，他们不愿等到许老七详细地介绍完他的成果，逃离到屋外是唯一的解脱。
贵妇人将猕猴放在了桌上，以一种近乎祈求的目光，示意许老七快速地展示药水的神奇之处。
当许老七一连灌了三碗药水时，猕猴的身体变得坚硬起来。
许老七说：“看吧！它开始强壮了。”
随后又一连灌了四五碗药水，此时猴肚已股涨地如同新铸的铁锅。许老七这时又从屋外提了一桶臭绿水，正欲往猴嘴里再次灌时，被屋外罗大头喝声制止了：“这是猴子，不是水牛。”
贵妇人此时才意识到她心爱的猕猴，可能喝的太饱了 ，她语气生硬又有些哽咽：“这猕猴值三倍的药钱。”
原本镇定的许老七被突如其来的索价惊立片刻，缓过神时，他一再向贵妇人保证，自己的效水绝对有效，为了向众人证实自己的言论，许老七唤来自己的婆娘秦氏，从羊圈里牵了一头山羊来到屋内。
在众人疑惑地目光下，许老七一拳将山羊打倒在地。秦氏被自己男人疯狂的举动吓得大叫起来，不多时，她表现出了一个合格妻子的本质。
她先是满地打滚撕扯自己的头发，随后又开始咒骂自己的娘亲，她认为这件事情一切的缘由，都要归根于自己母亲所促就的孽缘上。
许老七逐渐自信起来，他将昏迷的山羊抱到了桌上，掰开羊嘴的那一刻，已接连灌进了三大碗臭绿水，在众人的注视之时，山羊的身体开始抽动起来，片刻，便如进屋时活泼好动了。
贵妇人再一次被自己看到的景像所震撼，说话时的语气变得平和而充满敬意：“请原谅我刚刚的冒犯，先生的药水果真是有效的。贵地真是宝地。”
罗大头插话道：“是的！本村的确是宝地。俺是村长。”又对许老七说：“再灌点药水吧，这猕猴还没醒。”
许老七这时面向众人说：“药水对猴子要一夜才能见效，你们明早再过来抱猴子吧。”说完便将众人请出了屋里。
徬晚来临时，秦氏端来一碗稀粥来到了房前，紧闭的屋里只听乱作一团：有瓷器碎裂的声音，也有桌椅轰然倒地的声音。秦氏向屋里喊道：“老七出来吃口饭吧。
屋里宁静片刻后，发出了一声吼叫“滚开。”秦氏吓得连连后退，她无法相信自己的男人在一日之间，竟变得如此粗鲁暴躁。此时她将自己的男人与黄大连想起来，又想到孔知羞是怎样的一位女人，秦氏羞愧地跑开了。
第二日的衣杆上刚刚挂起太阳时，老李头便带着众人来到了许家。大门是紧闭的，任凭老李头如何喊叫，屋里都没有任何回应。
罗大头唤来了秦氏，对她说：“俺以村长的身份命令你男人马上开门。”
秦氏说：“你命令我男人就应该对屋里的人说，不过俺可得提醒你，许老七可能已经变成如黄大一样的疯子了。”
“他就是变成牲口也得开门。”罗大严厉地说完后，随即对一旁看热闹的汉子们发了命令，“去拿家伙来。”
许家门外聚集的人们更多了，在田间地头干农活的人，看见女人，孩子和邻田出工的人都往一个地方走去。他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他已无心劳作，思索了片刻，索性也丢下了锄头，铁镐，铲子等农具，口中嘟嚷道：“他娘的，干了一辈子农活，也没见发个横财。去看戏去。”
门外的汉子们此时已准备了各种器械，有镰刀、圆木、甚至有人搬来了炸山时的雷管，如同要攻破一座坚硬的堡垒。
秦氏躺在门口开始阻拦着众人的前行，她哭泣不止，像是蒙受了巨大的冤屈。
罗大头向众人喊了一声：“将婆娘拉开。”随后迈着大阔步向许家的正门走去。
汉子们手持着武器准备一股脑地往里冲，他们已摆好最雄壮的战斗姿态，誓要将先辈们所留下来的优良传统，在今日发扬光大。
贵妇人神情紧张起来，她未曾想到会因为自己的到来引发了一场“大战”，这会是令人难过的一件事。
老李头似乎很兴奋，他全神注目地观察每一个人的一举一动，生怕错过一些让他情绪高涨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