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归宿
泽洋海感到全身的不适，之前的难受又席卷了全身，使得他异常焦躁。
泽洋海拼命想让自己保持冷静，但又抑制不住对麦莲的思念，每次回想到那天麦莲对自己的执着，泽洋海就感到内心升起暖流，虽然有些难以置信，使得泽洋海时常觉得那是自己的幻想，但柜子里带着红色碎叶的破烂衣物却时刻证明着那段记忆的真实性。
不管怎么说，明天还是去看看麦莲吧，怀抱着对日后美好生活的幻想，泽洋海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夕阳的余晖洒在泽洋海的脸上，对牛肉面的回味在舌尖迸发，泽洋海感到力气渐渐回升了，他拿起床头柜上的零钱，再次去那家面馆里吃了一碗牛肉面，由于泽洋海这几天吃牛肉面的频繁，老板也渐渐开始像对待一个熟人一样对他。
“又来了呀，还要牛肉面吗？”女老板是个胖胖的中年人，她微笑着看着泽洋海，让泽洋海有些不自在。
“嗯。”泽洋海点点头，女老板立刻吆喝了起来。
“好嘞，一碗牛肉面，马上来。”
泽洋海默默背对着粉馆大门，坐在了门边的一张桌子上旁，来来往往的人群踢踏着地面的声音让他舒适但又惶恐，不一会儿，一碗牛肉面端了上来，女老板放下面，悄悄对泽洋海说道：“给你多加了几块牛肉哦，快吃吧小伙子，补充点营养，才能给一个好姑娘带来幸福。”
听了这话，泽洋海脸红了起来，夕阳透过面馆对屋的房顶照在了泽洋海身上，他背对着大门大口大口吃着牛肉面，一连好几天，虽然有些腻了，但是牛肉面的美味加上泽洋海自身的饥饿，使得他很快吃完了一碗面，满头大汗的泽洋海递给了女老板钱后离开了。
和粉馆的热闹不同，家里确实异常冷清，已经是晚上了，灰白的世界让泽洋海感到极度的空虚与无聊，回忆起这几天，他基本都在睡眠中度过，逝去的却是他找不到意义的青春。
怀抱着对明天见到麦莲的渴望，泽洋海爬上了楼，又在对日后美好生活的幻想中沉沉睡去。
天亮了，压在泽洋海心里的石头不见了，他已经遗忘了告发阿斯内的事实了，但走下一楼，看见阿斯内坐过的椅子依然摆放在那里时，泽洋海依然会有淡淡的哀伤。
泽洋海打开了门，清晨的风吹拂着他的脸，他突然想到今天就能见到麦莲了，强烈的激动便拉扯着他，想要到秋林去找到麦莲。
他们有很多话要说呢，泽洋海已经没有不爱她的理由了，当泽洋海走过卧室窗口下方时，某种事实却让他强烈怀疑自己是否遗忘了什么。
算了，哪有麦莲重要啊，他们自那天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了，现在，是时候在一起了，这几天的分离不算什么，毕竟他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弥补。
幸福唤起了泽洋海的食欲，于是他觉得先吃碗面再去看麦莲也不迟。
老板依旧热情，泽洋海也因为幸福而多话了。
“不错嘛，气色比昨天晚上好看多了。”
老板微笑着看向泽洋海。
“谢谢谢。”泽洋海结结巴巴地回复道。
“嗯，牛肉面吗？”
“嗯。”
吃完牛肉面后，泽洋海带着满腹的热情向着秋林走去，在那最绚丽的地方，他会和麦莲共度一辈子。
激动使得泽洋海不顾身体的虚弱，飞速向着秋林跑去，他跑跑停停，一旦速度慢下来他就焦躁不安。
终于，麦莲的房子就在眼前了，泽洋海抱着满腹的期待敲响了小院的门，但随着敲门声渐渐散去，熟悉的喘息声却从小院内不断传进泽洋海的耳朵里，刚才带来温饱的牛肉面此时变成了腹胀的罪魁祸首，强烈的呕吐欲望使泽洋海不得不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麦莲的喘息声还在持续着，泽洋海撑着小院的围墙慢慢离去，渐渐地，流言蜚语也开始如同蚊子一般在泽洋海身边打转，他走到秋林边上，捡起来一根干木棍，努力地撑着不让自己跌倒。
多年以后，当泽洋海再次遇到麦莲时，他依然会回忆起今天在院子外面所听到的一切声音，包括麦莲的喘息和人们的流言蜚语。
泽洋海回到了空荡荡的客厅，他丢下那根从秋林捡来的木棍，却已经忘了自己为什么要捡来这么一根细木棍，但强烈的反胃感一下又一下冲击着他的胃部，使他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但即使是刚才的经历，也无法使泽洋海相信自己已经失去了麦莲。
泽洋海只感觉昏昏沉沉的，但没有了幻想中的未来所带给他的幸福，泽洋海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入睡。
“轰！”雷声大响，屋外传来了孩子们的惊叫声和嬉闹声，他们在乌云下追逐着。
泽洋海坐在沙发上，他死死盯着阿斯内之前靠过的墙边。
“我告发了他，但我根本不想这么做，但现在我却不再因为这件事而痛苦了，因为就在刚刚，我失去了另一个对我至关重要的人。”
泽洋海深吸了一口气，他感到像往日一样的疲惫，这几天由于幻想中的幸福所带来的狂风暴雨也在他内心平息了。
“好累啊。”
泽洋海喃喃道。
他倒在了沙发上，沉沉的睡去了。
没有梦，只有黑暗与孤独围着。
泽洋海是被一声雷给惊醒的，大风透过沙发上方的窗户灌入，二楼卧室的窗户也在沙沙作响，窗外乌云遮蔽了惨白的夜空，泽洋海向窗外看去。
那日的记忆又涌上心头。
果然，只有乌云遮蔽的惨白天空，才是真正的夜空啊。
下雨了，大雨冲刷着世界，泽洋海艰难起身关上了客厅的窗户，随后来到了卧室，他忍不住再次打开了那个小隔层，；面装着泽洋海那日与麦莲纵乐时所穿的衣物。但隔层里什么都没了，只有满满的红色碎叶，
泽洋海叹息了一声，任由从窗口处灌入的飓风将碎叶吹得满屋子都是。
泽洋海不再管那个隔层了，他没有关上隔层，就起身走向窗户，大风迎面吹来，泽洋海却不觉得阴冷，反而有些温暖。
外面漆黑一片，泽洋海总想看见更多，他下到一楼，打开了门，站在屋檐下的泽洋海开始观赏雨夜里的秋林村，阿斯内笔记中的那行字突然浮现在脑海中。
“我突然想起，往日的我在这个时候早已入睡。”
夜风吹散了泽洋海的焦虑和悲伤，清新的空气鱼贯入泽洋海的鼻腔，他张开了双臂，任由自然以风的姿态抚摸着他的身体，狂风掀起了泽洋海的上衣，而泽洋海似乎在和世界相拥。
雨帘朦胧，泽洋海看见了秋林村无数暗淡的屋舍，它们在雨中摇曳；泽洋海侧过头，看见了远处的刑台，明明很遥远，但画面却如此清晰；泽洋海看见了天空，被乌云笼罩，一片漆黑，那也是他最终的归宿。
最让泽洋海震惊的是，明明现在是没有色彩的黑夜，但在雨中，世界好像又被重新上色了，甚至比白天更鲜艳。
狂风打在泽洋海身上，如同爱抚一样。
沉浸在自我的气候之中，泽洋海忽然意识到，他并不需要从任何人身上得到安慰，因为自然会抚慰一切，包容一切，当人的气候与自然的气候融为一体时，一个人就可以成为一个世界。
而过去都是假的，回忆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在那无尽的路上，痛苦终将取代一切。
泽洋海垂下了双臂，他看着夜里的一切，这个世界什么都有，但总感觉少了些什么，泽洋海看向屋内，此时他又想起了自己带回来的那根木棍。
狂风渐渐弱了下来，泽洋海最后看了一眼世界，随后进了屋。
屋内没有丝毫色彩，单调得让泽洋海反胃，他在揉成一块的黑白灰三色中找到了那根木棍，经过自然的安慰，此时泽洋海的力气渐渐恢复了，他一下子掰断了那两根木棍，原始人类的本能在他脑海中复苏，一道闪电划破夜空，泽洋海仿佛看见了不知名的光芒在数百万年前熊熊燃烧。
这并是为了使用而用火柴创造的火，而是源自于人对火本身的追求。
“火有光吗？”泽洋海自问道。
这个世界从未有人见过在夜间燃烧的火，也许那是背渊者才会干的事。
泽洋海很后悔自己丢了阿斯内的笔记，既然他迟早要成为背渊者，那么丢掉笔记又有什么意义呢。
泽洋海开始用最原始的方法钻木取火，他并不熟练，木棍总是偏离原来的位置，而凹凸不平的木棍表面，则加剧了这种偏差，摩擦不集中，热量无法聚集，火就升不起来。
结果是，泽洋海一直磨到了天亮，也没有一点火出现，他双臂酸痛不已，上半身紧接着无力倒在了地上，此时却又响起了敲门声。
“泽洋海，是我。”局长雄浑的声音传来，泽洋海突然想起他上次的来访并未叫过他名字。
“稍等。”泽洋海说着，起身拖着无力的双臂打开了门，局长从泽洋海身边进入了室内，他再次坐在了阿斯内曾经坐过的地方，局长看着沙发上的泽洋海，突然注意到了沙发下面那两根被折断的木棍。
泽洋海也注意到了局长目光的变化，他一下子变得恐慌，并暗暗斥责自己的粗心。
“嗯？”局长发出了一声意义不明的质问。
但泽洋海明白局长的意思，他迅速做出回答。
“哦，我昨天外出的时候突然旧病复发了，所以用这个东西撑着回来了，但是刚到家就不小心把它弄断了。”
“嗯。”
泽洋海突然意识到自己编造的话好像信服度不高，于是还想要张口补充一些，但却被局长打断了。
“嗯，我相信你。”
泽洋海被这信任弄得不知所从，紧接着他也回应了一句。
“嗯。”
“我这次来是想看看你，顺便”
“劳您费心了，不过我还是想辞职算了。”
“哦，但你以后靠什么生活呢？”
面对如此现实的问题，泽洋海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嗯，这不重要，不过我不想再回去了。”
“你，似乎还记得吧？”
泽洋海猛地一震。
“哈哈哈，没关系，那么那边就交给我处理吧，放心好了。”
泽洋海不信任地抬起头看了局长一眼。
“局长？”
“没关系，我不会告发你的。”
泽洋海又是震颤了一下。
“您可是”
话还没说完，局长就开口了。
“上帝都被自己最信任的信徒背叛过呢,这没什么。”
看着局长即将出门离开，泽洋海起身问道。
‘我的话编的真有那么烂吗？’
局长转头看向泽洋海。
“不，只是真正背离深渊的人，是无法隐藏自己的。”
说完，局长离开了。
回味着刚才局长的话，泽洋海看着局长那高大的背影远去，他终于松了一口。
门关上了，泽洋海感到异常疲惫，牛肉面的味道又开始被舌尖回味，只是一想到那天吃完牛肉面后发生的事，泽洋海就感觉反胃，什么也不想吃了。
他又倒在了沙发上呼呼大睡起来。
夜晚来临了，泽洋海几乎变成了蝙蝠，白天睡觉晚上活动，他下了沙发，捡起了那两根木棍开始继续钻木取火。
不知为什么，泽洋海感觉自己熟练了很多，那种找对位置的感觉也变得越来越清晰，渐渐的泽洋海手转的越来越快，不知转了多久，随着木棍的落地，泽洋海在成功之前放弃了。
他感觉双臂几乎要废掉了，特别是手腕处，仿佛和手掌断开了连接一样，酸痛麻木，血液沸腾着，好像随时要挤爆血管冲出来。
泽洋海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屋子里很燥热，他强撑着起身，打开了那扇窗户，夜间的微风灌入室内，泽洋海感到不再那么酸痛了，清新的空气同时消除了燥热带来的压抑。
泽洋海坐在沙发上，一动也不想动。
风又像昨晚一样抚摸着泽洋海的肉体，泽洋海又睡着了，但当他醒来时，世界依然是夜晚，一切都还在沉睡着。
泽洋海突然意识到自己没有装火的容器，于是他来到二楼，从被子里拿出了一点棉花。
他又开始继续钻木取火，在无聊的疲惫中，往事一点一滴浮现，泽洋海突然意识到他人生的经历居然如此平淡无聊。
他不禁开始怀疑过去是否存在。
但毫无疑问，过去都是假的。
泽洋海所用的的力气越来越大，突然，木棍开始冒黑烟了，随后几点火星迸发了出来，泽洋海慌忙拿起那团棉花，把木棍里的火星夹杂着粉末一起倒了进去。
“嘭……”火星灼烧了整块棉花，透过火光，泽洋海感觉周围的空间好像在扭曲，炽热的温度从棉花里迸发着，泽洋海把棉花丢在了地上，一阵风从窗户吹了进了，火势变大了。
火光周围，无数的色彩斑驳，它们交杂在一起，明明都是平常的颜色，却因火而使人眼花缭乱。
火焰震撼着泽洋海，他看着那刺眼的光芒，感到了久违的暖，那是从外部直抵内心深处的温度，让他遗忘了疲惫。
棉花渐渐变得焦黑，随后火焰熄灭了。
这次的满足感丝毫不亚于昨日自然带给他的感觉，但在光芒中又蕴含了无尽的希望，使他身心不再疲惫。
如果说昨日自然的抚慰是把自我填充进了他的内心，那么今天的火则是把爱意充斥进了泽洋海的内心。
但泽洋海不知道要去爱谁，只能趴在地上，在不知不觉中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