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丑陋
在狂乱的纵乐之后,记忆的枷锁解开了,之前被枷锁束缚着的记忆也解开了,麦莲死去的回忆渐渐苏醒,她又看见了父亲,而父亲被捕的前因后果也开始变得清晰。
那天的黄昏时分,在秋千上,父亲拿出了一个黑色的椭圆形卡片递给了麦莲,那是背渊者的标志。
“喜欢吗?”父亲看着麦莲好奇的神情笑着问道。
“这是什么?”
“这是禁忌。”
到了夜晚,麦莲一袭白裙,她拿着那张卡片跑到了警局,告发了父亲。
麦莲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那样做,只是某个声音一直在暗示着她,使她非做不可,甚至遗忘了父亲对她的重要性,仿佛他只是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了,就算死了,也无所谓。
想到这里,麦莲抖了起来,她一丝不挂地坐在秋千上,往日的记忆使她麻木,不知过了多久,酒瓶破碎的声音在门外回响,随后是一声声沉重的敲门声。
麦莲下意识地往院门看去,随着敲门的力度一下下加重,原本只是被麦莲随手一砸,卡在门框里的门敞开了一条缝。
麦莲仿佛听到了敲门人的笑声,随后几根粗大的手指摸进了门缝,把门推开了。
那是一个男人,虽然没有泽洋海高,但是却比泽洋海强壮得多,他首先看着房子的内门,随后又看见了坐在秋千上看着他的麦莲。
麦莲正处于麻木状态,甚至都未意识到自己没穿衣服,直到男人扑向他,浑身臭气熏天的烟酒味才把她拉回了现实。
麦莲拼命抵抗 但男人的力气太大了,他疯狂地用两只手想把麦莲按倒,但麦莲随着秋千的倾斜滑向了地面,随后荡起的秋千向男人砸去。
男人的脖子被砸了一下,他捂住被砸的地方在院子一处空地上打转,麦莲拼命向着里屋跑去,却在开门时被男人抓住了一只手。
麦莲奋力反抗,恐惧与绝望几乎让她发疯,她迫切地想要结束一切,但又没那个能力。
麦莲把手伸进了微微打开着的门缝里,拉住了门框,努力使自己不被男人拖走。
在恐慌中,她又想起了泽洋海。
“洋海,救我……”
她在心里呐喊着。
麦莲感到自己拉着门框的手渐渐变得无力,她松开了手,随着惯性,她和一直拼命拉她的男人一起向后面摔去,男人的头在地上猛砸了一下,但他又站了起来,摇摇晃晃走向了麦莲。
麦莲喃喃自语着。
“别过来,别过来……”
在男人靠近她的一瞬间,她把男人推向了秋千,男人猛然撞在了秋千板的一角上,飞舞的秋千在他顺着倾斜滑落地面时在他头上猛地一击。
男人失去了意识,向后倒去,秋千板再次因为倾斜而甩了起来,从男人头顶扫过。
秋千还在不停地晃着,麦莲看着倒下的男人,她因为刚才的打斗而精疲力尽,此时看着生死不明地男人,她感到不知所措。
麦莲匆匆进了屋子,穿上了一套衣服,随后又回到了院子。
看着倒在地上的男人,她拖起了男人的一只手,想要把他拉进屋内。
等把男人拉进屋内后,麦莲已经筋疲力尽了,她把之前给泽洋海盖过的旧毯子铺在了沙发背后的空地上,把男人推了进去,随后又找来一块毯子给男人盖上。
在抬起男人的头时,麦莲发现了男人后脑勺的一大片淤青,那区域与夜晚黑色的头皮不同,是灰的。
麦莲不知道如何处理这种伤,但她依然用给泽洋海用过的毛巾给这个陌生男人擦拭着头部,麦莲一个晚上没睡,直到快天亮时她才上楼睡了一觉。
随后好几天,男人都昏迷不醒,麦莲怕他饿死,于是煮了不少粥喂给男人,在阳光穿过客厅朝向小院的窗口时,男人的脸被照亮了。
麦莲看着男人的脸出了神,在黑夜里失去光影点缀的脸此时被光影点缀着,有点熟悉。
麦莲放下了装着粥的碗和勺,她看着男人的脸,麦莲感觉自己很可笑,因为她居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的脸和自己的父亲是如此的相似。
这就是报应吗?告发了自己父亲而得的报应。
复杂的情感交织着,对自己父亲的愧疚和对眼前这个男人的愧疚融为一体,恍惚间麦莲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就是她的父亲,往日的感觉伴随着这个酷似父亲的男人而复活了。
随后的两天里,麦莲依然悉心照顾着男人,她对男人的情感越来越炽烈,甚至取代了对泽洋海的那种不顾一切的爱。阿斯内行刑后一天的早晨,男人醒了,他看着在他面前一丝不挂的麦莲,有些不知所措,他搂住了麦莲,而麦莲则任由其摆布自己的身体。
在他身上复活吧,爸爸。
麦莲的声音回荡着,无数的流言蜚语也在这时候传开,纵乐不久后,麦莲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了一声微弱的敲门声,但随后又归于平静,但她已经被炽热的爱意所包裹,这种爱足以让她无视除了眼前这个男人以外的世界。
不久后,男人坐在沙发上抱着麦莲,麦莲听男人讲着他的行商经历,当他谈到和麦莲相遇的那个晚上时,他笑了笑。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喝的太多了。”
此后的几天里,麦莲多次同意了男人的请求,满足了他的欲望,在这无边的深渊里,麦莲不知道自己即将获得的是救赎,还是
当男人提出他想要离开秋林村重新行商时,麦莲毫不犹豫地选择和他一起走。
男人看着麦莲。
“你确定吗?”
“嗯。”
“那样的生活并不自由,而且很艰苦。”
“我不怕。”
麦莲在某天的清晨和男人离开了,除了那本没看完的《荒原狼》和一些生活用品,家里的很多东西麦莲都没有带走。
清晨,泽洋海从床上醒来,此时是阿斯内行刑前一天,泽洋海头晕目眩,胃部依然疼痛着,他依然在想着麦莲,走下一楼,看着空荡荡的客厅,悲凉之感灌入了泽洋海的脑海。
他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再去看看麦莲。
但是干吃下了一包泡面后,泽洋海的胃部又开始疼痛了起来,他冲到二楼厕所大吐着,几乎把胃部扫空了。
泽洋海捂着肚子摇晃着走进卧室,他从自己的制服里摸出了一个钱包,里面还有不少现金,这些都是是泽洋海上个月的工资。
泽洋海抽出其中一张钞票,他想吃汤面,两天的干面饼和病痛折磨得他极其不适。
泽洋海扶着墙下了楼,胃部的不适让他大汗淋漓,泽洋海在人群中走向了村中心的一个粉馆,点了一碗牛肉面。
热气腾腾的面端了上来,泽洋海止不住地咽了咽口水,他把钱递给老板,随后也不顾老板找零的钱,就大吃特吃了起来。
老板无奈,只好把钱放在了桌子上。
“小伙子,记得拿桌子上给你找零的钱。”
泽洋海不管面汤和面条的炽热,大口大口的吞咽着,牛肉的香味充斥了他的整个鼻腔,甚至让他的心情都变好了。
吃完牛肉面后,舌头被烫得麻木的痛感才传来,但腹部舒适的温饱使得泽洋海感到畅快无比,他很快走出了面馆,但又想起了老板那句话,于是回到桌子上拿了自己的钱。
回到家后,温饱让泽洋海感到舒适,身体变得沉重,但腹部的不适已经消失了,满嘴的香味让泽洋海爬上了二楼 进了卧室,随后呼呼大睡了起来。
当泽洋海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中午了,泽洋海又感到饥饿,他拿起了零钱,再一次跑去粉馆吃面。
吃完面后,泽洋海总觉得温饱满足,疾病让他在一来一回里疲惫不堪,每次吃完面后回到家,他都要倒头大睡一阵子,在晚上时,他又去吃了面,回家后又开始睡觉。
第三天的阳光打进卧室,昨日三餐的温饱让泽洋海感到身体舒服了不少。
今天是阿斯内行刑的日子了,泽洋海没有时间再去吃面了,他穿上外套,急急忙忙向着村外的刑场跑去。
刑场,一个巨大的断头台,坐落于秋林村所在的紫色平原上,处于村子外围,这种古老的行刑设施在这个世界的每个村子边缘附近都有,但没人知道它们是谁发明的,又是何时发明的。
观看背渊者砍头一直都是人们的一大乐事,毕竟在这娱乐甚少的秋林村,这种大事人们都像过节一样期待。
刑场周围早早堆满了人,在最外围有两个大妈在交谈着。
“这次又是谁啊?”其中一个卷发的大妈问道。
“听说是某个警员的挚友哩,还是那个警员自己告发的。”卷发大妈身边的短发大妈回答道。
“哎哟,这么说确实很没人性。”
“你在说什么!那是背渊者,不管怎么样都要告发的吧。”
“我就随口说说。”
“你可别乱说啊!小心被别人当成背渊者……”
泽洋海悻悻从她们身边走了过去,跑到了刑台另一边。
刑场人群越聚越多,泽洋海虽然来得早,但依然被人见缝插针地挤到了外围,泽洋海看着面前墙一样的人群万分无奈。
泽洋海甚至有一种冲动,他想要大声告诉人群这次的背渊者是他告发的,也许这样人们就会给他让出一条路。
但一声惊叫打破了幻想。
“来了!”
接二连三的呐喊开始响起,人们为了斥责而斥责。
人群开始变得松散,人们四分五裂想要看清台上的背渊者。
泽洋海趁机钻进了一群矮个子里,透过密密麻麻的头顶他看见了阿斯内。
这时的阿斯内已经不再如那天一样,此时他双手被人束缚着,如同一条打斗失败的狗耷拉着脑袋。
当听到下面的人喊叫时,阿斯内浑身发抖。
泽洋海甚至觉得他根本不是阿斯内。
每次执行时,按照规矩,会有三名刽子手和一个监察者参与,其中两位刽子手参与处刑过程,另一位刽子手则和监察者一起确保执行的顺利进行。
村民都很守规矩,即使躁动不安,但没人跨过离刑台三米远的警戒线,即使那里没有人员维持。
“今日,在此处死者:阿斯内。罪名:背渊者。”
监察者通报了被执刑者的名字和罪名后,人们的喊叫声更大了。
“处死他!”
“混蛋,打死他!”
接二连三的骂声此起彼伏,人们为了宣泄自己在生活中的不快而把被执刑者当做发泄的工具。
泽洋海看着麻木的人群,强烈的反胃再次袭来。
“为什么?为什么我告发了阿斯内却还要到这里来观看他的死刑。”
泽洋海突然意识到自己又犯了那天的错误,那天他也是这样理所当然地告发了阿斯内。
人声还在喧闹着,台上的阿斯内在风中摇曳着,一瞬间,泽洋海仿佛空气静止了,阿斯内被按倒在断头台上,断头刀落下,一切都结束了。
人群也因为震撼而暂停了喧闹,阿斯内的头颅掉在了地上,他的身体迅速软化,随后变成了一摊粘液。
阿斯内掉落的头颅也化成了一摊绿色粘液,两颗白色的眼球飘荡在上面,人群伴随着惊恐散开了,只有泽洋海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背渊者,即是禁忌接触者,也是恶魔!接触进禁忌者,就是恶魔!你们记住了!”
泽洋海感到周围变得一片静谧,监察者的声音开始变为回音回荡在他脑海深处。
什么才是恶魔?谁,才是恶魔?
大雾四起,冰冷的触感惊醒了泽洋海,他睁开眼睛,却发现人群都消失了,头顶的天空一片漆黑,台上阿斯内的尸体又变为了人形的正常样子。
泽洋海忍不住走上前去,越过了无人的警戒线,走到了刑台边缘。
暴雨流鱼的空灵之声响起的一瞬间,泽洋海感觉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
“你是什么人!”那声音很严厉,在质问着他。
泽洋海猛地一激灵,周围的大雾消失了,一切又变回了原样,人群的喧闹又响起了,密密麻麻,如同蝼蚁的低语。
强烈的腹痛击打着泽洋海的腹部,他上身无力地倒下去,一只手捂着肚子,泽洋海感到身上不断地流着汗。
但监察者好像什么都没看见,甚至陪着他一起蹲了下来,不停地质问他。
“你是谁!你到底在干什么!”
“我是谁?”
泽洋海也在心底自问着。
强烈的腹痛让他意识模糊。
人群的质疑和少许的骂声袭来,让泽洋海几乎快要窒息。
“抓起来吧,他肯定也是背渊者。”
“抓起来吧。”
无数的声音不停回荡。
痛苦和无尽的恐惧包裹全身。
监察者依然不停地质问。
“你到底是谁!你在干什么!”
“回答。”
“回答啊!”
就在泽洋海被恐惧和焦躁压得喘不过气时,天空再次变得一片漆黑,大雾四起,人都消失了,只有泽洋海捂着肚子蹲在原地。
他不顾一切地奔跑着,跑出了警戒线的范围,离开了刑场边缘。
大雾散去了,一切重回原样,天空依旧是墨绿色的帷幕,泽洋海忍着腹痛回望,人群依然站在那里,稀稀疏疏。
泽洋海回到了家,冲进了二楼的厕所里不停地呕吐着,在泽洋海再也什么都吐不出,只能干呕出水时,他突然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发疯似地冲向了卧室,拉开了那层存放脏衣服的隔层。
里面的一套衣服折的整整齐齐,但很破很皱,上面挂着无数的红色碎叶,碎叶甚至挂满了隔层内部。
泽洋海松了一口气。
还好,那天并不是癫狂的幻想。
“你是谁?你到底在干什么?”
质问又开始回荡在脑海深处,一下又一下敲击着泽洋海的心灵。
他倒在了床上,嘴角的呕吐物挂满了床单。
明天,去看看麦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