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被霸凌的穷学生9
“你在说什么？你疯了吗？”程杨几乎以为自己是幻听了，反应过来后则是怒极反笑，“怎么着，你小子威胁我？这么高的围栏，你想要嫁祸我推你？你以为会有人信？”
温霁凉斜斜地倚靠在护栏边缘，向下看去。
初夏的风吹起他鬓角略长的发丝，拂过他的眉眼，带来阵阵痒意，让他的心脏似乎也跟着蠢蠢欲动。
五层楼，不算高，大概介于摔死与摔残之间，具体偏向哪一边还得看个人运气。
运气好，就是眼睛一闭，下辈子见。运气不好嘛……下面是水泥地，应该会疼挺久的。
他没有回答程杨，只是向上爬了两步。
见温霁凉似乎要动真格，程杨不自觉地朝前走了两步。他是害过人，也没什么道德标准，但说到底也只是个高中生，心理素质摆在那里。
他的声音明显颤抖起来：“喂，你不至于吧，活着不好吗？”
温霁凉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之下，却感受不到丝毫的暖意。他歪着头，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程杨的问题：“好像真的不怎么好呢。”
“你说什么？”程杨没听见他的喃喃自语。
温霁凉又往上爬了点，回头俯视程杨：“上一次，没人知道你来过现场。可这一次，今天在场的人都知道。你这个目击者会成为所有人的调查对象吧。同一个学校，相同的地点，仅仅相隔数月，就又发生了一起跳楼案，这真的会是巧合吗？你说，警方会不会成立专门的调查组呢？而他们，又会不会发现你我都曾是上一案的目、击、者呢？”
“虽然这一切都与你无关，但其他人会这么想吗？恐怕还是会让你，让程家，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吧。”
阳光下，他的瞳孔仿佛被金色的火星点燃，有一瞬竟看起来妖异而骇人。
正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温霁凉如今态度这般决绝，反倒让程杨惴惴不安起来。他被少年话里描述的场面震慑住，语气也略有几分软和：“说到底，也不是没有商量的余地。”
温霁凉反问他：“怎么商量？你今天这一出大戏，是铁了心的想让我退学？还是进局子？”
程杨见他半个身子都搭到了围栏外，连忙摆手：“那倒也没有。大家都是同学，我怎么可能会想你被警察抓呢？”那不是明摆着给你举报我的机会吗？
“所以说，你打的是开除我的主意？”
程杨耸耸肩，也没再抵赖：“出了这种事，你也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温霁凉五指深深地扣住栏杆，低头恳求道：“就当这是误会一场，不可以吗？我不想被公开处分。”
“那怎么行！”程杨想也没想就拒绝了，“现在全校都知道你偷了我的东西，到头来你屁事没有，你让我的面子摆在哪里？”
在这个纨绔看来，所谓的面子竟比坐牢的可能还要重要。
温霁凉被他气笑了，抓着护栏的手猛地抖了抖。
狠话已经放下，程杨自然不愿意松口打自己的脸，反倒恢复了往常的嚣张模样：“温霁凉，你是个聪明人，所以你更应该清楚，现在不是你给我提要求，而是我，程杨，在考虑是不是要放你一马。事已至此，今天这个学，你不退也得给我退了！你长篇大论讲那么多是想忽悠谁呢？我可不信你真的敢跳。”
温霁凉凝望着对面的一扇窗，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他不是不敢，而是……
从这种高度跳下来，怕是很难控制自己的身体。不论是头朝地，还是屁股朝地，最终的结果都不会美观。
如果恰巧，沈老师在这里打开窗，亲眼目睹他血溅当场，会被恶心到的吧。
他是那么喜欢干净的一个人。
见温霁凉始终一言不发，程杨本想再说点什么，口袋里的手机却响了。
他走开几步，接通了电话。
“杨哥，你们还没那啥、沟通完啊？”电话那头传来李强的声音，“几个老师都在问了。”
程杨有些烦躁地挠了挠头：“你让他们再等会。”
“行，只是杨哥你也知道，天台这个地方现在比较敏感……”
听到这，程杨忍不住用余光偷偷打量着半个身子仍挂在围栏上的温霁凉。
少年垂着头一言不发，黑发被风吹乱，仿佛浓密的水草，时刻准备着将溺水之人缠住。
程杨意识到，这是一个疯子。
他握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随即拨通了另一个电话。
程杨来回走了几个小圈，那边才终于接通。
“哥，我该怎么办？”他一口气将事情经过陈述了一遍。
电话那头他哥程桁是恨铁不成钢：“你啊你，怎么就不会动动脑子？他只是说不愿意被通告批评，又没说不接受退学。你就答应他，最后让学校给他出具个主动退学的证明，不就完事了。他都被抓了个人赃并获，无论有没有书面上的通报，在外人看来都是你宽宏大量放他一马，他自己丢脸在学校待不下去。”
程杨的眼睛亮了亮：“哥，你可真是我亲哥！”
程桁继续道：“你到时候让人去教育局那边打个招呼，早点把他的档案销了，省得节外生枝。”
“我知道了哥！”
程杨心里头大石落地，挂了电话后却摆出一副不甘不愿的模样：“温霁凉，我答应你，只要你对这一切守口如瓶，我就让学校对外宣称是你主动走人。”
温霁凉有些麻木地点点头。如果是在一个过月前，他的内心不会有任何波动，毕竟那时，这个学校没有任何东西让他留念。
可是现在……他已经没有选择了。
“我还有两个要求。”温霁凉终于开口。
程杨的眼皮抽搐了一下，耐着性子道：“你说。”
“我要等这次月考排名出了之后再退学。”
左右不过是多等几天，程杨想了想：“可以，但是不能一拖再拖。”
温霁凉点头：“还有，我要你立刻把周老师给开除。”
程杨讪笑一声：“你想多了吧，我怎么能辞退老师？”
“我知道你可以做到。而且不是普通的解雇，是全校通告批评。”
“……行，我知道了。”程杨便也不再掩饰，“是哪个老师来着？”
“翻我包的那个。”
温霁凉不知道，让他魂牵梦萦，想死都怕污了人家眼的那位，却是这一出闹剧的罪魁祸首。
这会沈疏刚应付完一个明显装病想要逃避考试的学生，就被因缘玉告知出现了巨大的剧情变故。
他还沉浸在刚才那学生胡搅蛮缠的鬼话中，闻言只是轻揉太阳穴，语气漫不经心：“是好，还是不好？”
因缘玉心道，那要看是对谁来说，“您还是亲自过目吧。”
只是话一出口，它就意识到了不对。主人现如今是灵力几近全无，只能探测到与这副身体血脉相连之人的实时情况，并无办法像过去那般随意窥探一切。
“主人，还是让我为您……额、口播吧。”
沈疏倒也没太在意：“也好。”
“程杨栽赃陷害温霁凉盗窃，却被他以跳楼相威胁，只得答应不将事情闹大。学校将不会开除温霁凉，而是让他以主动退学的名义走人。”
沈疏皱眉：“不是说，程杨会推他？又怎么会因此被威胁？”
“既定的命运不是最终的审判，”因缘玉的声音再度有了金属的质感，“您过早地想要置他于死地，反倒赐予了他一线生机。”
“可惜了。”最初的讶异过后，沈疏的表情又恢复了一贯的平淡。
这件事发生之后，温霁凉就再也没有来过学校。奶茶店的兼职倒是每日都按时按点，沈疏去过一次，正好撞见沈母劝他考完试也不必这么辛苦，还是多花点时间在学习上。
温霁凉却只是但笑不语。
很快，就到了出月考成绩的日子。
这一天，温霁凉比平日里起得更早。
他没有戴眼镜，也没有穿校服，而是一身白衬衫加牛仔裤的装扮，看起来干净利落又充满少年气。他站在镜子前，纠结了很久要不要把衬衫塞进裤腰里。
待温霁凉抵达学校，已经上课多时。他穿过空旷的校园，来到班级。新来的代课班主任正在讲台前分发月考的成绩单，见他推门进来，露出茫然的表情：“你是？”
“我叫温霁凉，是来领成绩单的。”
代课老师微微一怔，神色复杂地扫了他几眼：“是你啊，稍等一下吧。”显然她对这个与前任班主任有过纠葛的学生有一些了解。
温霁凉站在门口，任由教室里同学们形形色色的目光将他淹没。
“他不是被退学了嘛？”
“啊？怎么回事？”
便有人小声地为他科普前几天发生的事。不过除了极少数消息不灵通的，大部分同学其实早对此事心知肚明。
“估计只是来领卷子的，你看他校服都没穿。”
“你别说，他不戴眼镜这样打扮一下，还挺帅的。”
”你们女生都只看脸不看三观？他可是个小偷！”
……
“温霁凉，720分。”
代课老师习惯性地念出上面的名字和分数后，这才反应过来，眼睛不由自主地瞪大。
不是说这个学生的成绩很一般吗？尽管十二中不是重点，卷子一向不算难，但这种年级前十的成绩也能说退学就退学的吗？
周遭的窃窃私语蓦地销声匿迹，所有人都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角落的少年。
直到少年走上前来，接过成绩单朝她微笑，代课老师才总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犹豫着道：“卷子在各科老师那里，你看你是……”
“谢谢老师，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