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被霸凌的穷学生1
昏暗狭小的房间里，一个青年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一切陌生而模糊，他努力地想要起身，身体却仿佛不听使唤般，仍僵直着平摊在床上。
“主人，请您稍安勿躁，这具身体的残魂还未完全消散，请容我与他交涉一番。”
在这样一副弱小的躯体内，沈疏不仅法力全无，甚至连思维都有一瞬变得涣散。
已经有多久，没有体会到这种感觉了？
这种狼狈的、无力把握自己命运的感受，他曾经发誓自己永远不会再经历。
……该死的。
黑暗似乎也助长了阴暗情绪的发酵，然而下一秒，一个雀跃的童声就打断了沈疏不寻常的思绪：“搞定啦，主人！”
停顿了一秒，没等到主人的夸赞，因缘玉撇了撇小嘴，继续道：“我已经跟原主人讲好啦，只要主人你愿意帮助他照顾母亲，他就无偿将身体交给您使用，绝对不会牵扯上不必要的因果的！”
“噢对，我先给您介绍一下目前的情况吧。这具身体名叫沈清，今年22岁，刚从大学毕业不久，目前在这附近的一所普通高中担任心理辅导员。您说巧不巧，我们要找的那个人，正是这所高中在读的学生！嘿嘿嘿，其实吧，这些都不是巧合，沈清可是我精心为您挑选的绝对最佳容器！”
并不想与那个人扯上关系的沈疏：“我该夸你吗？”
因缘玉傻笑：“嘿嘿嘿，也不是不可以啦。”
沈疏：“……所以，沈清为什么会死。”
因缘玉终于正色道：“他是自杀的。”
原来，原主自中学时期开始就有心理方面的一些疾病，这才会选择心理学作为专业。哪怕这些年通过科学的治疗已经有所好转，可还是时不时因为某些诱因而发作。特别是当原主成为了高中心理辅导员后，开始无意识地触景生情，频频回忆起自己压力最大的高中时期，心境也因此更为恶化。然而想到母亲当年起早贪黑工作培养自己的付出，他还是几度在濒临崩溃边缘时将自己拉了回来。
为了舒缓情绪，沈清原本向学校请了一周的假，准备去看看医生出去走走，却在假期第一天的晚上，选择吞下了致死剂量的药物。
既然还有整整六天的假期，沈疏自然也不打算提前回归岗位。
他需要时间来认知这个新的世界。
与前两个世界相同，这仍是一个几乎没有任何灵力的世界。不同的是，时间轴似乎向后拉伸了许多，社会从封建君主专]制迈入了社会与资本主义的新篇章。
这里的人们不以天赋和境界分三六九等，却用知识武装自己，从而实现阶级跨越。科技驱动着社会的发展，让无数身体孱弱的凡人上天入地，过着比修真界更为便利的生活。
这几天沈疏也找机会见识了一下所谓的汽车与飞机。它们的结构与他曾使用的由炼器大能所锻造的代步工具大体相同，设计却更为精细巧妙。尽管无法以灵力为驱动，人们仍能通过加工其他的天然能源作为更为高效的替代品。
然而令沈疏有所意动的，并不是周遭这些看似新奇的事物，而是与原主纠缠大半辈子的心理问题。
相比感情细腻忧郁的原主，沈疏是一个天生情感淡漠的人。
又或许，依照沈清的那些心理学书籍所说，这并不是完全天生，只是在幼年时他就过早地体会到了在感情方面，投入与回馈的不相符。
但那些过去太过久远，根本没有回忆的必要。
总之，他早已无情道大成。
在沈疏看来，自己便如同所谓的反社会型人格障碍患者。
曾经的他，为了变强不择手段。而如今的他，离成仙不过一步之遥。
这是他此生唯一所求，因此他不会让任何人或事成为阻碍。
更何况，一个一厢情愿的傻子，也配做他沈疏的因果羁绊？
只是在深夜里，当身体陷入休眠，他的神魂，似乎总能听到这幅躯壳里，那颗被人遗留下来的心脏跳动的声音。
自从十二中新建了体育馆后，原本角落的老体育馆就被暂时围了起来，连带着旁边的男厕所也变得少有人使用。
然而当沈疏在某天放学后踏足此处时，却发现这里格外的“热闹”。
几个头发流里流气，校服裤腿拖地的学生正将另一名学生围困在厕所角落，显然并不是在进行什么友好的交流。见沈疏进来，他们神色明显慌乱起来，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显露出另一名学生的身形来。
少年坐在冰冷肮脏的厕所地上，垂着头，浑身无力般地靠在墙角。他的上半身已经全部湿透，半长的黑发湿哒哒地垂了下来，盖住了上半张脸，仅露出已被咬出血的嘴唇。
沈疏的左手某根手指开始隐隐发热。
就是这么巧，在教师专用的卫生间出故障的下午，他在离教学楼最远的厕所，刚好撞见了一群人欺负……他。
这一世，他叫温霁凉。
尽管不认识沈清，但见他身着职业装，模样也明显比普通高中生成熟，几个霸凌者顿时不敢轻举妄动。
为首的李强躲在小弟身后，偷偷翻出手机发短信：“杨哥，我们好像被老师撞见了，该怎么办？？？”
那位“杨哥”几乎是秒回：“反正别扯上我。”
李强顿感绝望，却不料那位“老师”只是扫了这一眼，就一声不吭地走进了隔间。
随即便传来放水的声音。
众人：“？？？”
“难不成，这不是老师，是家长？”有人小声说。
也有人反驳道：“可我明明看到他脖子上挂着工作证呢！”
众人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或许是存了一丝侥幸心理，他们居然没有选择开溜，反而通通留在了原地。
他们都忽略了地上的人，此时已经悄然爬了起来。
隔间内。
沈疏的脸色是肉眼可见的僵硬。
因缘玉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主人出现如此大的情绪波动，尽管莫名有些发毛，它还是抑制不住好奇地问道：“主人，您可是在气他们欺负人？”
“……脏。”
因缘玉：得，看来换身体也治不了主人的重度洁癖。
“不过主人，我没想到您会进来。”
沈疏提上裤子，终于恢复成了一贯的面无表情：“是这具身体憋不住了。”
如果不是以真身降临小世界太过耗损神魂，他绝对不可能容忍自己主动出现在这种污秽不堪的地方。
沈疏走出隔间，在洗手池洗了足足五分钟的手。
在这期间，温霁凉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把拎起地上的书包就抡向了离他最近的那个人。那人猝不及防被打倒在地，少年丝毫不恋战，抓住空隙就撒腿往外跑。
一旁的几人本来还在偷摸摸打量洗手的沈疏，见此情景，也开始上头，毫不掩饰地就扑向了温霁凉。
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他本身就不如这些混混打架的经验丰富。
温霁凉很快便被制服，被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少年的半张脸贴在布满污渍的瓷砖上，屈辱感是有的，但更多的是懊恼。
他心想，自己还是太冲动了。明明那些人大概率已经不敢再做什么了，他只需要安分地待在那里，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自动离开。
发间的水一点一点滴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声响。而在他模糊的视线尽头，也同样有水声传来，只不过更为清脆一些。
水声停了，取而代之的则是脚步声，一步一步，仿佛踏在他的心尖上，让他燃起了不切实际的期望。
这个人，会帮助他吗？
明明之前什么也没有做。
由于之前温霁凉跑了几步，现在几人的位置便从角落移到了门边。
这也就代表着，沈疏不可避免地要从他们身边经过。只要一低头，便能看见少年暗含希冀的眼神。
但沈疏偏偏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像是这里从始至终只有过他一个人。因缘玉想要开口，可望着主人沉静如水的面容，终是一个字都没敢说出口。
李强几人同时松了口气，按着温霁凉的力度不禁略有松懈。
但也只是一瞬。
尽管温霁凉敏锐地察觉到了机会，却还是没能挣脱。但阴差阳错之下，他竟然抓住了李强的脚裸。
李强重心不稳地向前跌去，手胡乱地在空中摸索着，最终还是摔倒在地，发出一声巨响。
那位自始至终都沉默着的高个子男人突然回过头来。他垂着头，目光落在那只无意间触碰到他鞋帮的手上。
李强与他视线相交，竟猛地浑身一颤，“嗖”地从地上跳了起来，就欲道歉。
沈疏却再没看他一眼。
他掏出手机，直接对着前面的几人拍了张照片。
接着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是宁主任吗？”
“我是沈清。您方便来体育馆旁的男厕所一趟吗，这里有几个学生正在霸凌一位同学。”
此时正是夕阳西下。
男人站在厕所的入口处，冲着呆愣的几人笑了笑：“麻烦大家，陪我一起等等宁主任吧。”
逆光让他的面容不甚清晰，也使得他唇边那抹温柔的笑多了些别的意味。
地上的少年努力伸长脖子，直到眼睛被太阳光刺痛，方才缓缓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