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抵达京都
下了一夜的雨，深山里的清晨空气格外凉爽清透，庙里的小沙弥已经做完了早课，熬了一大锅粥，来请他们用饭。
和尚们饭前诵经，他们便端着碗在厨房的空地上喝粥。捕吏们蹲在地上有说有笑吸溜吸溜地喝着粥。
他们只知道南荣明泽是知府大人的贵客，并不知道是当朝太子。所以一路言行都很放得开。
没有桌椅，南荣明泽也学着他们的样子蹲在地上，端着碗沿着碗边吸溜。
刘凌看着他僵硬的后背道：“背不要挺那么直，哎，对，弯着……”
一群人看南荣明泽笨拙的样子又是哄堂大笑。
这也算与民同乐了，南荣明泽想着自己也笑了。
南荣明泽给银钱，小沙弥们说什么也不要，一味地“阿弥陀佛”，庙里也没有设功德箱，南荣明泽只得从随身行李里拿出一把象牙折扇，送给了住持，他们勉强收下了。
天放晴，路好走了许多，告别小寺庙，不到晌午就进了济南城，一行人找了客栈泡了热水澡换了干净衣服，又换了马匹，好好休整了一番。
整整用了十日，终于到达了京都郊外，在城外南荣明泽和通州卫指挥使范金标汇合。
他们分开的那一路捕吏早他们几天也已经到了京都，范金标不知底细，暂时把他们扣押在了营内，南荣明泽向范金标说明了情况，这才放了他们出来。
南荣明泽询问了他们，一路并未遇到意外，心里倒犯起了嘀咕，这不像南荣黎两兄弟的风格。
不过时间紧急，他没有时间再多想，安置好这些捕吏，就让范金标派人送他进宫。
马车徜徉，很快过了永定门，魏言希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城池，人声鼎沸，幡幌招摇，集市，酒楼，布庄，钱庄，胭脂铺，琳琅满目，一副物阜民丰之象。
她两眼放光，只恨没多长几双眼睛，看不够这京都的繁华。
忍不住问南荣明泽这是什么那又是什么。
南荣明泽不厌其烦地给她解说，看着她一会儿趴到左边窗户往外看，一会儿又窜到右边，如果不是南荣明泽拦着，她还要去和刘凌一起坐外面，说那样看的更清楚。
只可惜，南荣明泽没有时间带她停下逛逛：“等我忙完，带你出来逛逛。”
到了大明门外，魏言希和刘凌正眯着眼仰望着不远处红墙金顶的巍峨宫殿。
南荣明礼和南荣明德早已在城门外等着，待南荣明泽下车，一行人立刻迎了上去，带着众人跪下行礼：“恭迎太子回宫。”
魏言希大惊失色看了看南荣明泽，又看向这跪了一地的锦衣华服的人。
她瞪大了眼睛看向南荣明泽：“风遥公子，你……太子？”惊愕中大脑一片空白。
南荣明礼以为是大哥路上随侍的丫鬟，竖眉厉声道：“哪里来的没规矩的丫头，你这么瞪着主子不怕挖眼珠吗？”
被这样一喝，她更是吓得五魂七魄都散了，刘凌赶紧拽着她跪了下来。
饶是刘凌，也吓得不轻，他不知道南荣明泽不敢调兵护送的原因，他推测过南荣明泽或许是个世袭的侯爵家公子，或者是个阁老的家眷，都没敢往郡王亲王上想，着实没想过竟然是太子。
魏言希伏在地上紧张道：“我，不知道，公子……不，太子殿下。”
南荣明泽看着她慌张得犹如一个受伤的幼兽，可爱又可怜，伸手示意明礼退下，把她扶起来，笑道：“你叫我公子就很好。”
魏言希连连后退，转身要跑：“不行不行，我……我要回家。”
南荣明泽大概是到了自家门口心里有了底气，按住了她肩膀一把把她扳了过来，不由分说托着她手臂把她送上了马车：“会有人照顾你，我有事要忙，等我回来去看你。”
说完，他吩咐南荣明德把魏言希送入成阳宫，交给太子妃，把刘凌交给锦衣卫指挥使肖崇。
南荣明德并不知道南荣明泽未见到皇后派出的信使，疑惑他明知父亲去世，还有心思安置姑娘，心里虽然一万个疑问，但人多也不好问，只得照办，跟着马车去往成阳宫。
南荣明礼心细，看出明泽神情自若，再加上按照最快行程，明泽也比预计早五六日回到京都，猜出他还不知父皇去世后，拉住了明泽：“大哥，快跟我去龙安殿，父皇母后都在。”
魏言希坐在马车里看着一溜的红墙碧瓦，金碧辉煌，马车过了护城河桥，到了东华门，换成了肩辇，看得更清楚了，琳宫巍峨，高耸入云。
宫墙上就连瓦当滴水都是琉璃的，细细地看，每一个瓦当上的龙凤图案竟然都是不一样，还有那屋脊上的鸱吻神兽，直入云天，肃穆庄严，心道：“住几天也不错。”
等把身后的太监锦衣卫甩开一段距离，南荣明礼才低声道：“大哥，父皇驾崩了。”
南荣明泽一下愣在了原地，再也迈不动步子，身体像掏空了一般，尽管心里早就想过做最坏的打算，但事实到了眼前他还是觉得做梦一般：“不可能，我走之前父皇还说等我回来下棋。”
他父皇战战兢兢做了二十几年太子，登基才八个月。
他没有一丝自己即将登基掌控这个帝国的喜悦，只有对父亲这坎坷一生的痛惜。
他父皇从做太子起，两个叔叔就冷嘲热讽，窥伺挑拨，一旦被他们抓住一点错处，就不断怂恿朝中大臣参奏，导致先皇一度也动了废长立幼的心思，可是他依然尊长爱幼，不曾记恨任何人，这样的好人怎么就没过几天好日子呢？
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南荣明礼急忙道：“大哥，节哀，现在宫里都还不知道，我们一直在等你回来，现在还不是难过的时候，我们赶紧和母后商量一下后事。”
到了龙安殿，他径直推开门走了进去，院中灵棚下，是一口诺大的金丝楠木棺材，厚重敦实的棺材上雕刻着龙凤图案，板材厚实所以龙身雕刻得异常立体圆润，仿佛是真龙盘踞着一般。
在这样闷热的天气里，充斥着楠木的味道，艾草的味道，还有一丝尸体腐臭的味道。
章月华从暖阁出来，迎了上来哽咽落泪：“明泽，你回来了”，看见明泽，她不自觉放松了下来，身上的担子一下轻了。
南荣明泽将母亲轻轻揽进怀里，像揽着个孩子一样轻轻拍着她的背：“母后，辛苦你了。”
能把皇帝驾崩的消息瞒上这么多天，他知道章月华必然使尽了浑身解数。
安抚好章月华，他郑重走向大殿中央，跪在棺材前跪了下去，才拜了一下就趴在地上低声呜咽着再也起不来。
章月华蹲下来抚着他的后背：“我的儿，节哀，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