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提神剂
荼荼从斯内普的办公室一路狂奔回地窖，并没有注意到级长在她身后大喊着＂走廊里禁止奔跑！＂
她任由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强忍着模糊的视线没有抬手擦拭眼睛。
‘不许掉下来！我命令你们不许掉下来！’
她使劲在心里威胁着自己的眼泪，不想让它们流下来。因为荼荼太了解自己了，只要掉出一颗眼泪，那么后面就会跟不要钱似的涌出更多眼泪。只要她抬手擦过眼睛，那么她就会更加难过想哭。
也不知道这毛病是随了谁！
她把脸狠狠埋进大白的毛里，心中忿忿地想着。
大白任由荼荼搂着自己，用大爪子轻轻拍了拍她的膝盖，无声地安慰着她。
‘女孩子哭的时候，男孩子就要提供给她一个肩膀’
大白在心里默默想着。
荼荼把眼泪全部蹭在大白的身上后，歉疚地对它小声说：＂对不起……大白，我明天会帮你洗澡的。＂
大白拿头往荼荼怀里拱了拱，甩了甩尾巴，表示没关系。
维拉回到宿舍后，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只是随口问道：＂荼荼，你的论文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吧？斯内普教授有没有为难你？＂想了想，她又接着说：＂应该不会，全院都知道他有多喜欢你，怎么会为难你呢？＂
听到某句话的荼荼愣住了，她小声的重复：＂喜欢？＂
＂是啊！院长从不当众批评你，每次给你的作业评分都是‘优秀’，我听高年级们说，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当然啦，你本身就很厉害，斯内普教授喜欢你也很正常啊，别的教授们不也很喜欢你吗？对了……你声音怎么听起来闷闷的，不会是感冒了吧？＂维拉疑惑地伸手碰了碰荼荼的额头。
荼荼这才想起来，自己刚才只是把红眼眶处理掉，忘记声音也有些不对了。
＂没事，只是有些着凉了。我已经喝过药了。＂荼荼恹恹地回答了一句。
看她精神不好，维拉体贴地没有再多说什么，洗漱完毕后就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荼荼则是坐在桌前看着窗户外的乌贼游来游去，毫无睡意。
她知道在很多同学眼里，斯内普教授对她已经算得上是‘喜爱’了，但那只是老师对好学生的喜欢和看重，不是男人对女人的倾慕和爱恋。
他所有的眷恋和温柔都已经给了另一个女人，一个永远年轻美丽、活在记忆中的女人。
莉莉伊万斯……
荼荼突然有一种想要问哈利在厄里斯魔镜中看到的莉莉究竟是什么样的冲动……
但她不能这么做，这对哈利是一种伤害。
于是她只能在脑海中一遍遍幻想着那个女人的模样，一次次在心里告诉自己要谨言慎行，不要又在教授面前露出任何不该存在的感情，让他感到厌恶。
就在荼荼打定主意守好‘本分’，暂时远离教授的时候，斯内普也在思考着该如何处理她对自己的感情。
对她的感情视而不见、放任不管吗？但她已经陷得够深了，如果继续任由她这样，那她将来该怎么办？她还能有正常完满的人生吗？
如果自己果真在战争中死去，她就要一个人抱着这份深重的感情陷入无边的绝望和痛苦，就像……自己一样。
可即便自己能活到战争胜利之后，又真的能跟她在一起吗？
斯内普的眉头深深皱着，两片薄薄的嘴唇也紧抿在一起。
他比她大了21岁，当她成年的时候，自己已经38岁了。当战争的阴霾散去，死亡的威胁不再压迫于每个人身上的时候，她是否依旧会对他感到心动？到那时，她是否会恍然发觉这一切都是一个误会，她的感情只是出于动荡年代中对‘英雄’的孺慕和依赖？在战后，充斥着生活的不再是战斗和计划，不再是艰险和刺激，她会愿意忍受和一个油腻腻的阴沉老男人相对度日吗？
斯内普想到这里突然变得不确定起来。他开始怀疑荼荼对他的感情究竟有没有他以为的那样深，又是否真的经得起时间检验。
他猛地站起身，几步走到橱柜前拿出一瓶威士忌，倒了满满一杯酒后，又慢慢走回到茶几旁。
斯内普坐在沙发上一口接一口地喝着酒，辛辣刺激的液体顺着喉管流进胃里，但他只觉得自己内心比这些酒带来的灼烧感，还要煎熬。
周六上午，荼荼帮大白洗了澡，给它施了个速干咒后，就裹好围巾带着它去黑湖边晒太阳。
可能是因为天气冷，湖边的学生没有刚开学的时候多。荼荼靠着大白躺在草地上，用胳膊挡住眼睛，听着大白呼噜呼噜地威胁巨乌贼爬上岸边的一只触手。
＂你怎么一个人躺在这？＂刚训练完的德拉科走到荼荼身后问她，一边伸手摸了摸大白的头。
＂我带它来晒晒太阳，最近作业太多，一直没好好陪它。＂荼荼依旧挡着眼睛，懒懒地说着。
＂别躺太久，这天气容易感冒。哈利约我今天下午去图书馆自习，你要一起吗？＂德拉科捡起一块石头砸向岸边的触手，大白开心地‘嗷呜’一声。
荼荼将手臂搭在肚子上，睁开眼睛看着那只迅速缩回水下的触手，笑了一声，＂好，午饭后我在公休室等你。＂
荼荼并没有去礼堂吃午饭，她打算等时间差不多了，就直接回宿舍拿上作业去等德拉科。所以她一直躺在草地上眯着眼睛，枕着大白懒洋洋地晒太阳。
大白早就打起了呼噜，连那只触手悄悄爬上岸戳它的鼻孔都没有反应，依旧睡得香甜。
斯内普刚从禁林采摘完药草出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
冬日艳阳下，黑湖边的草地上躺着一个身着斯莱特林校服的小女孩，她的长发散落在白狗的背上，两只手轻搭在腹部，双腿伸展交叠着，她的双眼微眯，卷翘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着……
忽然一阵微风拂过，带起了她几根发丝。女孩用手抚了抚，然后随意地摘了一根杂草，将它变成一朵玫瑰别在了耳后，压住那些随风浮动的发丝。
随着女孩的动作，她手腕上的银色手链在阳光下微微闪动，泛着银亮的光芒，手链上坠着的两颗黑曜石互相碰撞着，在女孩白皙的手腕上投射下晃动的暗影。
斯内普盯着那条手链思索了一会，恍惚间想起荼荼曾经送给自己的圣诞礼物中有一对银质袖扣，上面各嵌着一颗黑曜石，没有多余的装饰和雕刻。当时随信的卡片上说这对袖扣加了魔法阵，可以抵抗一些黑魔法攻击。
他只戴过一次，是去马尔福家参加圣诞晚宴的时候。当时荼荼看见他戴着这对袖扣，笑弯了一双眼，＂教授您戴这个很好看，等我学会新的魔法阵了再给您做个更好的！＂
荼荼没有发现斯内普，她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于是起身拍拍大白的头，带着它一起朝城堡走去。
斯内普给自己施了幻身咒，一直不近不远地跟在她身后。
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顺路一起回城堡吃午饭’，他在心里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
但是在礼堂大门口时，荼荼拐了个弯，脚步没有任何停顿的继续朝斯莱特林宿舍的方向走去。
斯内普皱了皱眉，一路跟在后面看着她跟认识的同学淡淡地打招呼，表情并不是他常见的那副笑眯眯的模样。等到荼荼进入公共休息室，斯内普在原地站了几秒后，才转身大步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荼荼坐在图书馆里，盯着面前的论文，半天只写了一行字。
＂怎么了？这篇论文很难写吗？＂哈利探头看了看她的作业，＂魔药课的？这不是你的强项吗？＂
荼荼看着面前洇了一块墨渍的羊皮纸，摇头叹了口气，把它团起来扔进了废纸楼。
她本来确实打算在今天下午把魔药课论文写完，但她的思绪总是不由自主地飞到布置这份作业的人身上。
以往每周，她都会在星期六把魔药课论文写完，然后在周末上午9点带去斯内普的办公室，交给他当面批改。
有时斯内普不在，她就自己用口令进去，把魔药论文放在他的办公桌上。然后自己坐在茶几边的矮凳上继续写其它科目的作业或是看书，一直到晚饭前再离开。
但是今天她一直在犹豫，是否还应该按时去魔药办公室写作业。
按理说斯内普没有特意通知她取消本周的额外补习，那就还是应该一切照旧。
但是荼荼担心他根本是气忘了或是厌恶到不想再跟自己多说一个字，所以她拿不定主意……
荼荼：＂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了更好的立意，我重新再写一遍。＂
周日一早，斯内普反常地出现在礼堂中。以往的节假日，他都不会跟其他教授们一起用餐，他更喜欢待在地窖里让家养小精灵随便给他送点什么食物，这样可以节约时间。
弗利维看见他时，热情地招呼道：＂西弗勒斯，今天的炖菜和烤土豆不错，你可以试试。＂
斯内普冲他简略地点头，坐在自己惯常的位置上。
扫视了一圈斯莱特林长桌后，他没有发现荼荼的身影。
一旁的斯普劳特教授瞥见他不愉的表情，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学生餐桌，了然道：＂周末早上的学生都很少，他们更喜欢睡懒觉。＂
＂是啊，他们更喜欢窝在暖和的壁炉旁吃零食。＂弗利维赞同道。
＂但是罗齐尔小姐可不在此列，我每天早上都能看见她准时出现在礼堂。＂斯普劳特又看了一遍斯莱特林的餐桌，奇怪道：＂她今天怎么没来？＂
＂唔……她以前可从不缺席任何一顿美食，有时还会等候在礼堂门口询问我些小问题，她是个好学的孩子。＂弗利维附和道。
麦格教授也参与了他们的话题，回忆道：＂她的确是很有天赋的学生，还很勤奋。她每次交上来的论文都言之有物、内容详实，看得出来她很认真。＂
＂说起来，她为你们学院加了不少分吧，西弗勒斯，她可是个好苗子。不过，这孩子是生病了吗？我昨天晚饭也没看见她。＂弗利维询问地看向斯内普。
＂她昨晚也没来礼堂？＂斯内普皱眉问道。
庞弗雷夫人接过话：＂应该是，我也没看见她。但她也没去医疗翼啊，估计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吧。＂
斯内普没再说什么，匆匆吃了两口炖菜，就起身大步离开礼堂，快速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他一路上都在回想昨天见到她的样子，那丫头在他从禁林出来之前躺了多久了？一整个上午都在湖边吹冷风？她脑子有问题吗？对，她如果脑子没问题也不会对自己……
斯内普打开办公室的门，径直走进实验室开始熬提神剂。
他熟练地切磨、熬煮、搅拌，待要关火时，他的手顿了顿，旋即又将一小勺汁液倒了进去，这才将魔药装瓶。
荼荼自从昨天下午跟德拉科和哈利在礼堂门口分别后，就回到宿舍一觉睡至现在。
她咳嗽几声，无力地挥挥魔杖，看见空气中出现的‘09：20’，叹了口气。
既然已经迟到了，她也就不再纠结去不去地窖办公室的问题，打算再躺一会儿就起身，然后在宿舍给自己熬点感冒药。
荼荼裹着毛绒绒的大衣坐在桌边，单手撑着下巴，看着咕噜咕噜冒泡的坩埚发呆。
她一会纠结于‘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在生气’，一会又担心斯内普因为自己的爽约而不高兴。
＂噔噔……荼荼罗齐尔在吗？＂一阵轻微的敲门声传来，打断了荼荼的胡思乱想。
她站起身拢了拢衣襟，快走两步打开门，＂我就是，请问有什么事吗？
一个高年级女生将一瓶魔药递给她，＂这是院长让我交给你的，他让我告诉你今天的禁闭取消。＂
＂……谢谢你，我知道了。＂荼荼握着手中的玻璃瓶，对她礼貌道谢。
回到桌边，荼荼将坩埚里的魔药装瓶，然后看着摆在一起的两瓶提神剂微微出神。
两瓶药剂的颜色略微不同，其中一支透着隐隐的红褐色。
教授终于忍不住要对我下毒了吗？
他一定是想将我毒哑，然后再以‘哑巴不适合学魔法’为由，将我赶出霍格沃茨。这样我就不会在他眼前晃悠了……
荼荼紧了紧拳头，哀伤地看了一眼窗户外的巨乌贼，＂再见了朋友，今晚我就要远航……请不要为我担忧，因为我有魔杖做的浆……＂
荼荼幻想了一下自己在寒冬的深夜里，扒在一艘破船上，哆哆嗦嗦地拿着根筷子似的小木棍，一下又一下地费力划水……
她身后的岸上，站着斯内普教授，他抱着双臂满意地看着自己露出假笑……
荼荼咬了咬牙，猛地拿起那支红褐色的药剂，打开盖子一口灌进了肚子……
让失恋来得更猛烈些吧！
…………
‘吧唧吧唧……吧唧吧唧……’
山楂味的？
斯内普教授放错毒药了？
不应该啊……
荼荼咂摸着酸甜的味道，两耳往外喷着热气，孤疑地又嗅了嗅瓶口，确认是山楂无误。
他不对劲……
也许是饿了一天的缘故，也许是那些山楂起了作用，荼荼在晚饭时准点坐在了餐桌边，大口啃着烤鸡腿。
期间她用余光瞄了好几眼教师席的方向，没有看见那道熟悉的黑色身影。
荼荼有些失望地继续埋头吃饭。
她已经有两天没有看到教授了，她好想他哦……
一直对餐桌旋风扫净的荼荼，没有发现礼堂门口露出的一片黑色衣角。
那片衣角只是停顿了片刻，旋即就消失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