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属于她的童年
第二天，早饭的时候，元满跟林妈说了自己的想法，林妈有些气愤，端着咖啡杯坐到元满身旁。
“还给他干什么？你是他的孩子，花他钱天经地义。我看，你不止这些钱要花掉，以后也要去找他要，不能便宜他！”
元满拿纸巾将林妈放咖啡杯太用力溅出的咖啡液擦干净，平静说出自己的理由，“我是这么想的，这么多年他不出现，我已经当作没有这个爸爸了，没有就干干脆脆什么都没有，他出殡我都可以理直气壮的不去。但拿了这点钱，就感觉关系没断干净，他出殡的时候我还要去一下，我不想去。”
林妈被她这段话逗笑了，但总算明白了她的意思，但还是劝道：
“你们学生就是太讲理，但是讲道理也要分时候，跟无赖讲什么道理？跟无赖打交道，你要学着比他还无赖，拿了钱也不给他送葬，反正他活该。”
元满笑了笑，“我就是不想跟无赖打交道，想躲开。”
林妈沉默一会儿，才缓缓点头，“也是，你怎么能斗得过那种心硬的无赖呢？不如断干净，省得给自己的将来埋祸根。以后就是他去法院起诉你，让你付赡养费，你也能拒绝。”
虽说同意了，也不再劝，但林妈还是不放心，“要不要我送你过去？”
元满摇头，“不用了阿姨，酉时会陪我去。”
林酉时今天起晚了，正从房间里慢悠悠晃出来，眼底两团乌青，像被人打了。
林酉时边往厨房走，边参与进谈话：“我陪她去。”
“你能不能行？见了人可别乱发脾气，不能骂人，不能打人，当一个合格的工具人，听到没有？”林妈起身跟着林酉时进厨房，“酉时，你黑眼圈怎么那么重？昨晚是不是熬夜打游戏了？“
林酉时一声不吭，打开冰箱，拿了罐牛奶，边喝边回房间去了。
“你不吃早饭了？”林妈气得在他身后喊。
回答她的是一声巨大的关门声。
林妈突然觉得脑壳好疼，她回头问元满，“你们昨晚吵架了？”
元满摇摇头，朝林酉时房间的方向看去，乌眸中有波动一闪而过。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
“起床气吧。”
她笑了笑，将心中那抹波动偷偷压下了。
中午，元满跟福满多的老板娘请假，去了趟派出所，跟民警说，想去探望伤者，很顺利拿到了元建国的现住址。
“城郊鱼塘……”
林酉时看了眼地址，在大脑里计算了下路程，“离这不算远，坐车半个小时。”
“你去过？”元满偏过头看林酉时，好奇询问。
林酉时表情有些冷淡，被冷风吹得青白的脸裹在湛蓝色围巾里，像沉入了一片海，漆黑的眸子反倒更亮了，冷得发亮。
他没看她，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听我爸说过，那边全是开鱼塘的，大大小小十几个。”
出租车停下，他拉开车门，站在一旁等着她先上。即便是这么绅士体贴的动作，他也坚持将头扭向一边，清冷优美的侧脸对着元满，一副很冷漠的样子。
元满低头笑了笑，觉得林酉时闹别扭的样子真的很可爱。
城郊鱼塘村是个比较奇特的地方，这边连着城外的大湖，大大小小十几个水塘，水塘之间有小片陆地，像海中独立岛屿，村民依塘建房，在门前水塘中养殖水产，家家户户都以此为生。
鱼塘村的道路纵横交错，没人领路，外人进来找人十分困难，两人在村里转悠许久也没找到元建国。
询问村民，都说不认得什么元建国，元满灵机一动，说找“李鑫家”，村民恍然大悟，指了指斜前方的一处水塘和水塘前的二层小楼，“李德发家，现在李德发闺女和他家招赘来的女婿住那。”
“怪不得不回家，原来有……”林酉时冷笑一声，但看到元满苍白的脸色，又将后面一截话咽了回去。
“李鑫家”跟村子里其他人家一样，没有围墙，小楼一层就是大门，大门前是一片空地，空地上留出一部分种菜，其他的地方用水泥浇灌成平整的水泥地，水泥地连着鱼塘，鱼塘边上种着低矮的灌木，环境清幽宁静，好像一片世外桃源。
天气寒冷，李鑫家此刻大门紧闭，只能透过窗户看见一楼客厅的全貌，屋内家具家电一应俱全，沙发茶几上盖着碎花的盖布，地面一尘不染，穿着红色小棉袄的小女孩正坐在沙发上，边吃零食边看电视。
元满看着那个小女孩，恍惚看见了曾经的自己，父母俱全的时候，她也曾经这样悠闲地坐在门前吃零食，虽然那个时候家里没沙发没电视，但是家里自己烤的红薯干也十分香甜可口。
她在这一刻甚至产生了幻想，幻想这个房子里是另外一个平行时空，那个时空的自己跟眼前的小女孩重叠，无忧无虑地享受着本该属于她的童年。
心中刺痛让人难以忍受，元满紧紧握着拳头，窗户上的玻璃映出她的脸，苍白扭曲，像在地狱中偷窥人间的鬼魂。
“你去一旁等着。”林酉时实在看不下去她脸上越来越清晰的痛苦，伸手要那个布包，“东西我替你还。”
元满摇摇头，深吸一口气，朝大门走去，敲了敲门。
门里的女孩听到敲门声，朝着厨房大喊：“爸爸，有人敲门。”
“来了来了。”元建国的声音从门里传出来，轻快宠溺，听起来很幸福，“爸爸去开门，小满坐好，别跌下去了哦。”
随着声音，门已打开，元建国的笑容在看到元满的那一刻凝固了，甚至有些惊慌，撩起围裙擦了把手，两步跨到门外，将门在身后关上。
“小满，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元满面色发青，将装钱的布包往他身上一丢，转身就跑。
她不敢回头，一路跑到了村口，才停下，林酉时从后面跟过来，轻轻拍了下她的头。
“别难过。”
元满咬着牙，将眼泪往肚子里吞，“我难过什么？好笑！钱还了就当从来没见过他。”
林酉时揽着她的肩，轻轻拍了拍，“嗯。”
两人不再说话，站在村口等车，元建国开着他的小面包车摇摇晃晃驶了过来，停在他们身前。
元建国跳下车，将布包往元满怀里塞，“小满，你听话，把钱拿上去上学，小小年纪在外面打工可不行……”
“我不要你的钱！我跟你什么关系？你凭什么管我？”元满伪装出来的坚强，被他一而再再而三的逼迫撕碎了，她突然尖叫着，抓起布包，丢到身后鱼塘里，朝着元建国声嘶力竭地吼：“滚去过你的美满生活，我是死是活都不要你管。”
“哎呀……你这孩子……”
元建国眼睛盯着那包钱，一秒犹豫都没有，脱了外套，飞快扎进冰冷的水里，朝着被扔到了鱼塘中心的布包游去。
鱼塘主人听见动静，从房子里跑出来，看见元建国扎进水里，惊呼：“李鑫爸，你不要命了，上个月刚动完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