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去我家住吧
送走陈露后，宿管阿姨来了，满脸歉意地对元满说：“真的很不凑巧，学校接到了上级部门的通知，为了预防春夏寄生虫泛滥，全市的学校都要利用假期，为宿舍消杀除虫卵，宿舍必须清空……你看你能不能去亲戚或者同学家借住一个假期？”
心中最后的一点希望覆灭，元满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过，她早已习惯了失望。
“好的，阿姨。”她笑了笑，起身开始收拾行李，“抱歉，给您添麻烦了。”
阿姨忙摆手说，没有。看她忙碌，又贴心地提醒，“消杀下周才开始，你最晚可以住到周日，不用这么着急。”
元满再次跟宿管阿姨道谢，将她送走。
人前游刃有余，但等宿管阿姨离开，元满瘫坐在床上，这才开始真正地发愁，打工一个月的收入并不多，要是再去掉租房子的花销，那就更不剩什么了……
要去找姜美好吗？
也不行。
虽然姜美好肯定会收留她，但是姜美好的爸爸去年开始身体就不怎么好了，姜家的房子本来就不大，父女两个住都勉强，再加一个人，实在太拥挤逼仄了，也不利于姜美好爸爸养病。
她坐了一会，实在想不出办法，决定先住到周日，到时候实在不行就去网吧里呆着。
心里发愁，晚饭也没吃，就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她似乎闻到了鸡汤小馄饨的香味。
是老母鸡熬的汤底，不然不会有那么浓郁的香味，馄饨一定是自己包的，肉味香而不腥，撒了一点小葱花，点少许石磨香油。
她似乎都能看到馄饨出锅时，水汽氤氲出的的白雾 ，白雾包裹着饥肠辘辘的她，让她整个人瞬间温暖熨帖起来。
“我看见你眼睛动了。”有个熟悉的声音满，轻柔地叫她的名字，“元满，你是不是醒了？”
元满睁开眼睛，看见林酉时坐在她的床边，正微笑看着她。
“真醒了，正好，起来吃点东西。”他的声音简直就像天籁，在寒冷空荡的宿舍里回荡着，飘元满耳朵里，让她恍惚了好大一会。
林酉时见她不动，俯身过来拍了拍她的脸，“怎么了？还没醒透？”
元满抓住林酉时的手，他的手是那么温暖，暖得她鼻头发酸。
“你怎么来了？”她坐起来，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要发抖。
“学校食堂已经停了，担心你没饭吃，来给你送饭。”林酉时说着，低头看自己被她紧紧握着的手，“做噩梦了吗？”
现实已经是一场噩梦了，梦里见到什么，对她来说都不算噩梦了。
元满松开林酉时的手，与他一起坐在床沿，林酉时将桌上的保温袋打开，里面是一个精致的不锈钢保温饭盒，饭盒打开，香气跟着热气扑了出来，撞在元满的脸上。
果然是鸡汤馄饨。
元满实在是饿了，也不跟他客气，拿起筷子就吃了起来，边吃边赞叹：“阿姨做的吗？味道刚刚好。”
“我做的。”林酉时松了一口气似的，唇边漾起笑容，十分享受地看着她吃得香甜，“看来没丢我妈这个老师的人。”
“没有，没有，完全没有。”元满摇头，“你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评价这么高？”林酉时有些惊讶。
元满睁着眼睛：“给我点时间，我这就给你写篇八百字的作文，名字就叫《一碗馄饨》。”
林酉时笑起来，“行啦，别贫嘴了，吃吧。”
接下来的谁都没说话，元满静静吃馄饨，林酉时就坐在一边看着她，黑眸被保温盒中蒸起的白雾氤氲着，看起来深邃沉静。
元满吃完了，起身要去刷保温盒，林酉时拦住她，“放那里，我带回去刷，学校热水也停了，用凉水刷多冷呀。”
“哪有那么娇气？”元满推了推他挡在自己身前的腿，“起开，我总不能白吃你的还不刷碗。”
林酉时坐着不动，眼神已然有些不开心了，“一碗馄饨而已，什么白吃我的？真要跟我算那么清吗？有没有意思？”
“亲兄弟明算账！”元满抬腿踢了踢他，“一次行，两次行，次次都占你便宜，你就该跟我生疏了。”
“之前还是朋友，现在成兄弟了。”林酉时沉下脸，“我身份还真够多变的。”
“起开。”元满不明白他闹什么别扭，抬腿踢了踢他，“不起开我要动手了。”
林酉时抬头看了看她，起开了，只不过起开之前，夺过了饭盒，抬腿往外面的公用洗漱间走，他人高腿长，走得飞快，等元满追上去，保温盒已经刷好了。
“这回行了吧？”林酉时举着干干净净的保温盒给她看。
元满看着他被凉水冻得通红的手，心里不是滋味，着急地用自己地手去捂，“林酉时，你说你这是干嘛呀？你给我送吃的，我刷碗，不是应当的吗？算了算了，不说了，先把手擦干，抹点护手霜，不然又要长冻疮了。”
林酉时的手从小就娇贵，天一冷就不能碰冷水，碰了冷水就要长冻疮，又红又肿，抹什么药膏都不管用，所以，从小林爸林爸就不许他碰冷水。
元满妈妈还笑话过林酉时，说他是少爷的身子，小姐的命。
元满将林酉时带回宿舍，擦干手，找出护手霜，细心给他涂抹着，确保手背上每一寸红彤彤的皮肤，都被照顾到。
不过，这件小事，却让她有了意外发现。
她发现自己小时候经常牵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得这么大了，怕是轻易就能将她的手包裹住，明明小时候，她的手要更大一些。
不止长大了，还似乎很有力量，骨骼修长，手型也很好看，手心因为经常抓握篮球磨出了薄薄茧子，摸起来有些粗糙……
这些都让她感到陌生，像是摸着一个真正男人的手……
明明小的时候，他的手又小又肉又软，像个小面团，她将他的小手握得紧紧的，牵着他走在田间地头，奔跑在漫山烂漫的野花丛中。
他是从时候开始……
长大了的？
脸上无由来一阵发烫，她丢开他的手，没好气道：“回去记得洗完手抹上护手霜，真长冻疮，我可没法跟阿姨交代。”
林酉时任由她“摆弄”，刚才因为“亲兄弟”三个字产生的小幽怨，早已不见踪影了，他搓了搓滑溜溜的手，又将她的手抓过来，挤了点护手霜，胡乱抹了一气。
又用他的大手裹着她的小手，一通揉搓，这才满意地笑，“这样大家都不长冻疮了。”
元满有些无语。
他恨不得将整管护手霜都挤在她手上，现在她的手黏糊糊的，滑得跟条泥鳅似的，手心也被他搓得发痒……
她有些嫌弃地看了看自己的手，默默将刚才心里冒出来的，关于“他什么时候长大了”的疑问给删除了。
长大个p。
明明还是一个幼稚鬼。
闹了一通，元满才想起来看时间，竟然已经九点半了，宿舍还有半个小时熄灯，她不得不赶林酉时回去。
林酉时提着保温袋，走到宿舍门口，便停住了，不肯再挪步子，回头看着元满，欲言又止。
元满：“有话就说！”
林酉时果然有话就说，单刀直入：“你去我家住吧。”
元满一愣。
林酉时又提着保温袋钻回宿舍，“我在宿管阿姨那里登记的时候，阿姨跟我说，宿舍最晚周日就要清空，你准备去哪里住？你老家的房子都已经……不在了。还是要去姜美好家住？你去年就说姜美好爸爸身体不好，不好再去打扰了……我家有空房间，我爸妈又都喜欢你，你不会打扰到任何人，怎么看都是最合理的安排。”
元满抬头，“你怎么知道我老家的房子不在了？”
“去年我爸带我回去过，我看见了，我爸为这件事还跟村委会吵了一架，本来想在村里投资盖一个养殖场的，后来我爸生气再不愿意提这件事……”林酉时看着她的表情，声音越来越低，“他回家还不停说，这对你太不公平了，但他也没有办法……”
“谢谢你爸。”元满惨笑，“至少还愿意为我鸣不平。”
林酉时沉默了几秒，“去我家住好不好？你一个人在外面，我实在不放心。”
元满垂下眸子，没有回答。
就在林酉时以为她又要拒绝的时候，元满妥协了，“这件事，要不要先打电话问问阿姨？”
林酉时大喜过望，俊秀的脸上顿时神采飞扬，生怕元满反悔一样，当场拿出手机来，拨通林妈的电话，边拨边说：“她高兴还来不及呢，没准还要怪我不早点……妈，跟你说件事……”
片刻后，电话挂断，林酉时笑眯眯地看着元满，“你要打电话问的，她现在已经开车来接我们了。”
元满错愕，指着手机，慌张道：“这么晚了……赶紧给阿姨说，我周日自己过去就行，不用来接……你愣着干嘛？赶紧打呀？”
“没用的。”林酉时看着她，“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性格，听说你一个人孤零零待在宿舍里，没热水，没热饭，她怎么坐得住？晚上都得失眠。”说完，他抓住她的手腕，眼神固执，“我也是，一刻都不想让你孤零零呆这里受苦，你要是再不答应，我就把你绑上车。”
“放开。”
元满无奈地笑了，“总得让我收拾行李吧。”
林酉时这才放心，松开手。
“我帮你一起收。”
元满还是第一次踏进林酉时在城里的新家，站在偌大的门厅，有些局促地四处望了望。
他家确实如同学间传闻那样大，装潢的并不奢华，但很雅致大气，是林爸林妈的风格。
客厅是大横厅，有一整面墙的落地窗，餐厅也很大，餐桌连着岛台，金属质地的吊灯，投射出来的光芒温暖治愈。
林酉时给她提着行李，将她带到客房，介绍说：“我妈不习惯住家保姆，保姆六点就下班了，也没人收拾，你先凑合一晚。对了，客房的被子都没晒，不太暖和，你先盖我的，我不怕冷。”
元满看着桌子上拼了一半的拼图，架子上拼了一半的乐高，笑了起来。
她想起小时候去他家玩，也经常在他的房间里看到画了一半的画，吃了一半的零食，做了一半的算术题……
眼前的一切与那时候重叠，陌生感一下子就消失了。
林酉时有点糗，“我那是没时间……”
“我说什么了吗？”元满接过自己的行李，慢慢收拾，“暖气开那么大，哪里会冷？这里的被子就够了，不要搬来搬去的，太折腾。”
林酉时还在为没有提前收拾起自己半途而废的“罪证”而懊恼，但元满人已经在他家里了，就在他的房间隔壁，一想到这个，他就开心，没什么比这更重要了，出点糗算什么呢？
“你累不累？”林酉时问，“累的话就早点洗澡休息。”
元满诧异地回头，“你这么早就睡了？高中生哪有早睡的资格？我还要写作业呢，至少要到十二点才能睡。”
“我当然不可能睡那么早。”同病相怜的感觉让人开心，林酉时邀请她，“那你收拾完，去书房，我们一起写作业。”
“行啊。”
林妈就在客厅里，没有进去打扰，只是不停地伸头张望，心里说不出的开心。
自从住进这里，她家酉时就没有一天像今天这样，开心鲜活。
仿佛一切本该如此，这个家里有“元满”才能圆满。
她这么想着，哼着小曲，去厨房为两个准备勤奋读书的高中生，准备宵夜。
元满第二天早饭时，见到了林爸，并郑重向林爸林妈表示感谢，并将自己找好了寒假工的事，说了一遍。
“是一家饭店，早上十点去，晚上十点回来，回来得有点晚，不知道会不会打扰叔叔阿姨休息？”
林爸林妈露出心疼的表情，但是没说什么，他们都了解元满的性格，元满是绝对不会依赖别人的，对于她来说，自己双手赚出来的钱，花起来才踏实。
“我没那么早睡的，放心吧。”林妈安抚她，“你一个人去打工，一定要注意安全。”
“她不是一个人。“林酉时吃掉了盘子里的煎蛋，气定神闲说出让林爸林妈惊掉下巴的话：
“我也要去打工。咱家不是有家店在小吃街附近吗？我去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