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点到为止不说透与了然于心不追问
一周后,大姨“密电”中提到的两件事，都不约而同的“找”到了李莎。纪检组的人和王博先后来到了天和文旅。
按照事情发展的顺序讲，这周首先让李莎吃了一惊的是黄菲。周一早上一进电梯，李莎就看见了身着白色连衣裙的黄菲。这是初恋白月光啊。从听说黄菲分手这短短不到一个月，黄菲的穿衣打扮风格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与之前的轻熟女风不同，她现在开始走上了学院风，每天不是浅蓝色的衬衣裙，就是白衬衣配百褶裙。扎着清新的高马尾或半丸子头，化着伪素颜的妆容，蜜桃色的丰润玻璃唇，宛如一个刚毕业、初入社会的大学生。
这样一个“清水出芙蓉”的姑娘，无疑给赵赫赫带来了巨大的压力。赵赫赫现在已经认定黄菲是自己的潜在情敌，她认为黄菲那么务实的女人跟小林总分手之后一定会在公司找一个接盘侠，而宋帅无疑是非常实际的选择。
“你们说她是不是想着近水楼台先得月，所以打扮也按着宋帅的喜好来。”
对此，齐兰大姐完全无法赞同，“正因为她很务实，才不可能把眼光迅速从富二代转向一个经济适用男。估计现在就是扮纯情洗白，广撒网。”说罢，看着赵赫赫哀怨的小眼神，忍不住笑着解释道，“是她目光短浅，不能欣赏识别这样有才华的绩优股。”
赵赫赫这才满意的继续吃饭。自从承认了自己喜欢宋帅之后，赵赫赫对这件事情毫不避讳。李莎对于她的坦然非常佩服，但赵赫赫不以为然，说“这有什么可避讳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又不是脚踩两只船或者惦记人家有妇之夫。这样公开自己的心意旁边人还能给帮一把，你有了心上人也不妨告诉我们，我们帮你一起出主意。”
在安昕离职后，李莎因为感情和工作的事情，与赵赫赫和齐兰大姐的关系在潜移默化中不断接近，形成了一个比较固定的午饭三人组。人是所有社会关系的总和，所以看起来是性格很不搭的三个人能够和谐的在一起交换信息。
赵赫赫向李莎打探宋帅的信息，齐兰大姐给她俩做感情指导，赵赫赫悄悄的向李莎透露王博的消息。对此，李莎对赵赫赫又有所改观，她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其实很有边界感和分寸感，不会随便泄露别人不想分享的秘密，她用一些很公开的话，让你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消息。
比如接下来的话，“你们听说了吗？这周集团公司投资部的有人要来咱们这儿。”赵赫赫说罢，看了李莎一眼。
“你们投资的事，我们怎么可能知道，都是公司大事。”齐兰姐顺嘴就把话题转移开了。李莎却明白了赵赫赫的意思。估计是王博要来文旅这边。李莎向赵赫赫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不管对方出于什么目的，哪怕是防止自己喜欢宋帅，从客观结果上也是对自己好。只是现在自己已经说不清对王博是什么样的情感，当然，自己更在意的似乎是王博对于她的感情。
不过还容不得李莎多思考感情的事，周一下午纷至沓来的工作已经填满了李莎所有的时间。
比王博更早抵达文旅的是国资委巡察天和集团的反馈意见和纪检组的人周二即将来文旅的消息。
周一下午四点钟，纪委工作部发通知让各部门四点半在大会议室集合开会。王倩到办公室找马彤带着李莎先去任书记的办公室。
或许因为工作职责的原因，任书记每天不苟言笑。
马彤和李莎落座后，任书记便说道，“这次叫你们来有两件事，驻委纪检组的一个调查组明天就要来咱们公司了，主要是了解一下这几年来公司选人用人的情况。你们今天加加班，把这几年来公司进人的名单都提前准备好，社招的、校招的、调入的都分类给做出表格来。相关工作的材料也都提前准备准备。然后再准备好一份中层及以上管理人员的名单，和他们所有人的干部任免审批表。一会儿开会主要是跟大家说一下这次国资委巡察集团公司反馈问题涉及咱们的。每个部门都多少涉及到一些，毕竟巡察工作是政治工作，所以党群、组织人事这些部门需要整改的工作多一些，你们心里也不要有负担。”
任书记将纪检组来与巡察的事连起来说了，如果李莎完全不知道内情，会以为准备这些材料纯粹与巡察有关。看看领导说话的艺术，再看看自己这简单的脑细胞。
李莎看出马彤欲言又止。马彤毕竟从集团公司调过来的，就算再没有朋友，总不会是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吧？不管实情如何，至少马彤一点都没表示。
不说透与不追问，才真是职场的一个潜规则。
巡察反馈意见是由巡察组下发给天和集团党委的，天和集团党委又分解了一下涉及各单位的问题发给了文旅党委。巡察整改的事情虽然由公司党委负责，发文的时候公司巡察整改领导小组组长是党委书记，巡察整改办公室设在党群部。但是赵总并没有在领导小组里。赵总现在尽管是总经理助理，但并没有进行政班子和党委班子，平时协助党委书记分管着党群部的工作，这种时候还是需要一个党委委员来牵头。所以由纪委任书记牵头，带着党群工作部和纪委工作部做。
这样一来，事情就变得有点微妙了。
在整改工作上宋帅就该直接跟任书记汇报了。很多公司是设有专职党委副书记的，党委副书记虽然从职级上说仍然是副职，但却可以排在领导班子副职中的第一个。目前任书记在党委班子成员中排在最后一个。集团内有2家公司是党委副书记兼任纪委书记的，所以，任书记很可能是对党委副书记这个职务有所考虑。毕竟从党委副书记升任党委书记又更近一步。而赵总是任书记非常有力的竞争对手。因为这多年以来，赵总不仅是让党委书记和总经理都非常满意的人，在这两个“一把手”之间游刃有余，集团的人对他也很认可，除了与集团林总的一点“绯闻”，没有其他“槽点”，以他的年资再提拔一下是理所当然。
第二天，纪检组的人进场后便召集中层及以上人员集中开了个会，发了表格，然后逐一谈话。
李莎也被叫去单独谈话了，对此她并不意外。
让她意外的是，她一进会议室看到了一个工作人员正从投票箱里面往外拿表格。当时已经叠放好的第一张表便是赵总的。上面要求填写集团内部是否有亲属。赵总那一栏赫然写着赵赫赫。
因为时间短暂，李莎没有看清具体关系，只是看见了赵赫赫的名字。原来赵赫赫跟赵总竟然有亲戚关系？再想想之前赵总对赵赫赫的冷漠和赵赫赫对赵总的无恃，感觉自己又错过了很多剧情。难怪在看别人写影评时经常会疑惑跟人家看的到底是不是同一部电影。这细节错过也太多了。
纪检组找李莎谈话主要分了两部分，第一部分就是让她介绍一下公司的招聘工作流程，以及招聘工作中有没有存在让她透露面试问题、笔试答案、修改试卷、修改分数等情况，李莎据实回答没有。另一部分就是要她说说自己进公司的程序，李莎明白，这是想看看她大姨有没有干预。李莎确实通过校招笔试、面试，现在也还只是个大头兵，所以没有任何瑕疵。而且李莎感觉自己把工作介绍的特别顺溜，感觉如果检查组如果是来面试的都得把她挖过去。
李莎回家前就把跟纪检组谈话的事情跟大姨汇报了一下。大姨听完说李莎说的不错，让她不用把这事挂心，咱们确实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关照。
纪检组的人周三下午就打道回府了。李莎刚舒了一口气，便又收到了赵赫赫的信息，“他明天过来。”
他？还能有谁，肯定指的是王博。
李莎想了一下，便给赵赫赫发信息约晚上下班一起吃饭。赵赫赫痛快的答应了。
俩人在饭店坐下，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忍不住笑了。
“小莎莎，终于忍不住想要了解王博的行踪了？”
“赵赫赫，王博的事一会儿再说。先说说你，你隐藏挺深呀？你跟赵总竟然是亲戚关系？这就是你之前说的只能帮你进公司的关系？”李莎虽然前两天刚刚悟出来凡事不要刨根问底儿，但还是忍不住想知道来龙去脉。又或者是，经过了这段时间的相处，她跟赵赫赫的关系也到了。
赵赫赫此时笑得有点粲然，喝了口茶，说道，“想不到吧？其实赵总就是我的亲叔叔，我爸的亲弟。我上小学之后，我爸跟我妈就离婚了，离婚之后我跟着我妈。我妈很快就再婚了，我怀疑她就是婚内出轨了。我爸则没有再找，但是我上高中的时候就去世了。我奶奶家的人都觉得是我妈把我爸气死了。我爸是个内向的、节俭的老实人。我妈则是一个爱慕虚荣的漂亮女人，总是嫌我爸没本事。可是她新找的那个，比她年龄小，就只会说好听的。他们还又生了一个女儿。起初她以为这个男人有钱又舍得花钱，她也不想想，如果真那么好，怎么那男人一直没结婚，还娶她这个二婚女人呢。结果生活了几年她算是看明白了，那个男人就是个啃老的妈宝男。所以等到那个男人的妈妈去世，他们也离婚了。我妈都没要那个妹妹。因为她发现还是我亲爸家里人比较有本事吧，所以就又让我去投靠我大伯和我姑姑。其实回想我爸虽然节俭，但在物质上从没有亏待我和我妈。幸好有我爸坚持，让我初中就去上私立初中住校，我就不用跟我妈和继父生活在一起。只是我那时候还是太小了，被我妈洗脑洗得发蠢，还觉得我爸对我不好。其实你发现了吗？我大伯还挺嫌恶我的，估计也是觉得我妈妈气死了我爸，而我不懂事也是帮凶吧。”
说到这里时，赵赫赫眼中已是泛着点点泪光。
只听赵赫赫又说道，“李莎，其实我一直很羡慕你，虽然有点傻里傻气吧，但一看就是从小无忧无虑长大的，父母对你都挺好的吧？所以一开始，咱们俩互相嫌弃，我知道我有时候那种过度表现肯定会让你反感，因为你没有过那种经历，小时候时父母闹别扭的时候，总想逗逗他们开心吧？换成继父之后、妈妈又有了新的孩子，又担心她不喜欢我，所以竭尽所能讨好她。当一个人习惯性讨好之后，就总担心周围的人不喜欢自己，总想讨好身边每一个人。有人觉得你情商不高，因为你生活中缺少你运用情商的事情。这样想想，咱俩挺互补的吧。跟你熟了之后，还真挺喜欢跟你在一起的，轻松。这绝对是发自肺腑，不是讨好你。”
李莎从没有想到，看起来整天乐呵呵的赵赫赫，竟然有着这样不为人知的过往，甚至可以用凄惨来形容。每个人形成她现在的样子，都是因为过往经历的积累。谁不想变得好呀，可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能过好的资本。
看着李莎几次想张嘴又说不出话，赵赫赫直接又呵呵呵的笑了，“行了，别编辑语言了。我现在过得挺好的。你现在能理解我为什么喜欢宋帅了吧？他给人一种很踏实的感觉，有时候跟他简单聊几句，他像个老父亲一样，我就想起了我爸。你看宋帅也像个老实人吧？可是他肯定也不简单，不然也不会这样年纪轻轻就当上部长。那天齐兰姐也说了，宋帅可能喜欢的是安昕姐，我也觉得他喜欢的就是安昕姐那种类型的吧，稳稳当当，风轻云淡，一看就是好贤妻良母。”
想到刚刚离婚的安昕，李莎此时更感觉百感交集。她自然是不能把安昕姐的这件事情告诉赵赫赫的。
有时候你自己可能已经过得一地鸡毛了，在外人看来你的生活却还田园牧歌一般美好。
这面子和里子还真可能完全不是同一回事。最令人羡慕的是，在别人看来你过得好，而你确实也过得好。其次是你看起来过得不那么好，但你自己可能过得很好。最不幸的恐怕就是在别人眼中光鲜亮丽，自己却感觉是败絮其中吧。不过李莎坚信安昕姐不至于如此狼狈，只是眼前小小窘境罢了。
“好了，原来你叫我吃饭就是为了八卦啊？只听说重色轻友，没听说还有你这样的人，八卦在前，男人在后的。”赵赫赫打趣道。
李莎不好意思的说道，“主要我对他也没什么可打听的。他回来也没跟我说过。确切说，他实习结束之后，我们就再也没联系过。所以，我觉得我跟他就没戏。不过，你这么关心我的个人问题，不会是怕我也成为你追求宋帅哥的阻碍吧？”
看到赵赫赫的表情，李莎又恨自己嘴快，看破不说破嘛，于是赶紧给自己找补道，“好了，我明白了，宋帅肯定看不上我，我也完全对你无法构成威胁，请不要直接说出来。”
赵赫赫直接被李莎这波操作逗笑了，“真想不到你竟然有这样一面啊，李莎。我可真是开始担心我的宋帅哥哥了。”
两人说笑了一会儿，赵赫赫说起了王博这次来的事情。这或许才是本周最劲爆的消息。据说国资委要整合市里国有企业下属的旅游类的公司，还有主题公园、海洋馆、野生动物园等等也包含在内，由市国资委牵头成立一个市级旅游集团。按说这种整合应该是先成立一个集团，然后把各单位收编成为二级公司，从级别上说不会产生太大的变化。但各单位的薪酬毕竟不同，这可直接关系到他们每个人的饭碗。而最受冲击的是公司领导，这无异于一场即将到来的疾风骤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