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没有人天生是学渣
晚上李莎下班回到家，跟父母说了安昕要离职的事情。
她的父母都知道安昕是李莎好友乔雨的表姐，这三年来对李莎很是关照。
爸爸对李莎说，“你一定趁着人家还在公司的这几天好好学习学习业务，不懂的就赶紧问明白。省得人家回家了，你有不会的再打扰人家。提前琢磨琢磨，给人买点什么东西做纪念，毕竟一起共事了这么多年，教你这笨丫头估计人家没少费心。”
“爸，哪有这么夸张！”爸爸说的内容是没错，可他这么编排自己，李莎总有点不爱听。不过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她耳朵反抗的还有点早了。
只听妈妈叹着气说道，“你看看人家，生完了二胎了离职。我记得她还是研究生毕业的吧？人家毕业都二十五六岁了，啥也没耽误。再看看你，工作三年了，连个男朋友都没有，还不如人家乔雨呢，先是事业编，然后又考研究生，这都没耽误找对象。你什么时候能结婚呢？我什么时候能抱上外孙呢？”
父女二人相视无奈，知道妈妈的碎碎念又要开始了。
“你俩不用使眼色，我问你，你跟陆凯是不是一直没断了联系啊？”
“妈妈，我跟他就是铁哥们儿！而且他怎么就惹你不顺眼？这么多年都没见了，你知道他现在什么样？”李莎觉得妈妈真有点莫名其妙。
“你看，我就说你们俩有事。我跟你说，他绝对不行。一个小孩长大后会变成什么样，看看他父母就行了。你看看他妈妈，每次开家长会浓妆艳抹，还一身烟味。你说哪个正经女的抽烟？她能教育好自己的孩子吗？”
李莎都被她妈气笑了，“妈呀，人家他妈抽烟他爸都不管，你要管？而且那怎么是浓妆艳抹，就擦个粉涂个口红，你去我办公室看看，还都没正经人了？你喜欢素面朝天，还不允许别人化妆了？”
“你看看她？真是白教育了。”李莎妈一听就开始找自己老公评理。
“孩子大了，她有自己的判断。”父亲永远都是和事佬。
“你说她现在怎么也是个国企员工吧？那个陆凯专科毕业，能有什么发展前途？家庭条件就更不用说了。”
“妈妈，你这家庭条件指什么？陆凯他家经济条件可一直比咱们好。”李莎心里原本没什么，但被妈妈一激，就想争辩一下。
李莎妈又想发作，被李莎爸用眼神制止住了，转而说，“行，就算你们都不考虑硬件，总考虑一下软件吧！你这头脑就不怎么聪明，我看那陆凯更聪明不到哪去，如果你们两个真的结了婚，孩子的智商能行吗？是不是应该有点长远打算？”
李莎一听这越说越离谱，陆凯本就是她的哥儿们，现在竟然被妈妈扯到结婚生子。
“算了，不跟你们说了我今天要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好好跟着安昕姐学业务，做好工作交接呢！”李莎赶紧“脚踩西瓜皮”——溜之大吉。
李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原本因为安昕离职心里难受，但被妈妈一说，只觉得心里憋屈。妈妈是个公办幼儿园的老师，当年幼儿师专毕业，收入一直不高，但一直以事业单位自居，觉得有编制就高人一筹。爸爸之前也是事业单位，但是赶上转制，统一划归给了企业，虽然老人老办法，还算是有编制，但是到了企业里没有什么机会，就选择提前内退。现在承包了两个公司的食堂，收入不少，但李莎她妈却有点遗憾。或许老一辈人对于编制总有点执念，现在又想着以后闺女找个公务员结婚。
其实李莎并非从小就是学渣，她在小学的时候曾是班里的学习委员，初中的时候成绩也不错，班里十名左右。那时候的她性格开朗，文体活动都经常参加，班里的男生女生都喜欢她。
而她，一心一意的喜欢隔壁班的王博。
他们是初一暑期夏令营的时候认识的。说是夏令营，其实只有两天一夜。现在想想，可能是他们学校为了“创收”组织的。
李莎至今清晰记得当时的行程：夏令营第一天上午参观科技馆，下午参观海洋馆，晚上住在一个森林公园里。第二天一早爬山，下山吃完午饭后回家。
第一天，李莎见识了王博渊博的知识，科技馆里的展品他都知道该怎么操作。海洋馆里的动植物他如数家珍，似乎就没有他不认识的鱼。晚上他们吃饭有个小型联欢会，王博表演了诗朗诵，《将进酒》。那气宇轩昂的样子，一下子就把李莎迷住了。李莎她妈虽然学历不高，但是特别喜欢文学著作，一股子的小资情怀。李莎她爸性格爽朗，但不爱看书，完全不知道自己老婆那些伤春悲秋从哪来的，因此爷俩经常一起遭遇李莎她妈的抨击。而听了王博的朗诵，李莎突然就被她妈附体了，感受到了生活的诗意，感受到了文学少年的魅力。而这个少年，上午还是一个理工男的人设，他是多么饱满的人物形象。
第二天爬山，王博像个小绅士，上山的时候，走在前面，及时向无力的女同学们伸出援手。下山的时候，依然走在前面给大家做接应。李莎只怪自己体力太好，上山时冲的太快，直接走在了王博前面，没有享受到绅士的援手。到下山的时候，才故意慢吞吞的，在那个拐弯处，羞答答的把手放到王博手上，在他的轻拽下，迈过山路的一个拐弯。触到王博手心的那一刻，李莎感觉一股麻酥酥的感觉从手指直达全身。王博拉住李莎的时候，李莎感觉手里痒痒的，心里更是。从那一刻起，李莎完完全全坠入了单恋的深渊。
开学后，李莎才发现，已经同桌一年的陆凯竟然是王博的小学同班同学。于是李莎总是情不自禁的向陆凯打听王博的事。这陆凯虽然成绩不好，但却是个七窍灵通的人儿，敏锐的就嗅出了少女怀春的味道。积极点说，陆凯是王博与李莎的媒人，是他促成了李莎的初恋。但消极点说，李莎一遇王博误终生，如果陆凯不穿针引线，李莎顶多单恋一年结束，也不会发生后来的许多事。
当时市实验高中是全市最好的高中，李莎的成绩是考不上的，但她的成绩能够上第二梯队的重点高中，比如一中、五中。可是李莎想到要与王博分开就百爪挠心，所以任凭王博怎么劝阻，她都铁了心报考市实验高中的分校。分校与市实验高中仅有两条马路相隔，之前是一所民办高中。但因为一直招生困难，后来不知道怎么疏通了教育局的关系，就被市实验接管，变成市实验的分校。市实验中学的老师会定期过去评课，使用同样的题库，每学期期末考试后跟市实验一起排名，进入前300名的，第二学期就可以到市实验听课。高三的时候也跟着市实验排总分，参加自主招生考试。因为有这些加持，分校也年年爆满。所以当李莎以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说给父母听时，他们竟然轻而易举就答应了。
那段时间，李莎对于王博的阻拦耿耿于怀，猜测他是打算一上高中就抛弃她，投入市实验那些优秀女孩的怀抱。事实证明她想多了。还没等开学，她就收到了王博的信息，“莎莎，对不起，有缘再见。”李莎给他打电话过去的时候，就发现关机了。她打电话给陆凯，陆凯火速跑到她家楼下，支支吾吾的告诉她真相，王博他爸工作调动去北京了，并且后面能解决王博的北京户口，他们举家迁往北京了。
“你也早就知道了是不是？王博坚决不让我报市实验，就是因为知道，他根本也不可能去市实验，但是他又怕他爸的工作有变化，或者怕我传出去。你们俩骗子！”李莎哭号着将陆凯又掐又捶、拳打脚踢，让陆凯百口莫辩。
就在他俩拉扯之间，李莎妈妈回来了，上演了八点档里经常有的剧情。李莎妈妈认定李莎跟陆凯之间有问题，而且一问得知陆凯也报考的市实验附中，更做实了她的推测。无辜的陆凯，他报考市实验分校，纯粹是根据自己成绩做出的选择。他没有告诉李莎王博的事，纯粹是因为他也是刚刚得知，并且受王博嘱托一定要帮他照顾好李莎。那天晚上，李莎和王博同时收到了两张图片，陆凯拍了他胳膊和腿上的点点淤青。李莎将王博拉黑，两人自此不再联络。
李莎感觉自己的初恋就在欺骗中凋零了，所以高一一整年，她上课的时候基本都在神游，动不动还流泪，以至于老师建议李莎妈妈带她去看心理医生。毕竟妈妈和爸爸不知道，看似没心没肺的李莎在初中的时候竟然经历过这么一段悲剧收场的感情生活。李莎妈妈每次被老师联络，都要骂陆凯一万字，也难解其恨。李莎对于妈妈的逻辑匪夷所思，却不想再解释，任其揣测。
等到李莎缓过劲来，已经面临分班了。那时物理、化学、生物三门功课她已经完全像在听天书。她被迫只能选择了文科。从她选择文科开始，妈妈就嫌弃她脑子笨。李莎爸爸维护女儿，她又怪李莎爸爸基因不好导致女儿是学渣。李莎心想这女人真是奇怪，自己又不是学霸，为什么孩子成绩不好只怪自己老公呢。
选了文科以后，李莎在班级的排名也没有往前挪多少。数学、地理和政治这三科，她始终学不明白。书上每个字都认识，连成一段就看不懂了。就这样，她从一个初中时学校中上游的学生，高中直接滑落到班级的中游，最后勉强考上了一个二本大学。
原本以为考上大学可以轻松一下，李莎却迫于妈妈的淫威，报考了非常不喜欢的财务管理专业。财务专业文理兼收，是要学习高数的。李莎感觉死了不知道多少脑细胞，才保证大学期间没有挂科。即便身心俱疲，却还是被妈妈死死钉在了学渣的耻辱柱上。
待到工作，李莎是大姨妈给办进去的。她以为集团领导算是个大官了吧。那还是自己格局太小了。集团领导在她这个二级单位当然算大领导了，可是在本市还有其他集团、还有其他机关事业单位啊，尤其后来大家都看出他们公司发展前景好，成立时间短关系相对简单之后，各种关系也接踵而来。有关系并不代表着人家个人素质不高，只是为自家孩子寻一条何乐而不为的捷径罢了。研究生学历的、双学位的、归国留学回来的，比比皆是。相比较一下，李莎又变成了学渣。
去年李莎参加了一次小学同学聚会，竟然体会到了久违的众星捧月的感觉。而第二天一上班，就又秒变小透明，而且还是经常出错被安昕检查出来。
李莎还记得那天晚上回家，妈妈刚好不在家，她忍不住跟爸爸哭了。
当时爸爸没有马上劝她，反而给她倒了一小杯52度的五粮液。
李莎惊讶的看着爸爸。
“闺女，爸爸不会安慰人，就说两个事你听听吧。爸爸之前在事业单位面子光，却舍不得喝五粮液。现在承包食堂听起来不怎么高大上，可是想喝啥酒都可以。还有一个事，你妈在家我从来都吵不过她，但就算吵过了又怎样呢？你妈天天说咱俩脑子笨，她再精明最后还是跟咱俩一起过日子不是？凡事不必想太多，喝上两口好久，早点睡觉吧。明天醒来又是新的开始。”
果然，平时不多说话的人，偶尔说两句就语出惊人。李莎一口闷掉那一小盅白酒。果然上头，李莎洗漱完歪倒就睡了。早睡早起，精气神好了果然不再烦恼。
想到这些，李莎悄悄潜入厨房找爸爸的酒瓶子。老爸新打开一瓶茅台。李莎直接对着瓶子喝了三大口，她不知不觉间早都练出来了酒量，只喝一小口已经没感觉了。
热酒下肚，李莎躺到床上，感觉自己顿悟了。
谁也不是天生的学渣，比如她自己，就是被那个道貌岸然的学霸王博坑骗，深陷情感深渊成绩才不断下滑的。而就算是学渣又怎么样，她的好兄弟陆凯一路对她不离不弃，从最初的因为王博让他帮忙照顾李莎，觉得心里愧疚李莎，到后来形成了习惯任她呼来喝去，甘当她的精神支柱，甚至错过了好几次找女友的机会。想到这儿的时候，李莎有点昏昏沉沉进入睡眠状态，在浅浅的梦里依稀看到了王博，她感觉自己踩着高跟鞋自信满满的走向他，商务性的握手，旁边的人叫她李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