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大坑

    雨停了，育月过去了，暴雨天气造成的不小影响延续着。

    此时在璋纪邦的一处专享亭子里，粮长空针坐在有高扶手的纳叶木椅子上。他正翘着二郎腿，搭在上面的那条腿时不时踹一踹座椅旁边的香雾盒子。经过他这么折腾，香雾盒子释放出的香雾依旧稳定地和空气相遇，出现稀稀拉拉但有层次的上升着的形态。或许是因为在烦恼中看到事物不应自己的行为改变，他愈发感到失败而烦躁，又踢了盒子几脚。

    显然，这位只有在头顶心向两侧五厘米以外才有头须的粮长被烦恼所困扰。在暴雨后，璋纪部落的粮食种植受到影响，耷拉着变成了四不像的超重的“水果”，这还算好的，有些种植物，比如豁达田地的淮谷、秒稻都因为呼吸作用不畅而产量暴跌，极梗因为转化酶的作用变差而产量大减。

    他抖着腿，突然灵机一动，皱巴巴的脸上三角区忽而变得更加皱了。南部地区受到信风的影响下起暴雨，说明北风吹得比往年猛烈。这样一想，西北方没有怎么受到严重的恶劣影响，种植物和动物都充裕。因此，吃了聚居地很多秒稻，喜欢吃羊肉的粮长瞬间来了精神。

    他叫来了璋纪邦的几位上层，当然，他们彼此之间都是熟悉的，并且为了利益和阶层纠缠在一起的。这六七个草木之人官员在粮长的专享亭子里先是一顿寒暄，一顿互相夸赞，一顿好酒，再然后才开始讲起处理璋纪部落粮食问题的办法。

    粮长想出来，他们可以走起掠夺的老路。而他主张攻打的聚居地就是北方那些有着营养不错的土地种植培育的粮食、林间可食用的水果和容易饱腹的动物的聚居地。这一计谋针对的部落中，离璋纪邦最近的就是条件不差也不怎么好的三贡邦。

    正巧，他们有现成的理由攻击三贡邦。空针心知肚明，他们这群生物记仇得很，一切不报仇仅仅是为了能在有机会得到最大利益的时机动手得利的筹码。现在就到了时机了。空针欢欣鼓舞，而他的朋友们也都一样欢乐在计略将会得逞的喜悦中。五年前，璋纪部落向三贡邦派出使者，然而使者音讯全无，他们都不知道使者究竟有没有成功到达三贡邦。毕竟三贡邦对于五年前的他们来说，其实也只是道听途说得来的信息里的邦。使者可能因为路途遥远或是天气糟糕，倒在了道路上。但是，这是好不容易的借口的素材。攻打三贡邦，得照此编造出让大众信服的理由。况且三贡邦也不是什么好货。在璋纪邦很多居民的心里，北部的部落都不会那么善良，三贡邦的黑手也估计下了不少次了。总之，栽赃给三贡部落也不是不合乎他们的道德容忍范围。使者是因为三贡邦才消失的，三贡邦到时候只好乖乖迎战。

    至于聚居地民众的饮食，暂时先不管了。等到他们打下璋纪邦，要什么有什么——不过粮长旗下的粮协还是会先向高层供应最优质的食物。当然，成功占领三贡邦简直是白日做梦，毕竟由三个不同的民族联合聚居的三贡邦人口武器还是有的。不过，因为地带干燥，三贡邦的很多资源其实不够，比如武器资源，水资源等等。因此，抢夺一部分食物就行，关于这点，璋纪的上层们觉得胜券在握。

    在第四天，璋纪邦的准备齐全的部队拿走了部落宝库里的大多食物，准备大量装满水的陶罐，向北边的三贡邦进发。不用给他们开脱和争辩的机会，以“使者落难”为理由，直接掠夺即可。较为理智的领军西莫泽警告军队所有成员，抢夺为主，破坏为辅，否则他会严肃地处罚他们。

    就这样，三贡邦和璋纪邦之间地战争打响了。

    草木之人政权主导的两个邦因为各自的利益大打出手，这是极其正常的事，对于熟悉于非之属和弥之属真正天性的有经验的所有石来说，无论是深入地领会还是粗浅的了解，无论是知道这些事的时间是长久还是短暂，她们都知道这草木之人的互掐只是他们能力不足的结果。对于草木之人个体来说，对于聚居地的金属与石总体来说，毫无好处。不过，趁着他们的损耗与纷乱，基地可以增加建设和相互交流，这会是草木之人精力够不到的，也就会是比之前安全的。

    由此，石们决定了新局势下的新战略。在大基地外部，救助非之属会继续进行，包括救助孩子，以及目前流落出来的需要帮助的金属。在大基地内部，也就是一年前乔格拉吕和拉利奇准备基地间互助而正式命名的上洋陆中心南圆林基地内，壮大和发展成为了主要目标。随着发展，在基地之间，联系和相互帮助也变得更加重要，尤其是对露万所在的旭东站点。在旭东站点的介绍下，圆林基地的战斗者们成功和靠近蓝节部落的萤目基地的战斗者结识，连起了这片大陆中部和中东南部的反抗联盟线。

    这样的联合很快也为内心渴望一番事业的露万所需要。在两个半月后，旭东站点的禾储去巡逻东南方向时听见霍拉吉的几个衣冠楚楚的居民说起霍拉吉邦正在运行军火贩卖和从中牟利的做法，结果想必是壮大自己，好争夺和独大，离互相帮助，提升文明高度愈来愈远。

    禾储听完，为了避免被跟上而小心地继续巡逻，等到傍晚，她跑回旭东站点，将她的所见所闻和想法告诉了站点主露万。露万又在白天来到圆林基地的防护林附近，告诉巡逻的西纳依和墨莱舍这件事。她也说了自己的想法：因为战乱，在早上和下午去三贡和璋纪附近不会有太多草木之人官兵带来的阻碍，到了夜间和凌晨，反倒会有官兵为了排除敌人而设置阻碍。至于霍拉吉部落周边的地区，只要不是来者是明显的看起来带着敌意的富足邦周的成员，也不像别的不处于战斗的部落的矿工，就没有特别大的危险。

    现在，在露万正提到的霍拉吉邦里，建基团的一班正在部落绕成一圈的城杆外的东偏北34度方向的120米外的土地上挖着大坑。刚刚离开的三班已经把定这里为中心质点，周围方圆50米不紧凑但很健壮的树砍了，灌木拔了。他们一班现在的任务是在这里挖出一个理想化直径二十米的可供淘筛的材料坑，并且得按照规划好的要求植入框条，方便鉴定材质的合适度和收取武器的材料。

    干活干了半天，累得汗流浃背的伟迪阿迪齐格一把放掉挖土锥和提拉筒，站起来捶腿。

    “006号！在干什么啊！”一声油腻腻的中音伴着尘土纷飞的空气传到了伟迪阿迪齐格的为保持弥之属气概而十几天不清理的耳廓。这声音源头是在副班长维尼至那里的。

    伟迪阿迪齐格撇着嘴唇拾起工具。这一天真是够呛，还要被小人咋呼着训斥。他决心把这仇记在心里记得牢牢的，然后边干活边在心里暗暗想着怎么报仇，但就是这么想着爽事，也没提高工作效率。

    半个时辰后，伟迪阿迪齐格又想着休息了。可这会不像八九年前第一次服役时训练那样，有树可以躲在后面避免长官的检查了。不过老油条伟迪阿迪齐格总是有办法的，他由蹲改为坐，手虽然还在活动，不过挖坑的速率已经降低到了零。

    “006号！”这次伟迪阿迪齐格听见的声音和上次不同，是一声音调颇高的声音。几秒后，整个团的首长来到了伟迪阿迪齐格的面前。

    莉珥卢首长的脸忽地出现在伟迪阿迪齐格面前。他严肃地直视伟迪阿迪齐格。一直以来看不起个子矮小的草木之人的伟迪阿迪齐格想要在和他想法一致的队友面前表现出勇敢大气有气概的行为，便继续着老油条的姿态，端坐着，咬着一片草叶，手用着工具开始了对于土地的漫不经心的捶打和挑拨。

    “006号，希望你能一次坐个够！”莉珥卢绕着伟迪阿迪齐格转了两圈，突然又说。刹那间，莉珥卢的脚踩上了伟迪阿迪齐格的背，一瞬间就把它压得贴到了伟迪阿迪齐格的大腿上。

    “疼。”三秒里，伟迪阿迪齐格只支吾出了这么一个词。他疼得脸色都变橘了。

    莉珥卢压住伟迪阿迪齐格，转着头观察别的班员的表现。过了整整十二分钟后，他才移开脚，一身轻松地走开了。

    伟迪阿迪齐格痛得不得不侧躺下来，面对周围的草木之人的嘲笑和议论，他又疼又羞，悔不当初，当初对于不输莉珥卢气势的想法也灰飞烟灭。

    到了傍晚，天开始暗下来了。草木之人在晚上看不清楚物体，所以他们带来了装进镂空盒子里的火，把盒子挂在最近的一圈树木的枝头。

    “不怕烧掉？”一个士兵问。“烧掉最好了，我们还缺搓洗灰。”副班长吸了吸鼻子，回答他。出于担心，有的士兵拿来水，洒在树枝上。

    到了晚上，挖坑的效率变低了。伟迪阿迪齐格又偷懒休息了几次，还有周围的一些草木之人也开始断断续续地休息了。长官们管不住，加之他们也觉得困，于是就这样不了了之。到了特别晚的时候，困乏到了不清醒的程度的草木之人们打算直接睡在那里，因为没有毯子和令士兵们放松的洗澡，他们被别的草木之人拉回营地了。一路上，他们吹嘘着，玩笑着。一个士兵提到在晚上行动的非之属反抗者的传说，引起了一阵对非之属反抗者的嘲笑和辱骂。“不可能的！她们这丕样，老子一下子撕三个。”“没有祖的玩意哪里能跟我们斗啊？要是有，老子送她们几个字，疯巴。”他们用最轻蔑的字词发泄了一阵，接下来又说起：“难怪一千年前有咱坎子先生说‘唯非之属与小人难养也’嘛。真是愚蠢的逆巴玩意！” 有非之属就不爽非之属的存在，没有非之属就不爽非之属的不存在，仿佛这是他们的相处暗号，昏昏沉沉的队伍立马就吵闹起来了。为防止别的部落来挖宝，他们留下一批士兵守夜。这之后，这帮靠着谩骂非之属的时候才能支棱起来的有祖者们的队伍稀稀拉拉地移动回聚居地，很快就躺在床上分泌着一股股油脂。

    在这几天的夜里，他们的被轻蔑的对手真的来了。

    计划好后，同样靠近霍拉吉邦的萤目基地的队伍来到了霍拉吉聚居地的周边领地。在茂密的丛林里，她们也开始采矿了。因为地理和化学因素，这里的土地里分布有很多适合制成军火器具的金属。然而，事先巡查过的石们知道有守夜员的存在，谨慎的她们先是收集和分析土壤。尝试锻炼后，她们深知这确实是霍拉吉邦的发财之依，切断霍拉吉的通货以免敌人武器升级成了必要。等到部落大坑附近的来自莫旭邦的炸药兜兜转转分布沿着霍拉吉货物就近的通货道路炸开后，霍拉吉邦的官兵气急败坏。

    他们派出一行重要的外交大使来到西北边的莫旭邦。一开口询问，对方的交流者竟然拒不承认。为此，霍拉吉部落组织起投运莫旭周边树木的行动。这么一来，需要树木来供给林业大头的莫旭邦不满意了。于是，这么发展下去，莫旭邦和霍拉吉邦之间展开了贸易战。最后也发展成了你死我活的战争。正处在业务发展期的霍拉吉邦因为这些原因导致材料武器业的人手缺失。而莫旭邦因为战争失去了部落长，他的幼小的草根无法很好地从政，而遗嘱里提到的摄政王久病不起，部落长配圭亥垂帘听政。就近的这四个月内，她也扶持了金纹这位陶土管上任自己的垂帘丞。然而，一旦坐上一定程度的高位，她们非之属也不一定会就向着草木之人而不是非之属平民了。

    和莫旭邦一样，霍拉吉邦里的年轻草根被征用去服役。为了强言正当，霍拉吉立法支持童兵。在成年人比例极高的外战队伍里，士兵们也在叫苦连天，包括一听说要上战场就激动，上了战场就吓呆的伟迪阿迪齐格。而压迫童兵也压制成人的建基团和畜牧团中，草木之人士兵们也四处谋反，情况混乱。为了维持生育率，莫旭部落的部落长配圭亥要求军队打开霍拉吉的城门，抢走金属。有的士兵此时难忍凡欲，强行羞辱了霍拉吉部落的异域金属。而被霍拉吉邦的秩序理念洗脑至深的金属也为了贞洁自杀。在更维护草木之人的利益的时候，她们突然变得如此刚烈，火烧帐篷，也因此烧死了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莫旭邦弥之军官。

    趁此机会，因为粮食缺失的缘故，加上同盟的璋纪邦正在打仗，因此迪克邦的上层命令一大堆草木之人在这样的时局下组团抢夺霍拉吉矿产，以便于自己的邦周通过买卖得到资源和食物。而在位于大陆最南部的化耶拓邦和迪克邦，则试图结盟占领迪克邦。因为除环站点的石们毒杀了几个迪克部落的使者，又坐落得离迪克邦极近，于是被发现和俘虏了。

    在前期，基地的石们坐山观蛇斗，观赏着草木之人聚居地的相互撕扯。贪婪、凶残而又愚蠢的草木之人忍不住争抢别的聚居地的资源和人力，来满足他们自己的渴望短浅胜利的心理，却不能理智地考虑和平对于自己发展能带来比战争更多的利益，更别指望在这方面的合作了。

    因为除环站点的覆灭，东南部的基地和站点都开始了大规模的结盟。等到消息传向西北，圆林基地加入了结盟行动。强盛的圆林基地成员多担一份责，为所有反抗者准备起了基地的联合网，规定所有的基地都要互相联系，新的基地也正在加入联络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