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缪宿（7）
祁厌要闭关。
刚收到这条传音时，云岁还觉得有些低落。
毕竟才说完什么很快，转眼却要消失个好几天，任谁都会有些心理落差。
她愁眉苦脸，顿觉饭菜都不怎么香了，随意划拉了两口就借口回了屋子。
惹得云沛一阵反省：我没惹啊。
一旁云浸月筷子放了又拿，拿了又放，终于败倒在云沛质疑的眼神中，
“我也没有。”
“那一定就是那小子了。”
云沛语气坚定，像是破了什么奇案。
云浸月拧了眉头，不愿再替云岁承受来自老父亲的怨气，也匆匆告辞。
只能在心中默念自求多福。
幸好云岁的emo没有持续太久。
她捧着喻昭的传音符欢快地在屋内转了个圈，不一会，院内就落下了个不大不小的阵眼。
小花从传送阵中飞奔而出。
“姑娘——”
她一个熊扑，云岁被撞得连连后退了好几步，才堪堪承受住她汹涌的爱意。
“你怎么跟着祁厌去了扶阳宗？我还以为你回酆都城了呢。”
小花松开她，若无其事道：“我是事业型女人。”
“嗯…怎么不算呢。”
云岁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给你涨工资，给你加鸡腿。”
小花失望地啊了一声，“那现在不给吃鸡腿吗。”
“吃！吃大个的！”
祁厌自密室中离开已是五日后。
他天赋高，学起术法得心应手，叫喻思陵赞叹不已。
最后一日时，闭关已近尾声，喻思陵定定看着面前这个最心爱的徒弟，一时间有些恍惚。
有些话他在心中埋了许久，不曾宣之于口。
但就在今日，他却莫名生出一种再不说就没机会的感觉来。
于是叫停了祁厌。
“其实你本不该受这些罪的。”
他罕见地低下了头，语气里藏了几分不易察觉的自责。
“是因为我，才——”
“没有必要。”
许是猜到他想说什么，祁厌毫不犹豫就打断了喻思陵的话。
“这是我的命。”他眸光晃了又晃，很快掩在一片漆黑中。
“但我不信命。”
“缪宿没有死，勾堪就是缪宿。”
喻思陵被他这句话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祁厌已然波澜不惊，继续说道。
“剩下的，就是我和他之间的恩怨了。”
他抬起头，密室内的烛火摇晃，将两人身影拉得老长。
“我也想问问，怎么就偏偏选中我呢。难道真是在夸赞我是你最优秀的弟子吗？”
说到这，他竟忍不住笑出了声，在沉寂的空间里显得尤为突兀。
喻思陵缓过神，坐回扶手椅中，“诈死，倒也像是他会做出来的事。”
“不过如果是他，从南沅宗逃离后就一定不会躲起来苟活。”
他脸色一变：“你最好立即回天玄宫看看。”
祁厌也像是想到了什么，敛了笑容。
鬼域的天红得可怕。
铺天盖地的鬼气肆意游离着，缠住一个稍有功法的就直接吞噬殆尽，哭嚎声和惨叫声响彻整个天玄宫。
如同地狱。
缪殊匍匐在殿中，头紧紧贴着地面，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着。
直到座上的人翻阅完了记事簿，随手一扔，发出一个不轻不重的声响，他才激灵了一下，缓缓抬起头，却仍是不敢直视那人。
“父亲……”
他声若蚊蝇，除了这两个字也没胆量再说其它。
他也不知喊了十几年的勾堪叔叔怎么就忽而变成了父亲，还是如此可怕的父亲。
可真要细细想想，缪宿是勾堪的那些年也没好到哪儿去，他同样活的痛苦又没乐趣。
缪宿斜睨着这个不成器的儿子，缓步走下台阶，抬腿踢了他一脚，没用什么力。
但缪殊仍旧吓得膝盖磨地朝一旁挪动了几分，脚腕上的锁链也随着他的动作在地上拖拽，发出当啷声。
他已经被锁在这里五天了。
移动全靠两个膝盖骨，布料早就被磨成了碎片，膝盖处也破损不堪。
是痛的，但不敢喊出声。
害怕招来缪宿的毒打和折磨。
有时一个人留在殿内时他会忍不住想，为什么呢？为什么父亲这么恨哥哥，也这么恨自己？
既然恨他为什么还要生他，让他来到这个世上。
他好想死，却连自杀的能力都没有。
缪宿早就封了他所有的功力，让他像只狗一样被拴在这里。
那口生祭鼎就在殿外，缪宿不再遮遮掩掩了。
他重新修炼了多年，又在短时间内吞噬了诸多修真弟子，重回鬼域简直就是易如反掌。
第一个被他丢进生祭鼎的，是十二鬼将。
当时他轻蔑地看着鼎中张扬舞爪的火焰，颇有些出了气之后的痛快感。
没用的东西，就该早早喂进去。
能涨他半分功力，就算他们还是有点用的。
短短几日，整个天玄宫被缪宿杀了个七七八八，他的功法也更近一层。
但是还不够。
他要更多，更多，才能如愿看到自己渴求的画面。
祁厌。
他将这两个字反复咀嚼，恨意尽显。
明明是他施舍了崇煞给他，他不感恩戴德还反咬一口。
先是杀上天玄宫坏他好事，接着又从酆都城追至南沅宗。
可惜没什么用。
他重新回到了议事殿内，缪殊仍旧跪在原地。
他撩开袍子，半蹲下去，捏住缪殊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啐了一口。
“你还不如那小子。他起码敢和我争一争，你呢？”
他狠狠将缪殊甩倒在地，辱骂道：“软骨头的废物。”
缪殊静静躺在地上，目光茫然，不做言语。
他知道，这是个疯子。
和疯子有什么好说的呢？
缪宿却不放过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忽而柔和，犹如精神分裂：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你我才是父子，你确定要选他吗？”
缪殊嘴角勾起个惨淡的笑来，他这五日头一次忽然有了胆量和缪宿对抗。
目光淡淡瞥向这个所谓的‘父亲’，他声音极冷。
“我是废物，不是傻子。我宁愿没有你这样的父亲。”
“很好。”
缪宿居然没生气，反而赞叹地点了点头，“我会在后山闭关几日，你若能闯进去，我这条命给你。”
缪殊倏地就瞪大了眼，眸中闪烁着希冀的光芒。
这是极嚣张的一句话，他当然做不到。
但如果是哥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