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流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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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你们听说了没,老桑家前几天好像把桑卫他们三房分出去了?”
“那秀闺女把然然闺女推到河里那么大的事咱们怎么可能没听说,要是放在俺家,俺也得单过!”
“可不是说,老根媳妇儿偏心真是偏到她姥姥家了,宝贝孙女犯了错事,没见对她说过一句重话,跟没事儿人一样。”说这话的大娘啧了几声,“以后俺可不敢让闺女跟她耍了,哪天被害了都不知道!”
一个正在挑豆子的大娘吹了把簸箕上的豆荚壳,不赞同的驳道:“那还不是因为人家秀闺女长得好看,学习也好?老根媳妇儿又不傻,我看人家啊以后能嫁到城里当工人媳妇儿呢,那彩礼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那然然长得不比她好?”旁边拿着脏衣篓的婶子摇了摇头,露出个这你们就不懂了的眼神,
“真假?”挑豆子的大娘眼里爆发出八卦的光,放下簸箕,几位大娘自然而然地围在了一起。
洗衣婶子:“那还有假,我听村口黄媒说的,这附近好几个跟她打听桑卫闺女,就是她现在还小了点,得等两年。”
旁边的大娘想到了什么,音量降了几个度,替洗衣婶子接着续上:“那可不,而且我看桑卫闺女学习也好,要不是她奶不让她念初中,那绝对要超过桑秀!你们可不要忘了,那桑然然她娘林舒家以前可是……”
“哦哦哦。”剩下的几位婶子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虽然没有证据,但桑卫这个媳妇儿可是个妥妥的外乡人,传闻父母以前还在学校里当过什么教授,不过现在都是臭老九了,不算什么光彩的事。
不过他们农村人,向来对会读书的有点敬佩之心,挑黄豆的大娘不禁感慨:“那然闺女得是打生下来就比桑秀聪明。”
“不过这次老桑家真是够狠的,桑卫闺女在卫生院待了这么多天,好没好不知道,应该花了不少钱,结果你知道分家一共分给三房多少?”
众人齐声:“多少?”
“二十块!分了二十,又借给三房二十,一间屋都没给他们分!”
“啊?这也太不厚道了吧,这都快过冬了,让人家怎么活?”
“那然闺女可是在卫生院住了好几天了,点滴也要花不少钱吧……啧啧啧。”
“就是说呀。”
“可不是!”
“老根媳妇儿真会过日子啊,这是把自己儿子也算计上了。”
说着说着,众人慢慢地都开始打趣桑家这次的不地道。
此时,站在墙后的桑秀指甲紧紧地抠着手中的脏衣盆,眼里的怒意怎么也掩盖不住。
她深吸一口气,匆匆转身往家走。
最近几天,村里这些长舌妇无论聚到哪里都是在说这些,本想避过这段风头再好好表现,可如今,这些人讲得真是越来越离谱了。
那短命的到底有哪好,一棍子下去也憋不出个声响,怂得跟鹌鹑一样。
桑秀只要一想起上辈子顾风在睡梦间喊到的名字,就感觉像被人当众扇了耳光,简直就是奇耻大辱,是她人生的污点!
上天给了她这次机会,她一定要让所有人见识到,桑秀无论哪方面拿出来都能碾压桑然然,还要让她身败名裂最后凄惨而死。
想到这些,桑秀终于痛快了许多,殊不知她现在脸上的笑容无比可怖,任谁看了都得后背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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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然然把爹娘带来的热汤喝下,一股暖意从嘴间一路沿着喉咙蔓延到胃,秋日午间的阳光从窗户倾洒进来,整个人暖洋洋的,很是舒服。
她抻了个懒腰:“娘,我都大好了,咱们也该回去了。”
“不急。”桑母又给她盛了一碗放在桌上,“多喝点,你可得好好补补,看着小脸瘦的。”
“我不要啦……”桑然然忙把汤推回去,“这两天过得太躲懒了,身子都酥了,我得帮娘干点活才行,这汤您跟爹喝吧。”
桑母不愿意了,女儿遭这么大灾,还总想着懂事,以后是要吃亏的。
“怎么会?要是按照我跟你爹的本意,女孩子更应该养得舒舒服服的才对,咱们这么多年跟长辈一起生活多有限制。你小小年纪就要做那么多家务已经是太辛苦了。”
“是啊然然!”正在这时,桑父掀开卫生院的门帘走了进来,“至少得好好养三年。”
他脸上带着喜色,跟妻子女儿汇报:“刚从大队长那过来,借了村里周二叔废的那座房子,队长说咱能先在那住一两年。前几年二叔不在了又没留后,村里人都不愿去住,说是平阳公社那个有名的屈婆子给算过了,那地方风水不好,住的人养不活男娃子,咱们家不在乎这些,我看那房子也不是很破,修补修补就能住。”
桑母念过书,对封建迷信的事向来不信,只问了句:“是不是大队长家隔壁那房子?”
“嗯,这次周祁还是那孩子帮了忙,要不是他提起周二叔的房子,我和周大哥还真没想起来。”
桑母听完当即拍板:“等安定下来,咱家找时间请大队长家吃个饭就当感谢了,然然,你说呢?”
“……”桑然然嘴角扬起的弧度有些微妙,笑答,“娘说的对,周祁哥确实帮了大忙,应该的应该的。”
然而却在心里寻思,听村里的人说那周祁胃口是最刁的,从生下来就是如此,饥荒那几年因为挑嘴差点没活下来。
这些时候光景好点了,他更是到处寻摸好吃的,大家都吃不饱的年代,他不仅不爱劳动还要吃得好,这也是他被公认为混不吝的原因之一。
再说自家亲娘那个仅适用于她和爹的手艺,不知道自己从现在开始练做饭,还来不来得及。
正想着,额头突然被娘敲了一下:“然然?最近怎么总是发呆?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呀?”
“……”想必是这几日在系统里看书时,娘那边看着应该就是在发呆。
要想个方法让这件事合理些,不然很快就会被爹娘看出奇怪的地方。
“没。”桑然然解释,“我这两天生病有些闷,就在想等过两天搬了家,去公社废品收购站找些书来看。”
桑母闻言一愣,原来女儿这是想读书了,心下愧疚得很:“等明年新学期,然然也去学校读初中。”
桑父也应声:“是啊然然,家里不用你帮忙,多读点书好,像你娘,懂得多。”
“爹、娘,不用啦!不用浪费钱!”桑然然忙拒绝,初中的课本她在桑秀跟家中姐妹炫耀时翻过几眼,内容没有比小学时深入很多。
桑父:“读书的事怎么能算浪费钱呢?”
桑然然:“都会了呀,再去念书不仅浪费钱还浪费时间。”
“……”从小让女儿藏拙,他差点忘了自家宝贝女儿很聪明的事了,桑父大手一挥,“行!那等你病好了,收购站的书任你挑。”
“得了吧。”桑母推了把丈夫,笑他,“也就现在是当烧火引子卖的,放在其他地方你敢这么豪放一把?”
桑父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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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致整修了下漏风漏水的地方,桑然然一家人很快搬进了新住处。
虽然房间不大,但她终于有了自己的空间,不用和桑秀梅花兰花她们挤在一起,桑然然对此十分满意。
她正在系统空间中翻着中层书架的书,就听到外面桑母喊自己的声音。
“然然,去喊你周叔和周祁他们,今儿晌午请他们吃饭。”
“好!”桑然然应了声,往屋外走。
周家就在隔壁,落水后一直兵荒马乱的,还没找到机会跟周祁正式道声谢,那天多亏了他把虎子毛蛋兄弟带来作人证,按理说三位都是应该谢的。
“祁哥,赶紧回家吧,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婶子给你相看天经地义,你跟兄弟们在这磨蹭能拖得了几分钟。”这是虎子的声音。
“不回。”周祁叼了根已经泛黄的杂草,苦着脸道,“我娘的唠叨你想象不到。”
站在一旁的毛蛋问:“可是今儿晌午你不是要去桑然然家吃饭嘛。”
“是啊,不然我现在怎么会在家门口?本来想去山上开个小灶的。”
“话说祁哥。”想到什么毛蛋又接着问,“桑家就挺不错的,四个闺女都长得水灵,一个赛一个的,尤其是桑秀和桑然然,今儿个吃饭,你娘不会顺道给你撮合撮合吧。”
“啊!”可能是联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场景,周祁猛得站直了身子,嘴上的枯草都吓掉了。
他坚定地表达了立场:“那可不行,桑然然怂得跟只乌龟似的,我可不想天天对着张龟壳说话。”
正巧听到这段对话的桑·顶着龟壳的怂乌龟·然然:……
那边毛蛋和虎子听完这话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要知道他们祁哥在相看媳妇儿这事上向来只有一种回应。
那就是:不好看!
不信?
虎子试探问了句:“那桑秀呢?俺娘说她可要强了。”
“啧……”周祁嘴角微抿,眉眼露出几分嫌恶的弧度,“不好看。”
毛蛋虎子:看吧,果然还是那句。
“周祁哥哥!”比他们小个两三岁的桑然然虽不理解但也尊重他们讨论的话题,见他们陷入短暂的沉默,忙喊道:“毛蛋虎子哥哥。”
周祁后背一凉,讨论妹子的时候妹子突然出现是什么感觉。
嗯……没什么感觉,毕竟他是周祁。
这样在心里想着,他淡定地清了清嗓子,转身后十分冷漠地问:“有事?”
“……”周祁看的是自己头顶往上一大截的位置,桑然然只好默默踮高脚尖,“喊你和周叔吃饭,毛蛋和虎子哥也一起吧,还得感谢你们那天帮我作证。”
“我们就不去了。”感受到了空气中的怪异,两兄弟异口同声地摆手拒绝。
刚说完,周祁咳了声:“他们去。”
“我们去?”毛蛋用眼神询问周祁。
没得到回应,只见他祁哥屈指摸了摸鼻尖,视线慢慢下移到桑然然脸上,紧接着耳根泛起了微微的红。
毛蛋:懂了,祁哥嫌刚才太尴尬,羞得耳朵都红了,那他们必然得去帮着解围。
他拽了拽虎子的袖子,超大声道:“我们必须去!”
桑然然猛得被吓了一跳,她见周祁睨了毛蛋一眼,侧身往周家的方向偏了偏,对自己道:“走吧,跟你去叫我爹。”
“……哦哦好。”奇奇怪怪的,不懂他们在打什么暗语。
周祁:这怂包子胆子小不说,找大人还得有人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