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分家1
回到病床上，卫生院给桑然然换了瓶新的点滴，她拍了拍床边让父母坐下，问：“爹，你刚刚在大队里那是啥意思？”
桑父板着脸，伸出食指戳了戳她的额头：“想知道？就不告诉你。”
桑然然问了个空，隐约感觉到气氛不对，爹娘都一脸严肃的，她眨眼向桑母撒娇：“娘？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你知道吗啊？”
桑母没应她的话，眼眶瞬间红了。
“知道错了吗？”桑父叹了口气，态度软了下来，“在河边那么危险，有什么事不能交给爹娘？你就非要撑着跟她理论？这要是真在那会出事怎么办？”
原来是因为这个，桑然然看着父母，他们眼里的心疼远远多于生气，那气多半也是来源于自责。
她这才后知后觉体会到当时的莽撞，她有系统在身，知道自己有能够支撑半小时的精力，但爹娘却什么都不知道，只能在一旁担惊受怕。
她默默低下头，认真承认：“我知道错了。”
桑父轻抚着她的头发：“我们是家人，我和你娘只有你一个女儿，为了你，我们什么都愿意做，知道吗？”
“知道。”桑然然点头，心口微微泛酸，“我也愿意为了你们，什么都做。”
桑父跟桑母对视一眼，有些无奈地问：“然然这么多年委不委屈？”
桑然然抬头，马上明白了桑父的言外之意，这么多年来对老桑家人的偏心，随处可见的克扣、压榨、贬低委不委屈。
她眉眼微弯，溢出了几分笑意，拉着爹娘的手放在一起，然后拍了拍：“不委屈，我只听爹娘的。”
在很小的时候，她爹就教育她，人活在世上，对长辈要有应尽责任和尊重，该遵守的底线哪怕当做任务也要完成。
长大以后，她知道其他人都说爹娘影子软，好拿捏，但她并不这么觉得。
反而因为这种教育对爷奶和隔房叔伯的态度很释然，能顺着就顺着，却从来不卑微。
只是有时候更心疼爹娘，一个明明是最小的儿子，却因为害得奶不能再生，从小就不受待见，一个因为只生了自己这个女儿从进门就不受待见。
但她也无比庆幸，他们三个不受待见仿佛是上辈子就定好的家人，爹给娘的爱足够自己温暖无虞地成长。
“我们家然然懂事。”桑母反握住她的手，眼里闪过坚决，“可爹娘不能再让你和桑秀一起生活了，我闺女再懂事也不能受这种委屈。”
桑父弯了弯唇，接着媳妇的话往下说：“还记得爹说的吗？做人要有底线，你的平安健康就是我和你娘的底线。二妮这么对你，你爷奶还是不分黑白的偏心，爹娘不能让你在这种家待着。”
父母无条件的相信和维护，让桑然然心里甜丝丝的，但她也很惊讶，没想到爹娘能因为这件事迈出第一步。
桑然然试探着开口：“分家？”
在她看来，老人都说，父母在不分家，这么多年的委屈爹娘都忍了，分家应该是很难的事。
桑父被她的小心翼翼逗笑了：“嗯。”
桑然然闻言，不免有些担忧：“爷奶和大伯二伯他们能同意吗？”
“小管家婆。”桑母把她蹙起的眉头抚开，“你好好休息，等到时候不就知道了。”
家里出了这档子事，从大队回来的桑家人心思各异，一顿午饭吃得都不是滋味。
被大队长点名批评的桑有福越想越不是滋味，三两口把碗里的冷饭扒完，把筷子狠狠地摔在桌子上。
他指着旁边的桑秀骂：“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事？让老子我跟着一起丢人，可真是能耐了啊！”
赵芳听着女儿被数落，连忙帮着反驳：“你吵吵甚呢？秀儿都说了她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就是四妮儿那死妮子得理不饶人，弄得我们秀儿还写了那鬼东西。”
“要是她回来叫大人事情能变成这？就是被你这种婆娘惯的，慈母多败儿。”桑有福更不耐烦了，换个人继续骂。
“好了！”坐在主位的桑奶奶瞪了大儿媳妇一眼，“一个个这么能说，怎么刚才在外面不见说。”
赵芳撇了撇嘴：“娘，我那不是怕说错话，影响你大孙子娶媳妇。”
她大儿子桑国强正相看着人间呢，她虽然心疼这个生了三个儿子后才有的小女儿。
但这事是秀儿不占理，要是上赶着帮忙，在这个节骨眼有了个恶婆婆的名声，那可就大大的不好了。
桑奶奶动了动嘴唇，没说什么，算是勉强接受了她这个说法。
不过脸色依旧不好看，抬起筷子在老二媳妇李红英碗边敲了敲：“老二家的也是，关键时候一点忙也帮不上，竟让人看笑话。”
李红英惊得连忙把碗放下，站了起来：“娘……”她喃喃半天，也说不上个一二三。
桑奶奶哼了一声，不满意道：“怂货。”真不知道当初为啥给老二娶了她这么个媳妇。
连生了两个闺女不说，一个比一个木讷，好不容易拼了个小宝，还体弱得不行。
老三家那个虽说是只生了桑然然一个闺女，撇去性格不说，那四妮儿的水灵颜色可是十里八乡没见过的好。
要不说她心疼秀儿呢，真是这几个姐妹里各种条件合起来最让她省心的。
想到这，桑奶奶对着闷头戳筷子，明显吃不进饭的桑秀宽慰道：“秀儿，你还小，以后可不敢这样了。”
桑秀点了点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赵芳看着女儿的后脑勺陷入深思，她眼睛转了转，问道：“娘，你说，四妮儿这次生病得要花多少钱啊？”
说着又瞪大眼睛：“她这都晕倒两次了，那卫生所能治得好吗？以后会不会有甚后遗症，那可多小孩发烧烧傻了的。”
她越说桑奶奶脸色越沉，叉腰怒道：“问我干甚？想知道不会问大夫？家里哪有钱给那个赔钱货。”
赵芳被吼得一愣，缩了缩脖子，但还是不放心地补充：“国强马上就得结婚了，二宝也十八了，过年的时候说好的秋收后给他俩盖两间屋子结婚用，这可关系到您和爹能不能抱上重孙子的大事，真不能拖。”
两个儿子结婚的房子、彩礼、酒席，这些钱都得公中出，赵芳可不同意让那赔钱货用了她儿子的钱。
“你以为我不知道？”桑奶奶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狠咬了口手中的窝窝头，“一会就去把老三叫回来，咱家没钱，不能治就算了。”
桑秀听到这话，眼睛一亮，她暗暗在心里祈祷着最好是让桑然然没了，也不枉自己今天受这么大委屈。
或许是她的祈祷有了作用，没过多久，桑父就急急忙忙地冲进了屋里。
“爹娘，医生说然然感染严重了，要去县里的大医院才能治，您先给我支二十块钱，我赶着带她去呢！”
“什么？”桑奶奶把碗筷撂下，眼神吓人。
赵芳猛得从座位上站起来，咋呼道：“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