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认错书2
大队里，桑家人还在就要不要写认错书跟大队长周红军扯皮。
桑秀抹着眼泪央求：“周叔，我真的知道错了，然然现在还在卫生所，这事可以以后再说，当务之急我们先得去照顾她啊！”
周红军蹙眉摇摇头，把准备好的纸笔推给她，语重心长地说：“错了就是错了，毛主席说要实事求是，桑然然的要求不算过分。”
桑秀心下忐忑，赶忙给奶奶递了个眼神。
桑奶奶倒是很镇定，她端坐在椅子上，冷哼一声：“这是俺们自家的事，那可不归你们大队管，我老婆子说了算。”
接着更是一锤定音：“就是姐妹玩闹，用不着这么上纲上线。”
说完就想拉着桑秀往外走，周祁先她们之前挡在门口。
“这是要把桑秀带回去继续跟桑然然姐妹玩闹？桑然然要是知道了怕不是得吓得直接醒过来。”
周祁一脸揶揄的开口，还特别咬重玩闹两个字，可惜桑家人仿佛没听懂似的。
就在这时，桑父桑母带着桑然然到了大队。
“可不是。”桑然然脸色不变，十分自然的应下周祁的调侃，语气分外冷静，“这不是已经吓醒了嘛。”
“谢谢。”经过周祁时，桑然然冲他笑了笑，然后又落落大方地跟周红军打了招呼。
桑奶奶看着桑然然手上挂的输液瓶，没好气地瞪了桑父一眼，抱怨道：“一个赔钱货咋用上这玩意儿了？我听说老贵了，公中可没钱给她出。”
“娘……”桑父面色不悦，制止了她的话。
桑老根眯眼，对着自家婆娘咳了声，把旱烟杆里早就燃尽的烟丝重重地磕在地上。
收到老伴儿的提醒，桑奶奶依旧黑着脸，但音量稍微放轻了点：“四妮儿，你反正现在没事了，也别计较你秀姐了，她是小孩，遇事害怕那不太正常了？”
一如既往的帮偏架，这种熟悉的眼神和语气，充斥在桑然然记事以来的每一天。
她抬眼看向桑奶奶身后二房的梅花兰花姐妹，她们俩都像鹌鹑一样默契地缩着头，显然也早已习惯了爷奶的偏心。
“奶，我没计较。”桑然然露出平时最常用的乖巧表情。
她坦然问道：“桑秀推我下水，害得我差点死了，我只让她写一份认错书，这怎么能叫计较呢？”
听她这话，桑奶奶火气一下就上来了：“你这孩子怎么回事？秀都说没有推你了，你还在这扯谎！真是不嫌事大！”
“她不也说没去过河边嘛。”
桑然然只觉得荒谬，宁愿相信一个刚撒完慌的孙女，也不愿意相信受伤害的孙女。
“你……”桑奶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桑然然说完转头看向桑秀，笃定道：“桑秀，事情真相是怎样的，我们俩都清楚，这认错书你今天非写不可。”
“你这是要逼死我？然然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桑秀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哭过的眼角湿漉漉的，看着十分引人怜惜。
桑然然挑眉一笑，眼里带着几分狡黠，像是有些好奇的问：“你还能再活一次吗？”
但她语气平淡，仿佛就像问“今天吃了没？”这种普通的问题。
桑秀闻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心脏砰砰猛跳，脸上的表情僵住：“你什么意思？你知道什么？”
桑然然满脸无辜地眨眨眼：“没什么意思啊，我是说生命只有一次，我当然不会逼死你了。”
这解释并没有让桑秀放下心来，她一脸警惕地看着桑然然，甚至开始思考她会不会也是重生回来的。
在河里没死，性格突然变得锐利，桑秀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桑然然看着桑秀脸色变了又变，抓准时机下了副狠药：“有特殊经历的可不止你一个，如果你今天不写出实情，我就把我知道的都告诉大家。”
桑秀听完她的话，猛得冲上前去，想抓住她的衣领，整个人的气势变得泼辣狠厉。
大声吼道：“你知道什么？你不许说！”
桑父把女儿护在身前，桑母把突然发疯的人拉开。
在场众人先是被这俩姐妹打得哑谜弄得一头雾水，又被桑秀跟往常完全不同的一面吓了一跳。
桑奶奶把桑秀的态度变化看在眼里，在心里基本确认了她推桑然然的事，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
在风暴中心的桑然然却依旧风轻云淡，她慢条斯理地开口：“我知道的当然都是发生过的事。”
“不许说！”桑秀抿紧唇，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维持在大家面前的形象。
可这幅样子在大家看来太像是做了错事被桑然然抓住把柄的样子。
桑然然点了点桌子上的纸笔：“写认错书。”
“好。”桑秀咬牙认了，但依旧坚持：“我只是不小心把你推下去的。”
桑然然睨了她一眼，心中无奈，没人看到当时的情景，不小心和故意全凭桑秀一张嘴。
她们俩之间如果不算那虚无缥缈的上辈子纠葛，在外人看来桑秀确实没有要致自己于死地的理由。
看来还是得用激将法。
“那我以后也可能只是不小心将你的秘密说出去。”
“你！”桑秀脸色彻底不能看了，像是处在发疯边缘的凶兽，终于咬牙承认：“我写！就是是我推了，这还不行嘛！”
虽然早已经认定了女儿被推，可真当桑秀亲口承认的时候，桑母还是没忍住狠狠地掐了她一把。
“嘶……”桑秀疼得倒抽一口气。
看热闹的周祁啧了声，不紧不慢地把纸笔推了出来。
“当然行。”桑然然点头同意了，“写出事实本来就是你应该做的，哦对了，记得把你不承认去过河边也写上。”
“桑然然！你！”桑秀板着脸瞪她。
“四妮儿，行啦。”桑奶奶适时站出来打圆场，“都是一家人，别闹得这么难看。”
桑然然皱了下眉头，善解人意地解释道：“奶，就是因为是一家人，我才让她写认错书的，要不我就像周祁哥说的那样报警察了。”
“哎呦喂！”桑奶奶拍下手，不满地嘟囔，“说甚呢？咱这小地方，哪见过警察？可不敢，咱们老桑家丢不起这人。”
“可不就是说嘛。”桑然然垂眸，掩下心中的情绪，换上一副笑脸，“奶，你放心，只要桑秀以后不做害我、害我爹娘的事，这认错书啊，我就把它收好烂肚子里，绝对不让其他人瞧见，只当给自己一个公道。”
桑奶奶听她这么一说，只觉得这孙女还是正常的软性子，在河边的倔样只是受了大委屈被刺激的，心里算是满意了点。
这么想着，她拍了拍桑秀的肩膀，催促道：“那秀儿你就写，你念书多，写字好看，快点写完咱快点回家。”
“记得一式两份写日期签名按手印。”桑然冷声补充。
“你放心，你写完后，跟村里我不会再多提一个字，只要你不找事，这份东西我也不会故意交给谁看。”说这话时，桑然然特意强调了故意二字。
毕竟，故不故意的，都是自己说了算嘛。
桑秀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村里她当然不用再多说什么，有河边那几个长舌妇在，明天还怕整个福田大队没有人知道吗？
不过想到最后，她庆幸地舒了口气，还好他那批知青还没到，有足够的时间扭转名声。
一番拖延之后，周红军终是在桑秀的认错书上盖上了大队的公章，他把印泥吹干，一份在大队留底，另一份折好递给桑然然：“收着吧，我也算是给你做个见证。”
处理好后，他表情严肃地望向桑老根，顿了几秒后又把视线移到桑秀的爹桑有福身上。
明着敲打：“有福回家记得好好教育子女，以后千万不能再出这种事了，影响很恶劣。”
“是是是。”桑有福老没脸，老实实地应着。
写认错书的那十几分钟是桑秀这辈子最屈辱的时刻，她恨恨地看着桑然然的背影，但想到她的话……
桑秀踱步来到桑然然很少，勉强挤出一抹笑容：“然然，我有话问你，你跟我过来。”
桑母还在后怕之中，想也没想阻止道：“不行！”
“没事。”桑然然拍了拍母亲的手背，轻声安抚，“她现在还不会再做什么。”
桑秀把桑然然带到人后的角落，脸上友善的面具瞬间崩盘：“你之前的话什么意思？什么叫有特殊经历的不止我一个。”
桑然然闻言抬头看向她，眼里的戏谑蔓延开来，有些好笑地反问：“还能什么意思啊？”
“意思就是说你有害死人的经历，我有差点被你害死的经历。怎么？你觉得不够特殊？”
“不可能。”桑秀十分肯定的摇头，“你当我是傻子吗？你还问我能不能再活一次，你肯定知道什么。”
“知道你害死人还不够？”桑然然冷哼一声，“你确实不是傻子，我看你是疯子才对。”
“不可能，不可能啊。”桑秀摇头将那些怀疑的想法甩出脑袋，努力回忆刚才的情况，难道是桑然然使诈？
眼看着桑秀眼里的情绪越来越疯魔，桑然然上前，单手握紧她的肩膀，低声警告道：“我不管你想做什么，绝对别想着伤害我爹娘、伤害我，不然你试试？”
桑秀下意识反驳：“我没有，我只想……”
“随你。”
桑然然松手将人推开，侧身走过时连个眼神都没给她留，回到了人群中。
事情解决，桑父从桑然然手里接过输液瓶，跟桑奶奶报备：“娘，我们先带着孩子回卫生所了。”
桑奶奶听他这么说，脸一下就黑了：“啥？还要回？四妮儿这不是好好的吗？能跑能站的。要我说就压根不用去，那就是个烧钱的地，还不定还没有咱老祖宗传下来的古法有用。”
“那可不行。”桑父坚决反驳，“人大夫说了，那个什么肺部就怕有感染，然然还得再吊好几天水，这都不一定能好。”
桑然然挑眉看了眼桑父，眼神里带着疑惑，她不记得大夫有说得这么严重啊。
桑父给了她个安心的眼色。
“哎呦我的天老爷啊，这得花多少钱啊。”桑奶奶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
缓了会后，直挺挺地站起身：“一分钱也没有，让四妮儿回家躺着。”
“然然病得这么重，您老不给钱治，这是要绝我的后啊。”桑父又焦急又无奈地抹了把头发。
用手肘戳了戳桑然然，最后手掌落在自己的肩膀上拍了拍。
桑然然会意，连忙“晕”了过去，正好倒在他肩膀上。
“然然！”桑父一把将她抱起，“你放心，不管花多少钱，爹肯定给你治好。”
说完，就带闺女媳妇出了门，留下桑家人面面相觑。